开满桃花和杜鹃的山坡上,安静的站着两个人。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座富丽华贵的山庄静静横卧在夕阳的晚霞中,镀着一层微芒。
“我们动作要快些,他到了晚上就不见客了。”
“连你也不见?”
“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两个人在山坡上说着话,其中一个面上隐含急色,语气却毫无异常,与另一个一样,说话不徐不缓。
急切的人浓眉大眼,却留着两撇搞笑的胡子,他把胡子修得像是眉毛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脸上长了四条眉毛一样。
长着四条眉毛,江湖上近来便有一个颇有名气的人长着四条眉毛。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江湖上的人这样叫他。
此人性格潇洒,喜欢结交朋友。
行事作风与成名已久的盗帅楚留香颇有相似之处,两人同样擅长破案,喜欢解决麻烦,喜欢逗女人笑。
站在这里的这人就是那个陆小凤
另一个手持折扇,轻轻摇曳,一身素色白裳,细节却十分考究,气质温和。
花满楼,陆小凤的朋友。
花满楼出身花家,花家是古国的房产商,房产遍布古国,花满楼作为花家老七,也是花家最受宠的老么。
但是因他自小眼部有疾,家里对其溺爱非常,处处小心,因为这些过度溺爱花满楼叛逆期时便自己搬了出去,一个人住在百花楼,以此向家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一个人他也确实过得不错,何况还有陆小凤经常来百花楼陪他
虽然大部分是陆小凤没钱喝酒,或者是遇到麻烦的时候,花满楼也不介意,两人更是成了要好的朋友。
他们现在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又遇到了麻烦,不过这次却不仅是陆小凤的麻烦。
花满楼明显还不知道这些,所以对于陆小凤的急切,他完全没有察觉。
“既然七童你不想进去,那我只能自己去了”陆小凤无奈道。
“希望我想的办法管用吧!”
他叹息一声,径直往山庄走去,脸上的神色却不像他的声音一样轻松。
陆小凤不久之前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好消息,便是有人请他喝十天十夜的美酒都不及这个好消息的万一。
他兴冲冲的跑去百花楼要与花满楼分享这个好消息,谁知到了那里不但没有找到人,反而得知了花满楼被人劫持的事,等他跟着人找到花满楼后就卷入到了他避之不及的麻烦中。
在五十年前,有一个小国名叫大鹏王朝,它古老富庶,却被邻国所灭,仅剩一个皇族后代逃脱。
国破之时,国主大金鹏王将国家的财宝分成了四份,交给四位重臣。
这四人分别是内务府总管严立本,大将军严独鹤,还有皇亲上官木,上官瑾。
他们带着小王子逃至中土,以期用这些财富日后复国。
但是后来这些人却背信弃义,带着复国宝藏消失无踪。
陆小凤便是被金鹏王找上了,而且以花满楼要挟他,让他替他们向昔日旧臣讨回宝藏。
而这三个重臣早已经改头换面,更加用那批宝藏创造出了更大的财富。
严立本改名阎铁珊,做了珠宝商,在关西颇有名气,严独鹤改名独孤一鹤,拜师峨眉派,后来做了峨眉掌门,上官木则是富家天下的霍休。
这些人无论哪个都很棘手,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这些人。
所以陆小凤只能来找另一个好朋友帮忙。
他的这个朋友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客。
现在到了山庄外面的山坡上,花满楼却不肯再往前走一步,陆小凤也不能勉强朋友,只好独自进去了。
……
客厅内,有极为舒适的椅子,更有无比甘醇的美酒。
陆小凤懒懒的躺在椅子上,玉色的酒杯中倒映着浅碧色的美酒,醇香诱人,跟他每次过来偷喝的一样极品。
但是陆小凤此时却觉得这杯中之物对他的吸引力下降了很多,至少他现在最想做的不是喝酒。
他抬头看向对面,面露沮丧。
“你要如何才肯出手”
他的声音十分无奈,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英俊的男人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怜。
坐在对面的人却毫无动摇。
这是一个浑身雪白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衣服,连衣裤和靴子都是白色的。
雪白的衣裳柔软轻盈,款式精致细腻,上面绣着同色的暗纹,但是在光照下衣服上却映出寒冷的光芒,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穿着衣服的人冷得像冰雪一般,衣服自然也不会带上任何温度。
握着玉杯的指尖比玉更加晶莹,他冷冷的坐在那里,像一尊寒玉做的雕塑一般。
正是这座山庄的主人,西门吹雪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陆小凤说话,不发一言。
直到此时听到陆小凤的问话,他的嘴角才突然一勾,在冰冷的脸上看起来更像是一抹讥笑。
一个不经常笑的人,当他笑起来时总会有些怪异。
西门吹雪就是一个怪人,自然要做些怪事。
他可以看着认识的人死在面前却连眉头都不动一下,也可以不远千里的去为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报仇。
别人以为这种人喜怒无常,但是只有知道的人才会理解这是因为他们永远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西门吹雪不想做的事情无论别人如何恳求他都会无动于衷,但是他若想要做什么,那便根本用不着别人求。
做与不做全看他的心情。
陆小凤会成为他的朋友,自然是了解他的,所以他同样知道这些,所以在来之前他就很苦恼,来了之后发现果然像他想的一样。
西门吹雪若是不想出门,那谁来求都是一样的,同样的,为了什么事情来求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已经劝说了半天,朋友却都不为所动。
陆小凤一口干掉杯中的酒,他顿了顿,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是不是即使我烧了你的万梅山庄你都不出手”他问道。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像是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听到陆小凤要烧他的房子,西门吹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似有叹息。
他的神情有些奇异,对陆小凤道,“你是我的朋友”
陆小凤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点头。
他自然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不然也喝不到万梅山庄的好酒。
西门吹雪又道,“我的朋友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两三个,而你却一直是我的朋友。”
陆小凤一顿,心里突然有些恍然
果然西门吹雪继续道,“所以你无论是何时要烧我的房子,想怎么烧,都可以。”
“不过我建议你从后面的库房烧,那里有松脂和柴禾,可以烧得更快,最好在晚上烧,那样烧起来的火焰看起来一定很美。”
说这些话时西门吹雪的眼中突然出现了奇异的亮色,灼热而明亮。
陆小凤:“……”
陆小凤噎住了。
他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奇怪,仔细看便发现他的嘴角在抽搐。
他顿了半天,才艰难的问西门吹雪,“原来你喜欢看人烧房子嘛?”
西门吹雪看着他,又恢复了冰冷
陆小凤顿了顿,问他,“你这一生是不是真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西门吹雪道,“没有”
陆小凤似乎有些不死心,追问道,“真的一点都没有”
西门吹雪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陆小凤被他看得直摸胡子,说,“你知道大智大通嘛?”
“听说他们知道这世间很多的事情”西门吹雪冷冷道,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沉吟道,“难道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
陆小凤看了他一眼,道,“是不是真的都知道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确实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西门吹雪的表情看起来若有所思。
陆小凤道,“我来之前问过大智大通,有什么方法可以打动你”
说道这里他一笑,“他们说没有,不过有件事却告诉我可以试一下”
西门吹雪表情不变,好像一点也不好奇。
陆小凤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问只好继续道,“他说你近来遇到了一些麻烦,若是我能帮你解决,也许你心情好了便愿意动一动”
西门吹雪道,“麻烦?”
他的语气平静,看起来对这个麻烦一点也不在意。
陆小凤叹气,“不过我告诉他,我可能解决不了这个麻烦”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不仅没有沮丧,反而还露出了看好戏的样子
明显他不仅知道这个麻烦是什么,甚至还乐于看朋友的好戏。
西门吹雪看出来了,他与陆小凤对视半响,突然道,“其实你不是没有办法请我出手。”
陆小凤脸上露出惊讶,惊讶道,“什么?”
西门吹雪道,“只要你把你的胡子都割下来。”
陆小凤:“……”
西门吹雪又道,“你把眉毛都割下来,这样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陆小凤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向西门吹雪。
……
山庄门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来。
陆小凤终于请到了西门吹雪出手,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不自在的捂着脸,像是不敢见人,但是出了山庄后,又忍不住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冷不及便对上了西门吹雪的视线,顿时一激灵。
西门吹雪的眼神像是洞悉了一切,看着他,声音冰冷,“现在我已经出来了,你可以说出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陆小凤被他看得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里虚得不行,更觉得腿在发软。
“陆小凤,原来你还有别的事情找西门庄主嘛”
幸好花满楼这时走过来,听到他们的话,顿时惊讶的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不敢去看西门吹雪,只对花满楼道,“哎!花满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嘛!”
花满楼不解,“为何”
他以为陆小凤是和往常一样来找他喝酒。
陆小凤叹气,“因为我听到一个事情”
花满楼侧耳倾听。
陆小凤道,“不久前,我路过一个村子,口渴去里面讨了杯水,那里有个老婆婆很热情的给了我一大碗,还留我下来吃饭”
花满楼配合的问,“可是那个老婆婆有什么问题”
陆小凤摇了摇头,“她确实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因为就在我去的几天前那个老婆婆还是一个瞎子,而且已经瞎了几十年,但是我去的时候她生火做饭比一个小媳妇还利落,根本看不出来是个瞎子。”
花满楼顿了顿,说,“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好了”
陆小凤已经变得激动起来,他激动道,“花满楼,你明白我的意思嘛!一双瞎了几十年的眼睛被人治好了。”
花满楼却很冷静,“或许那只是个例”
陆小凤点头,“没错,我开始也这么想,但是我之后继续赶路,在一间客栈里看到里面很热闹,我便凑了上去,听到那里曾发生过一起斗殴,小二的眼睛不小心被人误伤打瞎了,但是过了两天那个小二还是在那里跑堂,因为他的眼睛被当时在店里的一个客人治好了。”
花满楼一笑,肯定道,“陆小凤,既然你会将此事现在告诉我,我的眼睛那个人可以治”
陆小凤点头,“没错,他说能治好”
花满楼一顿,“可是有什么条件?不然你只会在将人带到我面前时才会说出此事”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偷偷拿余光偷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声,“与我有关”
陆小凤咳了一声,坦白道,“他确实开出了一个条件,他让我将西门你引出万梅山庄”
花满楼闻言有些疑惑,“此人与西门庄主有仇?”
陆小凤连忙摇头,“不是,你听没听过一个江湖传闻”
花满楼面露疑惑。
陆小凤:“据说,一个月前有人对西门吹雪大胆表白心意,且展开热烈追求”
花满楼听了感叹,“倒也是个痴情女子”
陆小凤脸上顿时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是男的”
花满楼一顿,“这,我倒是不曾留意”
听到这里西门吹雪身上的寒气已经将周围绿意融融的暖春变成了凛冽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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