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去寻那丑八怪有何事？”
绍镜清刚跨出屋外，没走几步，就听旁边传来一把声音，话语里是熟悉的趾高气昂。
绍镜清不乐意理那小精怪，因此全做看不见，自顾自闷头往前行，心中暗暗想着乌玦对他说的话。
那小精怪却是不依不挠，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聒噪的很，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走了一段路，绍镜清实在是不耐，忍着又往前走了一段，那小精怪仍是牢牢的跟在他身后，终是按捺不住，轻声朝后道：
“噤声。”
“噤什么声！你这人类修士还不让人说话了？有本事把我收了啊！”小精怪炸了毛似的，嘴里噼里啪啦就说起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第一次见它连话都说不顺畅，现在倒是越来越顺口了。
绍镜清面上不动声色，低着头往前走，手腕却在宽大的袖袍中一转，指尖夹着一张镇魂符，心中默念：收！
他本以为应有些不同的事情发生，因而心中还暗暗抱了些期待，却不料那镇魂符好好的在袖子里待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不是这镇魂符还要些口诀？那可真是…
不过，看来这小精怪还真不是什么鬼物之流，那究竟是何物呢？
罢了，不管是何物他都不感兴趣。
那小精怪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是跟在他身边，刚刚生气的模样霎时消失，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忸怩起来。
“哎，人类修士，你何时入下界啊？”
绍镜清本不欲回应，听它这样一问，心中又有些惊疑起来，想了想，便做出无谓的模样来，装似无意道，“大约便是这几日。你如何得知此事？”
小精怪没注意他的模样，只是跟着转了一阵，才笑眯眯的蹦到他身前，昂起小小的脑袋与他对视，片刻后一笑，露出一排尖利的白牙。
“我自然是知道的，下面鬼物比这儿多的多，若是想养鬼炼鬼，自然是要下去才可寻。”
“怎么？听你这话，莫不是你也去过下界？”
绍镜清嗤笑一声。
小精怪斜斜乜他一眼，扬起下巴，眼瞳中闪着些异色，“本尊在下界的时候，你怕是还未出世。”
“你以前多厉害我是不晓得，不过现在这模样我倒是看到了。”
“你…！”小精怪一下子瞪大眼睛，若不是现在是人类的模样，绍镜清猜它怕是会连身上的毛都会竖起来，“算了！本尊是想告诉你，待你下界之时…”
“带上你？”话未完，绍镜清就骤然把话打断了，摇了摇头，“我又不傻。”
“不是！你这修士！听本尊把话说完！”
“你说。”
绍镜清一眼便看到了离他不远的屋子，原是二人已不知不觉从乌玦处走了回来，眼见快要到了，绍镜清便有耐心了许多，只待快点将那小精怪的话听完进屋去，因而语气也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你…帮我看看妖族如今是何模样。”
“妖族？”绍镜清一怔，倒没想到这小精怪竟是妖族的，之前听它自称本尊，还以为不过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精怪，胡言乱语，大放厥词，却不料它竟是妖族的，那它之前所言本尊二字，莫不是真的？
那小精怪看他模样，暗道他不愿意帮自己去看看，若是没了这次机会，不知下次要等到何时，连忙急道：“你有些什么条件，若是我做的到，定然应允你。”
绍镜清看它模样，眼角眉梢的着急慌张不似作假，他虽不是什么软心肠的大好人，但这简单的小事也不难，不过去妖族问两句，并非什么难事。
“条件便算了，你待我回来时告诉我是你是甚么，为何在此处便行。”
“你…”小精怪显是未想到绍镜清轻而易举便应允了，有些怔愣，“你若是想知道，我现在告于你也未尝不可。”
“不必。”此刻二人已走到屋子前，绍镜清便停下脚步，“待我回来再告诉我也不迟，今日已是夜深了。”
“夜深？”小精怪看他片刻，神色微妙，“夜深你有何事？”
“夜深…”绍镜清一顿，“夜深便应就寝。”
“与谁就寝？”
绍镜清皱眉，失了再与它说话的兴致，拉开门，径直便入了屋，把那还要言语的小精怪关在了屋外——
灭了灯，烟火寂静。
……
乌玦叫他收拾些东西，可绍镜清想了又想，也不知有何东西可收拾，无奈之下，干脆将那一小陶罐的丝骨蜈蚣带上了。
经过几日的喂养，那小陶罐里的丝骨蜈蚣越发的白了，偶尔被月光映过，只看见满目莹白，幽幽发着温柔而冰冷的光。丝骨蜈蚣在罐子里似乎也变长了，往往一条移动许久，绍镜清看到的都是身子，还有一条条细细的腿，倒是很听话，从不爬出罐子，至多在罐口徘徊片刻，便又钻回去。
这几日他并未松懈，拿着那镇魂符上上下下的看，生怕漏了一星半点，却实在是找不着方法让镇魂符听其指令。
又等了几日，他终于看见手上的小蜘蛛慢慢挪动起来，心中一喜，飞快便朝屋外走去，没走几步——
“你这丑八怪！见你一面倒真是难于登天了。你说，何时才能让我走？”
绍镜清人还未走出去，已经听见了这把熟悉的趾高气昂的声音。不是那怪里怪气的小精怪，还能有谁？
糟了，莫不是乌玦与小精怪对上了？
只盼那小精怪莫要胡搅蛮缠。
“走？你当初求我之时是如何答应我的？”
乌玦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声音嘶哑，像是隔了一层雾，绍镜清定睛一看，果然，乌玦又穿上了那遮住外貌的黑袍，从头到脚裹得十分严实。
“你！丑八怪！你不要欺人太甚！”小精怪哇哇大叫，却绝口不提答应了乌玦的事。
绍镜清本欲上前去阻止二人争吵，可仔细听了几句之后，又觉得有些意思，干脆便站在原地。
“欺人太甚？”乌玦一甩袖袍，那轻飘飘的宽大袖袍便狠狠甩在了小精怪身上，“我救你一命，让你在我这做仆人百年，莫忘了，这话还是你自己同意的。”
“是本尊自己说的又如何！本尊在妖族随意多年，何必在你这儿受气！”
小精怪连连叫着，声调尖锐，狼狈的躲避着乌玦的衣袖，那衣袖却像是长眼睛了一样，甩的它晕头转向。
绍镜清听了几句，只觉得这小精怪真是个撒野的野玩意儿，立时便翻脸不认人。
“不过，本座倒另有一个法子，”乌玦忽道，绍镜清只觉得其视线在自己身上一扫而光，“你若是做我这徒弟的灵兽，我便让你先走，如何？”
“灵兽？”
绍镜清愣在原地，愕然的看着乌玦。
话虽然这么说，绍镜清不过惊了一瞬，便定了下来。小精怪在妖族内位置定然不低，说要用来做灵兽并非不可能，但想必不是他这种初入修真界的修士可得的，乌玦的话，不过一番玩笑罢了——
“如何？便做我这弟子座下灵兽。”
小精怪尚未应声，又听乌玦道了一声，这语气，却是越发认真了。
这次，便叫绍镜清结结实实的愣了，他未曾想过，乌玦会对他如此上心，他不过一个普通弟子，虽有前世记忆，可今世也不过初入茅庐，尚未有前世一般的名气地位，可这乌玦，却是真切的以师傅的身份为他着想，他未曾体验感受过的师徒之情，一下子便从乌玦身上感受到了。
太虚真人的身影在他心中已是越来越淡，渐渐消失了。
“灵兽？休想！”
小精怪终于反应过来了，张开嘴就是一声哧骂，“本尊虽然现在法力全无，也并非尔等蝼蚁可辱！”
蝼蚁？
绍镜清一笑，这话他还真是不爱听了。
看乌玦并未注意他的方向，他干脆掐了个法诀，心中毫无迟疑，默念一句：燃！
半人高的火焰骤然从小精怪身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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