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小说:死对头爱上我 作者:漫步长安
    短暂的变故引得众人哗然, 被制住的王澋头发零乱眼神颠狂, 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清高与体面。他的目光含恨, 大声呼喊。

    “佞臣当道, 天理不公啊”

    “晏氏小儿, 欺上瞒下。仗着陛下亲舅身份结党营私意图不轨,将陛下蒙鼓里其心可诛”

    不甘的咒骂声消失在呜呜声中,他的嘴被侍卫堵上。举子们往后退, 中间空出大片地方,大家都处在震惊中,暗道王澋是不是活腻了。

    说科举的事情, 怎么扯到朝堂之上还敢攀扯侯爷有不臣之心,这这分明是不要命啊不就是一个落榜嘛,犯不着如此自寻死路。

    别看读书人爱鸣不平, 可是他们大多都是一些几次进京落榜的举子,年轻时的气盛早已磨平, 余生不过只想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这个王澋自毁前程, 吓得他们恨不得立马撇清干系。

    被侍卫扶到人群外的董子澄身形一晃,他还是太弱了,连站在那个人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像信国公那样的男子, 才可堪与那个人比肩。

    晏实悄悄过来,“侯爷让奴才转告董公子, 这里人多喧杂,公子身体不适请先回府歇着。”

    “我添乱了吗”

    这话晏实可不敢答,不过他心里觉得董四公子出现的不是时候。众举子心中不忿, 看到董四公子定会更加激动。

    “侯爷是担心公子的身体。”

    董子澄垂着眸,内心深感无力。

    什么时候他能有资格帮到那个人,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个人的左右,为其效劳成为心腹。

    “如此,我知道了。”

    他再看那个人一眼,慢慢离开,两个侍卫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晏实长叹一口气,侯爷就是心太善,要不然也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情。这事要不是因为董公子,他们侯爷也不至于被人逼到这个份上。

    被侍卫死死按住的王澋不甘地瞪着,嘴里呜呜出声。

    晏玉楼从姬桑身后站出来,轻声低语,“这事你别插手,免得王爷多想。”

    姬桑身形未动,用两人才看得懂的眼神看着她。

    她示意侍卫将王澋嘴里的布条取下,王澋嘴一松,立马又疯狂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十分尖刺,带着一种令人讨厌的得意。

    “荣昌侯,你怕了吗”

    “本官怕什么若是怕又怎么会让你说话。”

    王澋呸一声,“哼,你惯会耍花招哄骗世人。今日我就要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看看你晏玉楼到底是什么人。”

    晏玉楼轻弹衣袖,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她已能断定王澋背后定然有人,那人不嫌事大,一心想要闹开。既然如此索性闹得更大些,她倒要看看对方有几分本事。

    此时淮南王走过来,儒雅的脸上现出一丝忧色,“无归,这事闹大于你不利。何不趁着事情还未闹开将此人收监,慢慢审理。”

    这话细听是劝说息事宁人,实则包藏坏心。她若是此时不说清楚,万一王澋被人灭口,她纵使有一千张嘴都辩扯不清。

    那个人会是王爷吗

    王爷一向闲云野鹤很有贤名,如果他秉承先帝的遗愿想平衡朝堂,为何要拿科举这样的大事做文章

    不,不应该不是王爷,王爷不会拿大启作伐子。不过,就算不是王爷,王爷应该也是顺手推舟之人。

    一时之间,她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愤怒。

    “王爷,臣自问无愧于心,此人蓄意诋毁,臣若不当众与他分辩清楚。待日后他突然出事,臣便是有嘴也说不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愿是捂着掖着,别人越以为有隐情。我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那王澋颠狂之色不改,“晏玉楼,陛下年幼还未亲政,你身为先帝钦定的辅佐大臣却仗着陛下亲舅的身份妄想一手遮天。朝廷上下,你肆意安插亲信党羽蓄意孤立信国公。国公爷是陛下嫡亲舅舅,因避你锋芒竟不敢多问。试问这天底下,还有何人能及你权势滔天”

    “本官与荣昌侯同为辅佐大臣,万没有谁避让谁的道理。一切以大启为重以陛下为重,没有任何私心可言。王举子不必挑拨离间,混淆视听。”

    姬桑的声音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毕竟国公爷和侯爷不和的传闻由来已久,不想大是大非面前,国公爷一心以大局为重,当真是忠心不二。

    晏玉楼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出声。

    “一个小小的举子竟然敢质疑朝廷重臣,是谁给你的胆子是你一向不怕祸大好大喜功尝到的甜头吗你乃浒洲夷山县人士,去年浒洲大涝之时曾鼓动流民大闹当地乡绅,美其名曰别人为富不仁。不仅私闯宅院,且怂恿流民赖着不走,迫使他们不得不开库放粮,被人哄抢一空。此事一出,百姓赞你仁心义胆尊你为小菩萨。你以为本官也是软柿子,可以被你拿捏成就你的好名声,当真是痴人做梦”

    “侯爷何必冷嘲热讽,我自问一颗仁心可昭日月无愧于天地良心。灾荒之年,那些乡绅居大宅行大轿,吃的是莼羹鲈脍穿的是绫罗绸缎。眼睁睁看着他人食不果腹卖儿卖女,如此冷血无情为富不仁令人唾弃。流民住进他们家中,吃他们的粮食那是在替他们积德,免得他们死后要入阿鼻地狱。哪里像侯爷如此冷血,夺人前程毁人仕途。”

    他振振有词,晏玉楼冷笑连连。

    好一番无耻的言论,别人的东西能拿出来接济他人是善举,便是不拿出一分一毫来那也是本份。乡绅人家,不全是为富不仁之辈,在灾荒的年景施粥者大有人在。若因为别人富有而道德绑架,强闯入宅赖上吃喝,何其可恨。

    偏生此人还一脸自己有理自己最无私最伟大的模样。

    “王举人是否认为自己行义举,当受天下人的景仰”

    王澋昂着头,“我从未如此想过,不过是怀着一颗悲悯之心看不得百姓受苦受难。若能尽上绵薄之力,便足矣。”

    “呵,你是有悲悯之心。可你为何慷他人之慨他人钱财是他人血汗所得与你何干你想救济穷苦,为何不舍尽自己所有你真有一颗菩萨心肠见不得他人受苦,自当效仿佛祖以身侍虎。省下自己的口粮舍给他人,看看你这身的肉,可不像是个舍己为人的。”

    众人深觉有理,有人频频点头。王澋昨天还请他们中的很多人喝酒,出手颇为阔绰不像是个穷苦之人。真有银子又有慈悲心肠,为什么不把钱给那些食不果腹之人。

    说不定吃乡绅时,王举人偷偷捞了一把。如此想着,有人看王澋的眼色不对起来。真是有辱斯文道德败坏,丢尽他们读书人的脸。

    晏玉楼自来不喜伪善之人,尤其不喜王澋这样站在道德制高点行丧德之事的人。行善是好事,可要是夹杂一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那就是恶行。

    “流民自有朝廷安置,自浒洲大涝已来,入冬和今年青黄不接时节京中都有分拨灾银下去。你文章尽是唱衰之言,行的也是乱世欺凌强霸之事,你真当我大启要亡吗别人的钱财,你拿来做好人,你以为你是在行善不,你是在行恶,且是大恶”

    王澋词穷,却依然不觉有错。那些人有钱,为什么不能拿出来济贫要不是那些富人不仁,路边怎么会有饿死尸骨

    “天下就是有像侯爷这样的人,才会朝纲大乱民心不稳。侯爷生在锦绣堆里自小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好一个悲悯天人的王举人,如你所说天下富者不能自留私产,应该无偿赠予那些穷苦之人。易身而处,试问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后便要将自己的财产匀给他人,宅子给别人住银子给别人花还要落一个为富不仁的名声,你愿意吗若世间皆依此法,天下还会有谁愿意寒窗苦读出人头地”

    举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在心里担心起来。这可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凭什么要分给素不相识的人,以前不觉得劫富济贫有什么错。要是搁在自己身上,那是万万不行的。

    “侯爷说得有理。”

    “可不是,听说那些乡绅也施粥放粮了。再带着人去人家家里大吃大喝,确实不太妥当。”

    “我曾有耳闻,说是有些人手脚不干净,祸害人家府里的丫头”

    “当真是龌龊不堪。”

    王澋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心下一急,“你们别被荣昌侯给糊弄,他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我们穷人的疾苦。那些人不过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他们何错之有荣昌侯心中只有权势富贵和自己的私欲,何曾将我们寻常百姓看在眼里。各位不要听信他的话,想想我们是如何落的榜,想想我们多年的苦读付之东流,都是他害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煽动别人,这个王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这局面倒是颇为令人玩味,那些举子们退得老远,生怕沾上王澋。

    而王澋就成了唯一不满之人,与她对抗着。

    “落榜都是本官害的王举人你来告诉本官,自科举以来有多少落榜举子仅说本朝,自建朝以来落榜举子何其之多,难道都是本官害的按王举人的说法,但凡是进京科考的就一定能中举,只要是有人落榜就是本官害的,你觉得此话能站稳脚吗”

    “且不说科举一事,方才此事本官已经澄清,若有不服者可与本官对质。我们说回你方才的话,我骂本官是佞臣,那你说说本官做过什么残害忠良之事本官何时欺压过百姓”

    王澋一时语塞,举子们又小声私语起来。荣昌侯除了有断袖的传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断袖这事说穿了不过是好色,好男色也好好女色也好。食色性也,哪个男人不好色。

    众人看来看去,只觉得十分纳闷。早就听说信国公与晏侯爷不睦,如此好的时机怎么不见国公爷落井下石。姬桑修长挺拔的身体像一棵树一样,庇护在晏玉楼的身畔。令人心生惊异,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看来,这些人的心思已不在追问科举之事上面。

    晏玉楼心想,应该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了。

    “王举人如此费尽心机意图诋毁朝中大臣,煽风点火想乱我大启朝纲,究竟意欲何为”

    王澋心一紧,下意识四处张望。

    她冷眸一扫,“王举人在找什么人来人哪,将这个敌国细作给我拿下”

    敌国细作

    在场的人惊骇万分,快速往后倒退好大几步,唯恐自己被当成王澋同党。那许轩文跑得最麻溜,这个时候他只盼着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

    晏玉楼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莫名想笑。

    王澋大叫“我不是细作”

    “试图搅乱朝纲蛊惑人心,不是细作便是前朝余孽”

    姬桑眉心一跳,很快恢复平静。

    “我不是前朝余孽呜呜”

    王澋的嘴重被堵上,晏玉楼目光冰冷。姬桑给她的信中提到王澋身份存疑,且同为浒洲举子曾与张向功走得颇近。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王澋人品可见一斑。

    王澋是土生土长的大启人,不会是敌国探子。前朝覆灭多年,如今的人哪里还记得什么前朝,更不要谈什么前朝余孽。所以王澋如果有问题,很有可能是两王的人。两王同是大启皇亲陛下同宗,明面上永远不可能是敌人。

    王澋被拖下去审问,自然是交由大理寺。进了大理寺的门,她相信孟进会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打眼瞧着许轩文想往人群外挤,她朝侍卫一使眼色。

    两个侍卫过去一把拉住他,他吓得哇哇大叫,“侯爷,学生只是不平则问,万没有质疑您的人品。学生自知才疏学浅输得心服口服,决意回乡埋头苦头,三年后再上京应试侯爷”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细作,本官不会把你怎么样。相反本官觉得背书背得好也是一种才能,礼部有个执笔郎的缺,不知你可愿意”

    惊喜来得太快,快得许轩文脑子都转不过弯来。能留在京里,是多少举子的梦想。因为若是没有贵人相助,便是中了进士大多都要外放。

    “学生愿意,学生愿意”

    众人还回不过神来,就见许轩文兴高采烈地跟着人去礼部述职。许轩文这人大才可能没有,但拽个酸文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放在礼部最合适。

    再说他受自己的恩惠,日后他定会宣扬自己的贤名。

    她转过身,看向淮南王,“今日惊忧王爷,臣心中有愧。这个王澋实乃敌国探子,臣注意他多时就待他露出马脚。”

    “无归倒是沉得住气,本王方才还担心着,不知此事要如何收场。今日多亏鹤之来得及时,若不然你可就要挂彩了。”

    “王爷说得是,臣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国公爷与臣一向政见不和,不想临危之时国公爷能出手相助。臣惭愧,不如国公爷大量。以往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国公爷海涵。”

    说完她作揖行谢礼,态度很是诚恳客气。

    姬桑未受她礼,表情如常并不显亲近,“晏侯爷客气,你我同僚一场受先帝之托共辅朝政。有人质疑朝廷权威,我岂能等闲视之。为陛下分忧是我们身为臣子的本分,当不得侯爷的谢字。”

    淮南王看着他们,眼神微闪。

    此事已经平息定论,两人告辞离开。

    淮南王站在王府门口静立许久,管家同他一起看着远去的马车,低声道“信国公那一脚踢得极狠,若不是他,晏侯爷今日恐怕会受伤。老奴最近瞧着,国公爷和侯爷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何止缓和,只怕已成莫逆。本王看着他们二人长大,从不曾见过鹤之为护过什么东西。他一向沉稳寡言不争不抢,何曾有过心急之时”

    “今日东太后宣召信国公进宫,好像是为说亲一事。”

    “说亲这可是好事。”淮南王玩味一笑,“你去打听一下侯府有意结亲的有几家,再打听一下先前传鹤之中意的那位姑娘是谁

    再坚固的情谊,也会因女子而崩裂。

    夺妻之恨,就看他们哪个能忍。

    那边姬桑和晏玉楼分道扬镳,这是晏玉楼强烈要求的。以他最近的行为,要是她不制止他恐怕要跟到侯府。

    多事之时,她不想再招什么是非。心里想着今日的蹊跷之处,姬太后为何急召他入宫。难道姬太后知道今日会有人闹事

    很快她就知道姬太后的意图。

    京里的官媒齐聚在国公府的门口,苦求门房放她们进去。姬太后可是发了话,只要能说动国公爷娶妻纳妾,不仅可得宫中赏赐还能荫及家中子孙。所以她们个个摩拳擦掌,誓要使出浑身解数促成国公爷的亲事。

    她们的手里,各自都拿着不少女子画像。画像中的少女也不全是高门大户的嫡女,还有不少貌美的庶女,庶女可为妾室。

    看来姬太后是真的着急,只要姬家香火有继,连嫡庶都不顾了。

    姬桑看着那些官媒,黑沉着脸。

    阿朴目瞪口呆,“国公爷,这这些人要怎么打发”

    官媒们不敢拦住他,各自举着画像争先恐后地介绍着。声音混在一起,无异于数千只鸭子在叫唤。

    他脸色越发的寒沉,进府后门房立马闭门。

    程风扬就躲在门后面,看到他眼神一亮,“表哥,你要娶妻了吗是不是还要纳妾以后我就有大表嫂小表嫂了吗”

    他脚步一停,看到对方脸上的兴奋之色。

    “你一个落榜举子,不闭门苦读,何来的兴致管这些闲事”

    程风扬脸一垮,什么落榜举子,表哥说话好戳人心窝。自己压根不是那块料,表哥又不肯徇私舞弊,自己落榜难道国公府就有面子了吗

    “表哥,这可不是闲事。你要是不好意思出面,我替你去和那些官媒周旋,你放心,我阅女无数自是知道什么样的女子宜家宜室,什么样的女子适合谈诗词歌赋,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当解语花。你就交给我吧,我定替你好好掌眼保你满意。”

    阿朴翻白眼,表少爷说得好生露骨。难道国公爷娶妻,还要他一个表弟掌眼不成,说出去岂不成了大笑话。

    程风扬可不知阿朴的想法,一心只想完成宫里太后娘娘交待的任务,一定要促成表哥的亲事,无论用哪种法子都要让表哥喜欢上女人。

    至少要和女人滚床单生孩子,姬家香火不能断。

    他觉得任务艰巨,可太后之命不敢违。瞧着表哥一张脸冷得像冰块般,他纵然心生胆怯亦不敢退缩。

    真是命苦啊。

    姬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进了院门后吩咐下人闭门,将他拦在外面。他伸长脖子努力跳着,嘴里苦口婆心地劝说。

    “表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出去给你把画像拿进来。如果有长相入眼的,我再给你安排相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表哥你千万要慎重考虑,不能”

    阿朴无奈开门,“表少爷,国公爷说了,若是您还如此聒噪,就把你丢到西山去修行宫。”

    程风扬立马捂上嘴,眼珠子乱转。

    书房内的姬桑静坐沉思,过了好大一会儿执笔蘸饱墨汁,在宣纸上写上一行字折起卷好。走到窗边,一只信鸽飞过来“咕咕”叫唤。

    绑好信,手一抬,信鸽飞走。

    一直飞进荣昌侯府,落在晏玉楼的窗前。晏玉楼恰巧立在窗边,脑子放空什么也没有想,她一回府就听采翠说了官媒堵在国公府门口的事情。

    此时心情复杂,她和姬桑的关系,恐怕只能止于同僚二字。

    鸽子落在窗台,她伸手一抓鸽子竟未躲闪飞远,反而乖乖任由她抓着。思忖着不知谁家养的鸽子,做成烤乳鸽也不错。

    突然看到鸽腿上的小纸筒,疑惑地取下来。展开一看,会心一笑,一扫方才的思绪万千乱麻缠绕。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不会娶妻。新网址:  :,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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