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秦意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平板。
撩起的强风让宁宁不由自主地用力闭上眼睛，齐刘海飞扬，又落下，软趴趴伏在额头。
小宁宁：“……”
秦意浓一只手将平板收到身后，一只手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宁宁吹乱的刘海，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啦。”宁宁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回身把田字格练习本拿过来给秦意浓检查。
秦意浓煞有介事地看过，夸奖道：“很棒。”
又笑着亲了亲宁宁的脸。
宁宁回亲了她。
她记性好得很，睫毛忽闪两下，问：“她是谁？”
秦意浓疑惑地“嗯？”了声。
宁宁歪着脑袋，指了指她身后的平板，一脸纯真道：“刚刚你看的那个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
漂亮。
秦意浓情不自禁地往上挑了挑唇角，马上抿住，回答：“她是……”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说，“一个演员。”
“什么是演员？”宁宁电视看得少，目前只看过动画片，还没有接触过真人影视剧。专业名词对她来说更难理解。
秦意浓想了想：“你把她当作妈妈的同事吧，妈妈也是一个演员。”
“哦。”宁宁说，“那你一定很喜欢她吧？”
秦意浓：“……”这个孩子是不是成精了？！
秦意浓心里惴惴，脸上笑眯眯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宁宁不假思索地说：“因为她长得漂亮啊。”
秦意浓：“……”说得很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秦意浓有些头疼，她要怎么跟宁宁解释，她和唐若遥之间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说不喜欢，但小朋友都是好奇宝宝，肯定会在后面跟着一大堆问题。
不喜欢为什么要一直看她啊，还看得那么入迷之类的。
宁宁没给秦意浓太多思考的时间，抻着小胳膊腿伸了个懒腰，巴住她的手，可可爱爱地讲叠词：“妈妈，我想洗澡澡。”
小孩子火气旺，体热，宁宁即便不怎么爱动，回家以后窝了这么久也出了一身的汗。
她似乎忘记了唐若遥这回事？
秦意浓眯了眯眼，想着宁宁应该不会有机会见到唐若遥，索性放弃解释，笑笑就此作罢，牵起宁宁的小手：“走，妈妈带你去洗。”
秦意浓给宁宁放好水，准备好衣服，和以前一样伸手来脱小朋友衣服，宁宁羞答答捂着领子不让她碰，小声说：“我已经可以自己洗澡了。”
秦意浓挑眉，惊讶脸：“这么厉害？”
“不信你去问外婆。”宁宁自豪地挺直腰板，道，“我还会洗袜子。”
秦意浓眉开眼笑，鼓掌：“哇，宝贝好棒。”
宁宁先受不住夸，看起来很想矜持地笑笑，却忍不住咧开了嘴，露出刚长齐没多久的乳牙。
“总之你先出去啦，我洗好会叫你的。”宁宁轻轻推了一下秦意浓的胳膊。
秦意浓从善如流地退到门外，轻手轻脚地掩上了门，人却没走开，贴着耳朵，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过不多久，小宁宁自己洗好了，换了崭新的卡通睡衣出来，拿个小盆在洗手间又给秦意浓演示了洗袜子。秦意浓站在旁边一脸慈爱，等她洗完，摸了摸眼角，感觉自己鱼尾纹都快笑出来了。
“我去找踏雪玩啦。”宁宁扑完婴儿爽身粉，迫不及待地跑去了隔壁小房间。
踏雪是一只两个多月的美短加白，通白围脖，正八字脸，粉鼻粉爪，四脚高踏雪，所以名字叫踏雪。踏雪是关菡找来的，说是养小动物能培养孩子的爱心和耐心，就送过来养了。踏雪太小了，怕它跑出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找不到，一直呆在小房间里。
秦意浓在小房间看了会儿宁宁陪猫玩，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也去洗澡了，顺手捎走了平板。
她的卧室在楼上。
洗好下楼的时候纪书兰在客厅戴着老花镜看书，她好歹曾经是富家千金，被生活折磨了这么多年，老来老来，秦意浓鼓动着她捡起了年轻时候的一点爱好，看看书养养花什么的。
秦意浓坐到她旁边，随手拿起她手边一本书来看，纪书兰抬眸瞧她一眼，目光分外温和，秦意浓也弯唇朝她笑下。
宁宁从小房间出来，怀里抱着踏雪，一手抚摸着猫咪柔软的皮毛，眼睛亮晶晶看秦意浓，小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雀跃问：“妈妈，我今晚可以跟踏雪一起睡吗？”
秦意浓果断拒绝：“不可以。”
宁宁委屈地瘪了瘪嘴。
纪书兰柔着声音解释：“它还太小了，晚上睡觉你不小心压到它，它就会受伤。”
宁宁哦声，又看秦意浓一眼，道：“那我晚上可以跟妈妈一起睡吗？”
秦意浓眼里闪过为难神色，不等她回答，纪书兰就忙放下书替她解围，手抹抹眼睛，故作伤心道：“妈妈回来了你就不要外婆了。”
宁宁赶紧跑过来，趴到外婆腿上甜腻腻地撒娇，纪书兰趁机说服她晚上和自己睡。
纪书兰朝秦意浓使眼色，让她放心。
秦意浓犹豫片刻，说：“算了妈，让她跟我睡吧。”
纪书兰：“可是……”
秦意浓轻声打断她：“反正就一晚，不要紧的。”她抬眼看着纪书兰，“你也和我们一起，睡你房间。”
纪书兰嘴唇蠕动，秦意浓用眼神制止她多余的话。
三代人并肩坐在床上，宁宁睡中间，两只手搭在被子外边，兴许是太过兴奋，小嘴叭叭叭的，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讲幼儿园里发生的事。
两位长辈耐心专注地听，时不时附和两句，充满了家庭式的欢乐。
宁宁说累了，上下眼皮打架，秦意浓喂她喝了两口水，她半眯着眼，昏沉地说了句“妈妈晚安外婆晚安”，歪头睡了过去。
秦意浓给她掖了掖被子，目光里无限温情。她拿过旁边的手机给宁宁拍了几张照片，存好，又看几眼，摸摸小朋友睡得粉扑扑的脸蛋，轻手轻脚地下床。
“我明天早上过来，她晚上要是醒了，你就说我去洗手间了。”秦意浓站在床沿，小声对纪书兰说。
纪书兰点头，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睡吧。”秦意浓走到了门口，一手握着门把，做了个口型，关了卧室的灯。
秦意浓回了楼上，从酒柜里取出玻璃杯和苏格兰威士忌，用冰块调了半杯，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站着，眼睑微抬，沉默看进窗外浓稠的夜色。
房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她整个人仿佛跟着融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
唐若遥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回了她的母校——首都戏剧学院。毕业答辩在即，她拍完杂志封面，其他的通告要么推了要么延后，一切以答辩为先，这关乎她四年的学习成果。
唐若遥走在校园里，T恤牛仔帆布鞋，头戴黑色棒球帽，大学女生中很普通的打扮，但她长腿细腰，肤色白皙过人，穿在身上便气质卓绝，清雅出尘，频频引来侧目。之前说过，不是所有专业表演院校毕业的学生都能够顺利进入演艺圈，能够在读书期间闯出名堂的更是寥寥无几。
“你好？”很快有个女生探头探脑地过来，紧张地问好。
唐若遥将帽檐抬起来一点，琥珀色眼眸平静望过去，略微颔首，清冷而不失温和道：“你好。”
“学学学、学姐，我是能帮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女生迅速从背包里摸出纸笔来，两眼放光，崇拜地看她。
唐若遥接过来，低着头，淡道：“你叫什么名字？”在空白纸上签名对明星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女生报了名字。
唐若遥问清是哪两个字，写上“to XX”，才在下面补上自己的艺术体签名，交还回去。
“谢谢！”女生抱着本子激动得亲了一大口，又瞧她一眼，咬唇道，“学姐，我可以和你拥抱一下吗？”
唐若遥神色冷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炎炎夏日，热气拂面，女生周围的气温却骤然间降下了几度。她摸了摸蹿上凉意的后颈，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学姐再见。”
唐若遥依旧没什么表情：“嗯，再见。”
女生退出去老远，才大着胆子喊了声：“学姐加油！”
唐若遥脚步未停，亦没回头。
外界素传唐若遥为人高冷，不喜亲近。女生抿抿唇，没放在心上，对着签名欣喜若狂，在微-信小群里和舍友炫耀自己要到了唐若遥的签名！
路上被叫停了好几次，唐若遥才顺利回到宿舍。
临近答辩，不管是在外面拍戏还是做别的事，大部分学生都回到了学校。唐若遥进来的时候，她的三个室友都在，简单地互相打过招呼，唐若遥把包放在椅子上，爬上了楼梯，整理床铺，她这次回来会住上一阵。
室友在下边闲聊，唐若遥兀自忙碌，白皙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突然听到了秦意浓三个字。
她动作一滞。
“小文。”唐若遥从上面探出头，打断了室友热火朝天的对话。
叫小文的室友抬起头：“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提到……”唐若遥顿了顿，轻轻地吸了口气，才说出那个名字，“秦意浓？”
“哇，你还不知道吗？群里都传疯了。”小文一只手掌撑在桌子上，仰着脸憧憬地说，“听说咱们今年的毕业典礼，校长特地邀请了秦意浓过来观礼致辞，她还会亲自给这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颁发学位证书。”
这届优秀毕业生代表，不出意外就是唐若遥。
室友还说了什么，唐若遥已经全然听不进耳朵了，她心陡然发紧，跳动得厉害，一阵一阵的冲击让她大脑渐趋空白。
她要和秦意浓同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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