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结束后,高二就算结束了,进入最后的尾声暑假后,某天早上,钱家饭桌上,裴音突然宣布了离婚的消息。
钱三一握着酸奶杯的手都不稳了下,酸奶在杯壁上荡出一排挂壁,他抬眼看着他妈。裴音稍微有点忐忑,虽然钱三一之前告诉她他同意他们离婚,但真离了,她又摸不准儿子的想法了。
“离了就好。”
结果最后,她提心吊胆了一会儿,钱三一却很快恢复平静,低头继续吃早饭,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几个字,就好像说天气真好一样平淡。
裴音舒了口气。
几天以后,她和钱三一坐在外滩边上的咖啡馆外。裴音穿着一条绣着白色百合花的蓝裙子,戴了草帽,手掌撑在下巴下面打量着来来去去的人们。离婚之后她的面容逐渐柔和起来,整个人似乎脱下了身上压抑着的束缚一般,呈现出一种慵懒的放松状态。
钱三一坐在对面,搅动着杯子里的蓝山咖啡。他今天穿得略微有些正式,白色的小西装,看上去就是矜持娇贵的富家少爷,这母子俩坐在咖啡厅外的花廊里,本身就是一副画卷。
钱三一突然伸手推过来一个盒子,这举动唤回了裴音的注意力,她惊喜地看了眼钱三一,疑心这是儿子送她的礼物,但又不敢确认,于是小心地看着儿子的神色。
钱三一露出一个笑来:“妈妈,还没跟你说,离婚快乐。”
裴音捂住嘴,只觉得他是真的长大了。她打量着眼前英俊如同小王子一样的少年,情不自禁想到了十几年前刚刚出生的钱三一,那么漂亮,那么白净,一眨眼,他就要成年了。
那盒子细长,应该是装着项链或者手链的首饰盒,蒂芙尼的logo醒目,裴音打开一瞧,是一条细细的钻石项链,光华醒目。
“喜欢吗?”钱三一问了声。
裴音瞋了他一眼:“你送给妈的,妈能不喜欢吗?”
钱三一松了口气:“喜欢就好,这是我和齐豫一起给你挑的,我们俩的双重眼光,你再不喜欢就没办法了。”
裴音伸手把项链拿出来,没等她动作,钱三一就已经站了起来,绕过了小圆桌,站在母亲身后,俯身为她戴上了项链。
剪裁合身的定制西装微微泛出一道皱褶,裴音能闻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橙香木味,混合着中调遗留出的一点点茶叶和黑加仑的味道,少年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又在男香里混杂了一点点男人的气味,若隐若现,生涩又迷离,冷淡又高傲。
是她之前送给钱三一十七岁的生日礼物,Creed香水,“银色山泉”。。
他不知不觉就要成为一个男人了,裴音有些怅然若失地想。
她抚摸着胸前的钻石吊坠,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叫豫豫也一起来呢。”
钱三一坐回座位,怔了一下,然后失笑:“叫她干嘛,你想她了以后见她的时候多着呢,说不定还得看厌了。”
裴音横了他一眼,有些娇俏:“我看厌你都不会看厌她。”
这倒是真的,钱三一挑破窗户纸以后,裴音对齐豫就更好了。她待齐豫真的像是在对待亲女儿。裴音感觉齐豫就像从前的她,也是从小被婆家当作亲女儿一般的宠爱,但她一定会比她幸福的。
暑假一转眼就过去,很快,高中开学,高三学年就要开始了。
高三年级开学开了一次动员大会,钱三一和齐豫分别代表理科和文科上台宣誓,散会以后三个妈妈告别了自己的孩子,说着话顺着人流走出去。王胜男左看了看裴音,右看了看梁书,不由叹出口气。
怎么别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省心,她夹在这俩第一的妈妈中间,真心觉得压力山大,又为女儿感到忧愁。
高三开学伊始,6班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去年期末的时候,林妙妙父亲的职业在班里掀起过短期对林妙妙的排挤事件。班里的同学都对林爸的职业很忌惮,在邓小琪刻意的鼓动下,林妙妙被孤立了一段时间,虽然齐豫尽力在挽救这件事,和班里同学明里暗里说过很多次职业平等的道理,但她也没办法干涉别人的交友,只能那段时间通过和林妙妙共进午餐的方式让她开心点。
这件事经过一个暑假,散得基本也差不多了。进了高三,学生们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林妙妙的事也自然而然淡化,很快大家都恢复了正常的来往,这页算是翻篇了。
但最近有关邓小琪的风言风语也迅速传遍了班级,逐渐向年级里传开。林妙妙那事好歹只是班里的同学会嚼嚼舌根,但邓小琪妈妈的事是外班一个女生看到的,她直接拍照上传到了社交网络上,传播源就不在班内,再加上邓小琪一向名气很大,坏事传千里,现在整个年级基本上都知道她妈妈未婚生子、还是个交际咖的事了。
这事儿齐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其实特别惊讶。邓小琪这事跟林妙妙的不一样,林大为只是职业选择上的概念偏差,不了解的人畏惧也是正常,但说到底他本身并没什么可指摘的,都是靠劳动挣钱,没什么差别,堂堂正正的。但邓小琪妈妈这事,说出来的确有些不光彩,惹学生们反感也正常,再加上平时邓小琪有点公主病,一些人借机落井下石,反而比林妙妙那件事闹得还大。
齐豫和邓小琪一点儿也不熟,而且人家平时也不怎么待见她,齐豫也不会自讨没趣,她只能管束班里的学生别做得太过分,发展成什么冷暴力就不好了,至于外班的,她也管不着。
遇到这件事,齐豫觉得还是得林妙妙来,毕竟她是邓小琪的闺蜜,肯定由她开导邓小琪是最合适的,果不其然,林妙妙也就是强撑了一个周末,周一开学的时候就端着餐盘去找邓小琪了。
她们两个和好了,不知道林妙妙做了什么,反正等再次上学的时候,邓小琪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她再也不会上课时候掏出来镜子偷偷补妆了,课间也不去走廊和别人说话玩闹了。她现在走在哪里都捧着课本看,认真程度让唐元明都侧目了,还在课上点名表扬了她。
最让齐豫意外的,还是邓小琪竟然来主动找她请教问题。
大概是被她不加掩饰的惊异目光看得窘迫,邓小琪不安地动了动脚,开口:“呃,你要是不方便或者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我再找别人问问。”
齐豫回过神,赶紧叫住她:“没事,你要问什么来着?”
邓小琪松了口气,转过身来,把练习册放到了齐豫的桌子上,指了指画着圈的地方:“这个问题我看不太懂……”
她的声音说着说着就低了下去,耳朵有些发红,担心齐豫心里嘲笑自己笨,还偷偷打量了她几眼。毕竟之前她是有点嫉妒齐豫的,不仅是因为钱三一和她关系不一般,还因为她在许多方面压了她一头,总之邓小琪也知道自己以前对齐豫的态度并不是特别友善,这次同学们排挤她,齐豫反而一如既往,她心里已经有点愧疚了,所以才主动来问齐豫问题,最起码她不会冷眼对她。
齐豫没注意到她的复杂心绪,事实上,她的注意力都被摊开的习题册吸引过去了。习题册上写得密密麻麻,红黑蓝三色笔迹整齐又层次分明,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邓小琪,心里微微动容。
无论什么时候,认真学习都是不晚的,邓小琪现在的学习态度,论端正而言绝对在班里数一数二。
她不由更认真了些,讲题讲得更细致了,讲完后,她叫住邓小琪,写了几个习题册的名字递给她,真诚建议她从这个难度开始往上练。
邓小琪屏住了呼吸,接过那张草稿纸,低眼看着,漂亮的字迹抹开了她心里的阴霾,她鼻子一酸,抬眼看着齐豫,无比真诚地道谢。
齐豫没说别的,只是笑了笑,对她道:“艺考要加油啊。”
邓小琪露出个笑容:“好的,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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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对于齐豫来说或许是注定是平平无奇的一年,开学两个月,她的生活就在学校、家两点一线打转,除了学习以外一切平静。
与她相反的,是她身边的朋友、同学不断发生着各种情况。
先从江天昊开始说起,他虽然振作得很快,但无奈家里破产的事像是压在他肩上的一副重担,他的生活重心完全被打乱,成绩也受到了影响。本来他是理科小王子,就算偏科的厉害,也依然能稳稳当当上一个非常不错的985,但这个学期谁都能感受到他心思不在学习上,雷打不动的年级前五十掉到了一百名以后,照此下去,他大概也够悬能稳在211的分数上。
此外是林妙妙,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迷上了直播,整天拿着手机神神叨叨的,和看不到的网友们迅速建立起莫名的紧密关系,在此先把她放一放,毕竟目前看她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只限于周末的时候闲得无聊直播着玩玩,热度还不高。
最后就是钱三一了,继上个学期他和裴音的争吵后,家人又出了事。
钱三一爷爷被他后妈气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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