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不出所料,下次物理摸底考林妙妙的分数跟滑滑梯一样溜了下来。

    她对自己是心灰意冷了,拿着49分的卷子从物理办公室回来,告诉周围人:“我跟老师说以后对我放手吧。”

    “壮士。”江天昊对她拱手。

    “还算有自知之明嘛。”钱三一说:“哎林妙妙,我发现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然后就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

    林妙妙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反正我肯定学文,现在啃物理也啃不过来了,还不如躺平放弃抵抗。我比不上你们的理科,我的作文也没人比得上啊。”

    “刚还夸你呢,”钱三一懒洋洋道:“班长还在这儿呢,你这么说好意思嘛。”

    林妙妙噎了一下,瞅了眼齐豫:“那,那就算是比不上班长,我也比大多数人要写得好呀。”

    江天昊被她一提醒,忽然想起来,问道:“那妙妙和小琪肯定选文了,钱三一理科,齐豫你呢,你学文学理?”

    钱三一看了他一眼,没说他其实还没决定。

    “我学文。”齐豫回答得一点不拖泥带水:“我文科比理科好。”

    “其实你理科很强,”钱三一突然出声:“就算学理也没几人能超过你。”

    齐豫扭过头去看他:“排名倒是次要的,关键我还是更喜欢文科。”

    钱三一点点头,不说话了。

    晚上齐豫回了宿舍,任老师敲了敲她们宿舍门:“齐豫,你出来一下。”

    她有点惴惴地站了起来,跟她走了出去。站在走廊里,任老师说:“梁老师刚才回家路上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她怕你担心,让我跟你说一声。”

    齐豫睁大了眼:“车祸?我妈妈没事吧?”

    “连环车祸,你妈妈是伤势最轻的,扭了脚,现在在医院处理伤口,观察有没有暗伤,应该明天就能出院。”

    “老师我能请假去医院看看我妈妈吗?”

    任老师:“你妈妈说如果你非要请假就给你准假,不过她不同意你今天晚上出宿舍。你明天早上去吧。”

    齐豫心神不宁,但也知道晚上出去太危险,会让老师担心和难办。她点点头,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在室友们面前强打精神没有露出破绽。

    近乎一夜未眠,第二天铃声一响,她从床上跳下来穿衣服。于小年下了床,看到她往脚上套短靴,穿了一身常服,问:“你今天不去上课吗?”

    “我妈去医院了,我去看看她。”齐豫手脚利落地收拾东西,把小背包往背上一背:“你帮我跟各科老师说一声,我回来再补假条。”

    “阿姨没事吧?”洛婷和何佩佩闻言关心道。

    “应该没什么大事,”齐豫往外小跑着:“我先走了。”

    “哎你是不还没洗漱?”于小年喊道。

    “我五点多就起来洗了!”齐豫的声音已经从走廊传了出来。

    往外跑的路上,班里的同学看到穿着常服的齐豫都吃惊地问她去做什么,齐豫心急,没有解释太多,说了声有急事就一路跑了出去。

    拿着昨晚任红英开的假条,她顺理出了学校,在校门口打了辆车。

    跑到医院,找到梁书的病房。昨天任红英就把齐豫的手机还给了她,梁书一晚上在微信里安抚她的情绪,今天一早在病房里看到喘着气的女儿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早饭都没吃吧。”

    她示意齐豫坐下,又拿昨天追尾那家人送来的慰问品给齐豫:“吃点垫垫肚子。”

    “妈,你这严重吗?”

    齐豫看着梁书的右脚,没骨折,就是软组织挫伤,昨晚梁书给她拍的诊断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不严重,就是走路不太方便,不能多动,时间一久可能会肿起来。医生说多泡脚,喷点云南白药,连石膏都不用打。”

    “那你这不能开车了吧。”齐豫说:“当初就说要不租个离学校近的房子,我还能和你一起住。老爸租房子光是关心环境和房源了,一点也不考虑实际情况。那别墅区离学校开车也得半小时,你才把我送来寄宿。可现在这情况怎么办,你这脚禁不起折腾啊,天天还得跑学校上课。”

    “实在不行我在离学校近的地方租个房子,别墅区那个就空着。”梁书说:“你爸那缺心眼的交了一年的租金,当初还想交三年呢,被我给拦住了。正好,我今天上午学校给了假,我打听一下,贵就贵点,有合适的立刻交了租金,请个装修公司改一改,就能尽快搬了。”

    齐豫说:“东西现买吧,你这情况也不能再看顾他们搬家。我今天上午有空,你赶紧找一找,实在不行我打车去看看。”

    梁书伸手敲了下她的头:“说什么呢,这是你该管的吗?现在中介和跑腿的那么多,只要给够了钱,什么都能安排好,还用你操心。”

    齐豫:“行吧,那你吃早餐了没?我看医院楼底下有个粥店,挺干净的,给你买点?”

    “行,你去吧。”梁书低着头联系房产中介,闻言说道。

    给几个中介都打了电话,她想了想,忽然想起之前一起喝茶的时候,裴音说她现在陪着钱三一住在学校附近。

    梁书给裴音发了条微信:“裴音,我记得上次你说你现在住的小区叫乡村花园是吗?”

    八点多送走儿子上学的裴音回复得很快:“是啊,怎么了?”

    梁书直接发了个语音:“是这样,我昨天出了个小车祸,把脚弄伤了,短期内开不了车。我跟齐豫租的那个房子又远,我就想找个离学校近的地方,方便我上班。你们那里到学校大概要多久?”

    裴音:“你没事吧?用不用我去医院看看你啊?步行的话大概十分钟,骑自行车五分钟以内就到了。”

    梁书:“我没事儿,齐豫在医院陪我呢。你们那儿最近有要出租的房子吗?价格不重要,环境好点,房子最好装修齐全,因为我这情况也急,粗装修的房子我也没法儿慢慢等它装完。”

    乡村花园,裴音看了眼对门的方向,对手机道:“哎还真挺巧,我对门,两个教授,下个月要去澳洲和女儿一家团聚,以后就定居那里了。两口子都是高知,房子布置得也讲究,一直住人,也不会有霉气什么的。他们前两天刚从对面搬走,家具什么都在。老两口想把这个房子租出去或者卖了,租的话就是对客户的条件有点挑,这两天好几个想租的都被他们拒绝了。要不你问问他们,我觉得你应该有戏。”

    “那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问问。谢谢你啊,这事儿你帮了大忙了,等我搞定了以后请你去听歌剧。”

    裴音:“你还是好好养着吧先,还看歌剧。你搬过来也挺好的,咱们要成了对门我也挺高兴的。”

    -

    齐豫回来的时候听到她妈妈正在和人打电话。她拿出一个从前台借的床上小饭桌,支好,把打包的粥放上去打开盒子,又拿出筷子,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着。

    梁书挂了电话,打开微信看了下,然后给齐豫看了几张图。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她问。

    齐豫看了眼,是几张房子的内部拍摄图,一百平左右,装修得很有品味,家具都是红木的,阳台上还摆了两盆兰花。

    “挺好的,你这么快就找到了?”

    “乡村花园的房子,就在你们学校附近。”梁书收回手机:“我让你们班钱三一的妈妈帮忙找的,这是他们对门的房子。”

    “你什么时候和他妈妈成朋友了?”齐豫惊讶。

    “上次家长会认识的,我们一起约着出去喝过茶,还看过话剧。别打岔,那个房子你看怎么样?”

    “如果是实图的话很好啊,直接就能搬,打电话给商场让他们下午给你送要换的东西就行。我同意。”

    梁书的手脚很快,中午就约了房主见面签了合同。那时候齐豫已经被她赶回学校了,还是后来在微信上看到她发来的消息。

    她问了几句,梁书回她裴音全程帮着她租房子,现在钥匙已经送来了,裴音和她一起打车过去,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她下午叫人收拾收拾就住进去,寒假时候再好好休整一下。

    她妈不想让她参与进这件事,齐豫也只能说好。好在梁书一向办事稳妥,又有钱三一她妈帮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天下午放学,钱三一骑着车回了家,一路跑上楼,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他怔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他妈裴音正在厨房里面盛粥,一边和坐在旁边几米外的人有说有笑聊着天,神色是钱三一不怎么多见的明媚,最关键的是坐旁边笑意盈盈的那个人——

    “梁老师?”

    梁书扭过头来,看到他:“三一回来了?”

    裴音端着粥出来,招呼钱三一:“赶紧去换个衣服,洗个手来吃饭,今天晚上梁老师在咱们家吃饭。”

    钱三一困惑地回了房间,换好衣服洗了手出来,看到梁书走过来,脚步放得很慢,走到餐桌旁坐下。

    他开口:“老师,您脚怎么了?”

    “梁老师出车祸了,脚伤了,这两天行动不太方便,就搬来咱们小区了,以后就是咱们家邻居了。”

    “别叫老师了,”梁书说:“不在学校的话叫我阿姨就行了。”

    说着,她夹起面前蔬菜沙拉里的几根胡萝卜丝吃了一口,咽下去以后说:“裴音,你这萝卜丝都干了。”

    钱三一看向裴音,他妈可是自尊心超强又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他从来都不挑她做的东西。

    “啊?”裴音皱了下眉:“那我切丝了就直接拌了,每次都干,我也没办法啊。”

    “你拿白醋先泡着,最后拌好了再往里加。”梁书一点没意识到钱三一的心绪,直接说:“这是我妈告诉我的,这样萝卜丝还能更好地入味。”

    裴音恍然大悟,露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这样啊,我下次试试。”

    钱三一看看两位女士,低头安静吃饭,心理活动丰富极了。

    吃完饭裴音看着梁书进了对面的门,合上门。钱三一正好出来倒水,问了句:“妈,你和梁老师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啊?”

    “你不觉得梁阿姨很有涵养吗?妈妈跟她有很多共同话题。”

    “哦。”钱三一应了一声,端着水回了房间,闭上房门以后回头向外面看了眼,吐出口气来。

    他一直都被他妈过于沉重的期待和母爱压得喘不上气来,裴音把自己的人生和钱三一的人生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把他当作生命中仅存在的希望来看待。钱三一明白,也理解她,但那份成分复杂的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逐渐变成他的一副镣铐。他不想让裴音的生活围绕他打转,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妈妈能找到自己的生活节奏,减少对他的掌控。梁书的到来让钱三一看到一丝的曙光,除此以外,他也衷心地为裴音有了新朋友而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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