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柳梓桐双目微垂,浑身倍感无力,滚烫的鲜血汩汩不断地从伤口处溢出。

    她握着剪子的手松开,莹白的纤指上沾染了粘稠的血,赫然醒目。

    “姐姐!”

    柳梓月惊叫,冲上前夺去她手中的剪子。

    可到底晚了一步,柳梓桐脸上的血色褪尽,瘫软在她怀中,斑驳的血滴落在薄被上,扎眼极了。

    柳梓桐明眸半睁,略显苍白的唇角漾起笑意,像是得到了解脱。

    她这副模样,分明是想死的。

    柳梓月凝着她,心绪不宁。

    即便早些时日得知柳梓桐下毒想要害自己,她也未曾起过杀念。

    此刻柳梓桐正躺在她怀中,唇微张,俯低身子从嘴里咳出一滩血。

    太像了。

    这咳血的模样同上一世她死前如出一辙,只是这一回,那盈亮的眸中并无恨意,多的是释然。

    如今宋邵云还未出现,不会再有人将她错认,说她是蛇蝎毒妇。

    也不会有人因她这一死,便冤枉了她。

    可无论上一世还是如今,她都想叫柳梓桐活下去,比谁都想。

    柳梓桐睫毛轻颤,蜷在一处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痛的。

    柳梓月替她拨开散乱在脸上的青丝,而后握住她冰凉的手。

    立在一旁的碧瑶见此连忙往外走,吩咐小厮去请大夫。

    柳梓桐面色惨白,颈间有冷汗往外冒,嘴里说着话,含糊不清。

    柳梓月凑近,将耳贴过去,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声音:“不要!救命……救救我……”

    还未听清,话便断了,柳梓桐竟痛昏了过去。

    “红菱,拿些布来。”

    柳梓月替其按住伤口止血,柳梓桐无意识地痛哼,冷汗直冒。

    小厮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大夫请了回来。

    许茹领着大夫一同入了屋内,见到薄被上的血迹身形一晃,拉住她连忙问道:“月儿,这是怎么了?”

    柳梓月敛下心绪,对先前发生的事只字未提,言道:“姐姐不小心伤了自己。”

    许茹见她没多言,知晓如今也不是问明缘由的时候,转而看向立在一侧的大夫,“劳烦大夫替我这女儿瞧瞧。”

    今日徐大夫身侧还跟了人,是他新收的徒弟,闻此吩咐其上前查看。

    小徒弟是女娃,个子很小,生的很是白净,见到此景面色依旧沉静,丝毫不慌乱。

    她细细查看,“这位姑娘的伤口不深,没伤及要害,只需止住血按时涂药即可。”

    许茹将信将疑,见榻上的人毫无动静,道:“怎么这会儿还未醒来?”

    徐大夫捋了捋髭须,叹道:“姑娘旧病缠身,如今又伤了身子,恐怕一时醒不了。”

    许茹蹙眉,榻上的人模样病弱,她叹了口气,“这病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一直不见好?”

    大夫闻此也不禁疑惑道:“老夫上回替姑娘换了方子,按理说应是早好了,这看起来像是愈发严重了。”

    许茹替柳梓桐擦拭额间的细汗,“大夫可有别的法子可解?”

    这回大夫还在沉思,立在一旁的小徒弟出了声,“姑娘忧思成疾,是心病,自是须心药医。”

    柳梓月侧目而视,觉得此人眉眼间有些熟悉,“那该如何治?”

    她抬起头,杏眸清亮,“自然是找出缘由,对症下药,心结一解,再按照方子服药,姑娘便能很快痊愈。”

    她模样认真,言辞坚定,说话时杏眸盯着人看,叫人不得不信服。

    柳梓月凝神,没从记忆中寻到此人的身影,应是没见过。

    她眉梢带笑,略微低头问道:“这位小大夫叫什么?”

    “秦艽,师父替我取的。”

    “怎以药作名?”

    秦艽身后的徐大夫平日里总在府上诊治,每回来此会同她说上两句,闻言笑道:“这丫头当时倒在沟谷里,说来也巧,救下她时旁边立着一株秦艽,我寻了好久,她醒来记不清自己的名姓了,便由此作名了。”

    柳梓月颔首,又去看了眼秦艽。

    秦艽察觉到她的目光,与其对上眼。

    这府上的姑娘生的好看,可总是看自己,实在叫人想不通。

    柳梓月收敛目光,转而去看榻上之人。

    许茹替其盖上衾被,“这伤药需几日换一次?”

    秦艽回道:“隔日换一次即可。”

    徐大夫在旁边补充,“药还照先前的方子抓,如今大姑娘有心结,多了也无益处。”

    言毕,许茹便吩咐了小厮拿来银钱,徐大夫接下后便带着小徒弟离开了。

    许茹斜靠在榻边,看起来颇为憔悴,叹道:“这日子怎没个安生,娘整日担心受怕,惶恐哪个又出了事。”

    柳梓月蹲下身,偎在她腿边,仰头道:“娘不要多想。”

    许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莫不是这府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头你随我去庙里供些香火。”

    “都听娘的。”

    “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姐姐怎会伤了自己?”

    柳梓月闭目,沉声道:“我与姐姐起了争执,她……”

    话未说完,许茹顿时怒意横起,打断她,“娘当年辛苦生下你姊妹二人,不求如何,只希冀你们能相互怜惜,幼时尚能做到,如今大了怎还忘了?”

    “娘教训的是,往后我都不与姐姐相争。”

    “你只管嘴上答应,可真能做到?”说此,她顿了顿,“说来这段时日桐儿的确有些异样,娘只顾安儿,倒是疏忽了你们,待她醒后再问清楚。”

    柳梓月睁眼,平静道:“大夫说姐姐有心病,娘就算问了想必也得不到答案。”

    “你可知道些什么?”

    “不知,女儿摸不透姐姐的心思。”

    许茹碰了碰她的额头,“都说同生姊妹心有灵犀,你当真一点不知?”

    柳梓月佯装生气,“娘哪里听来的邪说,若是知晓我还能瞒着不成?”

    许茹从榻上起身,往屋外走,“罢了,娘去煮些粥来,你也回去吧,叫你姐姐好好歇着。”

    .

    几日过去,柳梓月前去探望过柳梓桐,却都叫碧瑶拦住了,说是大姑娘吩咐她拦下所有前去探望的人。

    柳梓月心里清楚,说是拦所有人,实则是她拦一人。

    她知晓自己这个姐姐的心思,也不自讨没趣。

    莲儿被爹爹带到了衙门,如今没人管束,她便带着红菱一同出了府。

    好些时日没出府,街上来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商贩,卖的那些玩意全是先前没见过的,柳梓月一瞬便被吸引了目光。

    有个摊贩见她来此,眼里顿时冒精光,“这位姑娘留步,我这可是从各处搜罗的新奇物件,姑娘可要选一些回去?”

    柳梓月点头,眼睛挑了半天,却没落手去选。

    摊贩的眼神逐渐露出鄙夷,柳梓月垂着头并未发现。

    没挑到想要的,柳梓月挪脚去了另个摊位,这小贩比先前的看起来更为和善些,他笑道:“姑娘要挑些什么?”

    柳梓月扫了眼,突然眼神顿住,停在角落处的一个玉簪上。

    簪子缀以珠花点缀,素雅大方,与先前荀邺送她的那个簪子极为相像。

    她愣神,过了好半响才伸手去拿。

    小贩试探地叫了一声,“姑娘?”

    柳梓月将簪子收拢在手中,红菱见此从囊中掏出银子递与商贩。

    小贩见人爽快,知晓是有钱人,立马捡着好话说:“姑娘好眼光,此簪我这独有一只,绝不会重样。”

    先前来买的人皆嫌此簪太过素净,不够招摇,他便将此放在了最边上,没想到这姑娘一眼就相中了,银子也给的颇多。

    想着,他面上堆起笑,忙问:“姑娘还要挑些别的吗?”

    旁边的摊贩显然也看到了,眸中的鄙夷褪去,变为嫉妒。

    柳梓月倒没察觉,只继续挑着手里的东西,心情颇好。

    .

    衙门的案子告破,莲儿亲口承认自己杀了刘呈,后续的审问荀邺没参与,这丫鬟如何判决不归他管。

    李县令倒还算是信守承诺,遵照先前的话将匣子内的画像交到他手上。

    荀邺从衙门往药铺的方向走,经过街上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眉眼弯弯,眸中笑意正浓,正朝着一旁的丫鬟低语。

    荀邺收回视线,径直往前走去,没刻意避过也没想要与人招呼。

    “你待会儿替我……”

    身侧有人经过,柳梓月话语一顿,立马直起身,抬眼望向方才从自己身旁经过的人,眸光骤亮。

    “荀公子!”

    荀邺停住脚,回头与其对视,“柳姑娘。”

    柳梓月正欲出言,道上的马车突然失控,马匹前蹄腾空而起,直奔二人来。

    柳梓月见此连忙拽着荀邺往旁边跑,谁料脚下被绊住,竟直直栽了下去。

    倒下的瞬间她松手推了他一把,喊道:“快跑!”

    眼看马车就要与她相撞,柳梓月蜷缩起身子,紧闭着眼,料想的事并未发生。

    原本朝她奔来的马匹突然变了道,远离了此处。

    方才的一幕惊险万分,柳梓月粗喘着气,从惊吓中回神。

    荀邺未料她做此举动,手中的画卷落地,随即散开。

    他本没想逃,那马车还不至于伤他,只是身侧的人突然抓住他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便任由着她了。

    只是她这一推,倒是有了舍命的意思。

    荀邺走上前,俯低身子,朝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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