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布帷被凛冽的西风刮得猎猎作响, 兄妹二人的谈话被这阵风打断了片刻。
风渐渐停息。
步骘俊眉微凝, 不解地问“五服”
步遥忙点了点头,回道“对对对,五服。”
步骘心中渐生了疑虑, 在淮阴时, 他是与步练师一同长大的。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他到底与她出没出五服。
步遥见步骘迟迟不肯回复, 反应了过来。
这样问下去, 不是掉马了吗
原主既已步骘交好, 又怎会连二人出没出五服都不知道。
步遥用食指点了点额侧,赧然一笑,忙解释道“妹妹数月前不小心落了水被救之后,这块变得有些不大好使”
步骘的眸色一黯, 语气也沉了几分“好好的, 怎会落水是不是有人害了你”
孙权又不是只有步遥一位妾室, 将军府诺大,少不了那些府门争斗之事。
眼见着一个温润公子的面容上,难得地有些阴鸷, 步遥的心中更慌了几分。
步骘这么宠着原主, 一见她受了欺负, 似是要将命豁出去似的, 要为她做主。
步骘对原主,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
“没人害妹妹,是妹妹莽撞, 不小心落的水兄长还未回答妹妹,你我二人,到底出没出五服”
听到没有人要害步遥,步骘的眉目才舒展了些。
见她如此纠结这个问题,步骘还是解释道“为兄的祖父,与你的祖父是同胞,你我二人自是未出五服。“
步遥听罢,心中终于释然,长舒了一口气。
这血缘关系还挺近。
还好她与步骘未出五服。
“不过为何妹妹要问这个”步骘复问。
步遥一时无言与对,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步骘渐渐明白了步遥存的那些心思,想不到她竟然
步骘清咳了一声,有些严厉“怎么一年多未见,妹妹竟”
剩下的话步骘再也说不出口。
他是真没想到,步遥落水后,竟能将他二人的关系联想到那个方面。
他对妹妹是好,宠着护着,但绝对不会乱了伦理纲常。
步遥只默默垂下了头首,也不好再多解释些什么。
人家步骘对原主是纯粹的社会主义兄妹情,竟然被她曲解成这个样子。
好在步骘没有多怪罪。
二人去许昌便用了一日的功夫。
至馆驿后,二人于案前坐定,步遥与步骘详细讲出了心中所想,并将那块和田玉递与了她。
步骘见到那玉时,不禁问道“如若孙权问起,你怎么回他。”
步遥的眸色倒是波澜不惊,幽幽回道“他顾不上那么多,就是问起,我随便寻个理由搪塞过去也就行了。”
步骘半信半疑,又道“不过你要那么些钱财有何用,他既能赏你这个,应该不会在钱财上亏待你罢。”
步遥没有言语。
孙权或许不会在钱上亏待她,但是她怕被孙权渣啊
步骘喟而摇首“你此番举动,为兄明白,是怕将来某日,孙权负了你。妹妹要想清楚,他现在是有着尊崇的地位,相貌也生的不错,但像他那样的人,日后会有数不清的女人”
步骘顿了顿言语,不敢说太重的话,言语都把握着分寸。想着既能将比较残酷的现实与妹妹讲清,又不伤害到妹妹。
“他现在可能待你很好,但若是有了旁的女人”
步遥打断了步骘的言语。
她清楚,步骘以为她是贪图孙权能给她带来的荣华。
“兄长所言,妹妹比谁都要清楚。”步遥回道。
步遥犹存着稚嫩的面容上,夹杂着太多不明的情绪,很是复杂,并不像她这个岁数应有的神情。
步骘竟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女子罕见的,野心。
步遥语气平静道“我们步氏一族,或许只能靠兄长了,妹妹希望,自己能对兄长有所助益。”
步骘听罢,愤而起身,他语气坚决,不带半分的迟疑“可我并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妹妹,来换取孙权对我的倚重或是信任。”
步遥紧了紧手中的温玉,唇边漾着浅笑。
如若没有系统作祟,让她步遥选择的话,她也不一定就会跟步骘离开江东。
权衡一番,在这乱世中,是做霸主的姬妾,还是做一平凡的民女
自然还是做霸主姬妾,生存下去的几率更大。
“妹妹已然下定了决心,跟着主公,就断然不会改变,只是妹妹还需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望兄长帮我。”
听着妹妹诚恳的言语,步骘微微转身,心中更多的是无力感。
他知道,妹妹变了,或许是被浮华蒙了心智。
但若是换了旁人,十有,也会如此。
都是无奈之举。
他苦涩一笑,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妹妹央求的,为兄自然是要帮的。”
*
步骘此番去海盐并不是提前赴任,他欲在当地先实际考察下民情,与旧县令在治所的交接时间已于一月前便提前写好了信函,具体的时限定在了十日后。
不过这马车上,还是装着步骘的全部家当。
步遥不用问,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哥步骘是单身人士,还未娶妻。
二人在许昌最大的质铺换完银钱后,便赶着夜路,往海盐奔去。
海盐这地界,自是赶不上富春繁华,不过好在没受战乱的扰攘,倒也算太平。
步遥通过系统为她做出的分析,大致挑了几个店铺,这些店铺大多与百姓的饮食相关,若是盘下来,只会消耗三成的银钱。
剩下的五成银钱,步遥想用它来盘海盐当地的一个馆驿。那馆驿不大,甚至有些小,但主人却专门雇了一位养鸽人,豢养了大量的信鸽。
而且那些信鸽已被驯化多年,步遥问过馆驿主人,若是她有意要买,他可以将那些鸽子连同养鸽人一起交由她。
那主人年岁大了,又无子嗣,便欲让其易主,易价也低。
步遥看中的是这馆驿的通讯价值。
剩下的两成银钱,只够店铺和馆驿的半年周转。
这半年能不能盈利还是未知数,步遥后续还要想办法搞钱,给步骘送过去。
在海盐的第二日,也是她出府后的第三日,步遥与步骘又一路颠簸地赶回了富春。
下马车前,步遥正欲与步骘拜别,而后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对步骘道“兄长可知陆尚其人”
步骘略带不解,回道“陆氏乃吴郡世家,陆尚其人,为兄只有听闻,但与其并不熟识。”
是她想的太多了,步骘近年一直在各地游历,而且也不是吴郡本土人,又怎会与陆尚交好。
步遥的美眸倏然闪过了如冰魄般的寒光。
陆尚其人,是她转正过程中的关键人物。
步遥记得,情锁吴宫中,陆尚的死期便是在四年之后。
这四年中,她要想办法,让这个人活下来。
这样才能避免那个人出现在孙权的身边。
想到这里,步遥眸中的冰寒渐融,回道“妹妹知晓了,还望兄长回去后,好生照顾自己,妹妹几日后会寄信给你。”
步骘刚欲开口问步遥,她便已经掀开车帷,从马车中跳了出去,一路往将军府的东后门跑去。
他无奈的摇首,又念了一遍那人的名讳“陆尚”
至后门时,步遥却并未看见紫荆的身影。
紫荆本来会在此时迎她一番,好让看守之人通融,能放她进府,可步遥等了有半个时辰,却还是没等来紫荆。
步遥走近一看,却见那后门是虚掩着的,她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并未发现看守的身影。
莫非是看守之人玩忽职守了
步遥顾不得多想,推门而入,一路避着人,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庭院。
前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下人在走动。
年节一过,便已入春,树枝已经开始抽芽。
煦风湿润宜人,偶有鸟鸣传来,一切看似正常,又有些不正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提示着她,攻略对象的好感值在不断地下降。
步遥心中感到阵阵地恐慌,她慌忙迈过门槛,走进了正厅,却见厅内仍是无人。
寂静得可怕。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到什么平行空间了。
“紫荆紫冉”
没有人应她。
步遥的心跳快了又快,头脑嗡嗡作响,脚步有些跌撞的走至了寝房。
当见到床榻上的人时,步遥的心脏似是骤停了一下,登时吓得脸色惨白。
“主公你怎么”
孙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今天穿得竟是一袭深绿的重制锦衣,那面料中似是还掺了银线,泛着粼粼的流光。
衬得他的肤色更为冷白,异常俊美。
绿色
孙权的那双碧瞳带着怒意,正凝睇着她。
也是绿的。
“我没绿你”步遥惊呼出声。
这话的含义,孙权自是听不懂。
不过见她竟然不用尊称,孙权心中的怒意更甚,他从榻前起身,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步遥的身前。
步遥心中更是惊慌,她怀疑自己是在做噩梦,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系统实时统计,攻略对象好感值为499。鉴于数据首次大幅度下降,系统提示,请宿主专注任务和攻略对象本身。宿主所做的其余之事,并不利于宿主提升好感值,更不利于宿主转正。
系统的提示徒增了步遥的失控和不安感,伴随着不可抑制的恐惧,步遥下意识地便想要逃。
她转身,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此地,可是没跑了几步,便被孙权追上,将她猛地横抱了起来。
步遥在孙权的身上挣扎着,哀求道“主公,你先放我下来妾身跟您解释”
她的身子一如既往的纤瘦,无论怎么挣扎,终是抵不过孙权的桎梏。
背脊一痛,她被孙权重重地扔在了榻上,随即他的身子也覆在了她的身上,声音冰寒迫人“你还想逃说,这几日你跑去哪里了”
步遥走后的第二日,孙权便归返至了富春,回府后他顾不得路上的颠簸和劳累,只想马上见见她。
刚一至庭院,紫荆便支支吾吾地说她病了,孙权想去看看她,紫荆又是各种阻拦。
孙权起了疑,阴着脸进了寝房,却见那榻上果然躺着人,那人的身子却在发抖。
他心中有些担忧,走至榻边刚欲寻问,仔细一看,却发现榻上的女子竟是紫冉
孙权将将军府寻了个遍,也没找到步遥的身影。
紫荆嘴硬,无论如何鞭打,都问不出半字来。
紫冉却受不住罚,将步遥偷溜出府一事供了出来。
孙权的身上仍是熟悉的松沉木香,但此时此刻,这香味却并未让步遥感到平静和放松,反倒是让她更紧张,更无措
步遥被制在他的身下,半分动弹不得,她唇瓣轻颤,哆嗦着解释道“族人去世,妾身是去奔丧了。”
撒谎。
孙权的眸色又冷了几分,突然将拳头重重地砸至了步遥身侧空着的地方,步遥吓得闭了下目,复又怯怯地睁开。
他又逼问道“你那族人是谁,与你是何关系”
步遥微微转眸,正想随意编个名讳,糊弄过去,孙权又道“你现在竟敢学会扯谎了说,你是不是与你那族兄步骘一同离府的”
孙权见她目光躲闪,更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刚进府时,便对他态度冷淡,而后赶上母殇,又整日想自尽。
被陈亦害得落水后,她好似是想通了,还对他说,会好好待在他身边,本本分分,不会再有旁的心思
在她消失的那几日,孙权一直在想,这个女人就是个骗子。这半年来她对他的转变,都是为了骗他,好能寻机再离开将军府,再离开他。
她本来就是他强纳为妾的,或许她的心里,从来都是对他抗拒的,也从来没真正接受过他。
步遥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既然要离府,那还回来做甚”孙权突然苦笑了一声,眸色复杂,有淡淡的伤怀,但更多的,还是怒意。
步遥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孙权和她拿的是虐恋剧本,这走向,也开始按照虐恋的走向来了。
得开始反虐了。
“妾身身侧只有兄长一个亲族妾身不敢再蒙骗主公,妾身只是想念家人,断未存过旁的心思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主公你想怎么罚妾身都行,千万不要动怒”
步遥的心跳得极快,气息不匀,说出的话语也是断断续续的。
“哦让孤罚你怎么罚都行”孙权冷冷地端详着她绝美的面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暴虐。
若是要他罚,这个小人儿很可能便会被他毁掉。
他强自将那种可怕又极端的情绪压了下去。
步遥调整了下呼吸,颤抖着双手,环上了孙权的颈脖。
孙权微愣,不明所以。
步遥渐渐有了气力,慢慢起身,用柔软温热的唇瓣轻轻地碰触了下他的唇角,笨拙地安抚着他,希望能让他的怒意平息些。
“主公妾身错了,您原谅妾身好不好”
孙权的怒意消融了些许,对她的桎梏也松了松。
但他没准备这么快便原谅她。
她倒是会盘算,只单单吻了下他的唇角,就当受了罚吗
“爱妾还未回复孤的话,你自己说,让孤怎么罚你”
说罢,他微微俯身,撬开了她的牙关,加深了刚刚的那番浅吻。衔着她的舌,沉沦般的纠缠。
直到连他自己都要感到窒息,才渐渐松开了她。
步遥的脸已经涨红,吁喘连连,她自是能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忙回道“主公您要”
深吻后,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他将步遥从榻上拽了起来,让她埋在他的怀中,手一下又一下的抚弄着她瘦小的背脊。
看似轻柔,却惹得步遥阵阵地颤栗。
吴氏丧期的七七早已过去,四十九日后,便可以同房。
见怀中的小人颤抖的厉害,孙权停下了抚弄,问道“这回怕了”
见孙权果然是那个意思,步遥轻拽住他的衣襟,哀求道“主公可否给妾身宽限些时日,让妾身准备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期待的东西快了,争取这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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