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宋初渺回去后, 沈青洵召了素夏来伺候着。
又叫人去同宋安昱说了一声。
小姑娘眸子睁得亮, 瞧着一副很清醒的样子,可一沾床立马就睡着了。
呼吸稳稳的,毫无戒备的模样。
沈青洵不打扰她休息,离开时想起方才的情形, 神色微虑。
也不知要如何做,才能让她重新开口说话。
前厅的喜宴不多时也结束了。
宋安昱得知后过来看了眼, 见女儿睡得正熟,自然也就不去吵醒她。
只道第二日过来接她。
宋初渺第二日醒来时, 还有些疑惑。
记忆中她不过离席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睡在定安侯府了。
素夏服侍她起来梳洗, 见姑娘一脸迷茫地在想什么,便解释道:“三少爷说,姑娘昨儿是醉酒了。”
被素夏一提醒,她这才想起来。
许多画面一下都涌了出来。
包括园子里的月色假山, 还有找见她的表哥。
原来她喝的那杯甜甜的,不是茶竟是酒啊。
当想起她还借着表哥的力,将整个身子都撑在了他身上时, 小姑娘顿时脸庞一烫, 忙逼着自己打住了。
在表哥面前, 她似乎做了好些丢脸的举动。
今后可再也不敢碰酒了。
因着她昨夜宿在了定安侯府,这日还见上了大表哥新娶的夫人。
如她猜想的那样,表嫂是位温婉大气的貌美女子。
沈历昀带着新婚妻子刚去请了安回来,便遇见了小表妹。
蔺婉见到宋初渺时, 略有一丝惊讶,转头看了夫君一眼。
夫君冲她点点头,她便知这就是那位宋家表妹了。
她有听说宋初渺模样生得好,可见了才知是如何的好法。
表妹眼中透着灵气,着实貌美可人。安安静静时,不染烟尘的气息,真像是从仙子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可一想到这样的姑娘,身上带着伤病,还不能说话,就觉得心疼又惋惜。
见过一面后,沈历昀先送着妻子回去了。
蔺婉的脸上还带着抹初为人妻的红润,二人相视时,视线中仿若有蜜意流淌。
沈历昀硬朗正经的性子,照顾起人时,却也意想不到的体贴。
宋初渺看着二人走远时,发现沈历昀的手稳稳扶在新婚妻子的腰间。
而蔺婉的脚步却很是绵软。
小姑娘略有疑惑地在想,表嫂也是昨夜喝多了酒?
不待她再多想,入府接她的爹爹来了。
……
大哥娶了妻后,不是在外头忙,就是一回来就去陪着人。
而三弟比以前还要神出鬼没的。
姚槐有了一个儿媳妇后,似乎从其中尝到了些趣味。
虽没有明说,但沈卫骢总觉得母亲近来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他觉得娘已经暗暗把注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明明想抓着他再给定安侯府筹办一回喜事,却不直言。
只数落他如此年纪还心性不定,让他多学学沈历昀。
至于父亲那,自然都是娘说了算。
于是沈卫骢没事也不再往爹娘那跑了。
沈二少爷从未觉得日子如此无趣过。
仿佛整个定安侯府,只有他孤身一人,无人能懂。
这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他那初渺表妹好。
于是备了些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就跑去了宋府。
表妹生得娇美,性子又乖巧可人。
不得不说,见表妹一面,他心中多日闲闷出来的创伤都被愈疗了。
沈卫骢性子大大咧咧,一向是个心思粗的。
可刚从宋府离开时,不知想到什么,竟又重新显出了愁闷神色。
他顺道打着马去约了好友,出来喝酒吃肉。
二人去了近处的酒楼。
沈卫骢找的好友是韩家的公子,交好多年。常常同沈卫骢厮混在一块,再了解他不过。
难得见他这么一副认真在愁眉苦脸的样子。
韩元瑞真是觉得奇了。
“怎么了你?”二人下马进酒楼时,他想起这几日的事,猜测问道,“是不是你大哥成了亲后,你爹娘就开始逼你了?”
“什么呐。”沈卫骢瞥他一眼。
这也不过是小事。
爹娘如何他最了解,娘也不过旁敲侧击一二。
他真不愿娶妻,自是不会逼他。
酒楼里人不少,略显嘈闹。
二人进后便有小二迎上来。
沈卫骢要了雅间,小二便迎着二人往楼上走。
“不是?那又所为何事?”韩元瑞伸手一搭肩,边走边道,“兄弟帮你。”
沈卫骢叹口气道:“我在愁我那表妹。”
“哦?你是说宋家那位啊。”
沈卫骢琢磨着:“你说连大夫都医不了的哑症,该要怎么办才行?”
二人一路往楼上走去,所说的话却听进了旁边人的耳中。
柜边的小山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眼二人。
姐姐喜欢这家的菜式,他特地出门来买一些回去。
没想到正等着时,竟碰巧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他总有外出,有心留意,如今也对公子有所了解。
刚过去那位,应该就是公子的兄长,定安侯府的二少爷沈卫骢。
边上有小二跑过来,询问他做了要取走的菜式。
小山转过身来:“给我间楼上的雅房吧。”
沈卫骢和韩元瑞已在雅间落座,小二很快上了酒菜。
韩元瑞帮他斟了酒,劝道:“这等事的话,你忧心也没用。”
“话是这么说……”沈卫骢一手撑着脸,一边摇着酒杯。
总归还是惋惜啊。
那样好的小表妹,却又病着,还哑着。
平日里若有个不适难过的,当下也说不出来,多叫人心疼。
再说了,表妹今后如何嫁人,夫家欺负她了怎么办。
她这么乖静,看上去就好欺负。
遇人不淑的话,届时被夫家困着,连回定安侯府告个状都不易。
沈卫骢越想越远,脑海里有了这样的一番想象,都快能勾勒出那副场景了。
脸都愁苦了。
明明自己都还没成亲,搞得像人老父亲一样。
沈卫骢平日里颇有些没心没肺,这个样子还挺难得一见。
韩元瑞说道:“这事该是大夫去愁的。既然你说连大夫都医不了,你难道比大夫还厉害?”
“抑或是那大夫的医术不行,你再多寻几个试试呗。”
薛大夫多年来一直替侯府作诊,父亲以前那些骇人的伤病都是他所治的。
岐黄之术可丝毫不弱于宫里太医院的。
沈卫骢饮了口酒:“表妹的哑症不是靠治的。大夫说是心病,药石无医。”
韩元瑞这才一停箸,琢磨了下:“哦,原来是这样。”
倒是个麻烦之事。
譬如那种得了失心疯的,似乎也算是心病。
疯了便是疯了,又有几个能好的?
即便疯回来的,也是视人而定,不是喝两碗药就成的。
不过这话他就不说了,怕沈卫骢恼了泼他酒。
韩元瑞嘴里边嚼边道:“你若说是心病的话……”
沈卫骢看他:“如何?”
“我以前从杂书上看到过一种法子,还是个实例。忘了什么书了,只留了点印象。”
不过那不是哑症,是失神之症。
“治这心病,先得找准症结所在。”韩元瑞回忆着说,“像是在他病发的那刻,他必然是经历了什么严重之事的。只要回到那种时候,再次经历加以刺激,说不准就能好了?”
书上说的那人,是一回被困在火中,险些丧了命。
被救醒后就得了失神之症,三魂七魄像是少了一半。
多年后一回,他经过了一处火场,望着滔天之火时像是一下被唤醒了。
那失神之症突然就好了。
沈卫骢听后,指尖点着脑门思索起来。
稍稍一想,便摇头否决。
表妹那时被人拐走,这些年遭了那么多磨难。
又是伤累又是饿冷。
若按韩元瑞所说的法子,岂不是要逼着人重又经历一回?
这可使不得,如何能忍心。
爹娘那就必然不答应。
要是有何闪失,定安侯府上上下下,再加上宋家,光用眼神就能要了他的命了。
“你这决计不成,什么烂法子。”
韩元瑞道:“行不行另说,但法子可不见得是烂的。不还有人刮骨疗毒的呢?”
“要不你回去多翻翻书,依我看,肯定不止一二例。”
沈卫骢不多听他瞎胡扯了。
总之这是万万不行的。
何况真有这种法子,薛大夫能不知道?
可他都不敢用,自是怕出了什么意外,甚至难以挽回。
说到底,表妹这事对他而言,就是无能为力的。
沈卫骢本来拉韩元瑞出来也不过是遣散一下这愁闷的心情。
于是又多喝了几口酒,这事也就不再多提了。
隔间,在陆续上了几碟菜后,小山喊住了小二。
“突然还有些事,不吃了,帮我包起来吧。”
小二愣了下,腹中有埋怨,但还是替他都包好递给了他。
待人走后,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一会要取走,一会又要雅间。
等菜都上来了,偏又不吃了。
最近总遇上些有病的客人。
时候已经不早,小山忙急着赶回去。
姐姐只叫他出来买点米,还不知他特地跑来酒楼,买她爱吃的菜肴了。
小山怕姐姐等久,脚下加快了,心跳得也跟步伐一样快。
酒楼雅间要另加些银子,小山多少有点心疼。
但念及他贴着墙边,仔细听来的那些话,便又觉得不必在意了。
小山不大明白,为何明明有法子,却不试一下呢?
以他从姐姐那得来的猜测看,公子似乎在他宋家表妹的身上颇费心思。
对于啼莺来说,小山是至亲的弟弟,是以有些时候,也并不会太刻意回避。
他只要多留些心,自然能从细节中猜测出一二来。
而至于核心机密之事,啼莺谨慎,半分也不会泄露。
因此小山的那点猜测认知,也就不自觉间生出了偏差。
他并不懂其中那些复杂的关系。
只当维持宋家关系,是于公子要做之事极有利的。
之所以在意宋家那位小姐,应当也只是在利用表妹这层关系罢了。
那若是能让这一处关键起作用,试一试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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