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咏华垂头丧气的, 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跟父亲谈了谈。
刘景良看着女儿, 一脸慈爱。
不管怎样,咏华都是他的女儿,知道反思就是好事, 总比以前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要好吧?他想帮着女儿走出困境,就耐心劝道。
“咏华,追求进步是好的,这是积极向上的表现, 但做人不能太贪心,要脚踏实地,不要总想着索取,应该有奉献, 这种奉献不仅仅是在工作中,在生活上和感情上也是如此……”
“爹爹,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
“咏华,可不要想这么想,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有工作有专长,回农场之后好好做事, 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比什么都强……”
“爹爹, 您看我风风光光地从农场里出来,现在灰不溜秋的回去,谁还瞧得起我啊?”
“咏华,抬起头来, 咱们是革命家庭,爹爹最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还年轻,一点挫折算什么?快打起精神来,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爹爹……”
刘咏华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她这二十多年都白过了,咋就活得这么糊涂呢?
她一向认为自己很聪明,即便钻了空子,别人也对付不了她。可没想到别人也会钻空子,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她,让她说不出话来。
“咏华,这是个教训,以后要把心态摆正了,不能自己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这不切合实际,会给自己带来困扰的……”
刘景良跟女儿谈了好久。
自打女儿成年之后,就没这么敞开心扉地说话了。
吃一堑长一智,女儿会改一改那浮躁的心态吧?
到了星期一,刘咏华提着旅行包离开了市里。
她回到崇明岛,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一段经历就像做梦一般,现在梦醒了,要脚踏实地做事了。
*
刘咏华的黯然离场,就像一阵风刮过,了无痕迹。
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弄潮儿,一波接着一波,又能翻腾多高?俗话说“跳得越高,摔得越狠”,放在刘咏华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晓月也是后来听说的。
奕宣哥哥来找她,提到了这件事。
江晓月抿着嘴笑了笑。
刘咏华利用了李阿根,殊不知李阿根也会利用她?刘咏华的下台,跟李阿根有很大关系。听说,李阿根投靠了另一派,把刘咏华的事情抖露了出来,刘咏华腹背受敌,自然撑不住,只能灰溜溜地下台。
对刘咏华的事儿,江晓月不想关注太多。
她就要结婚了,一家人都忙着操持呢。
虽然是革命婚礼,可多少要准备一些吧?
妈妈忙着置办东西,说要捎到临港去。
外婆在给她套被子,嘴里说着:“娇娇啊,结婚可是大事啊,外婆给你套两床被子,一套是冬天盖的,一套是春秋天盖的……”
外公更是操心。
把钟建军的情况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打听了个遍,还瞪着眼睛说:“娇娇啊,你这个娃娃,咋不知道把人带过来跟给外公瞧瞧?看不到人,外公哪里放心得下?”
“外公,是娇娇不对,是娇娇粗心大意了……”
江晓月笑嘻嘻的。
她知道外公疼她,才这么埋怨她。
采文舅舅也搓着手,笑着说:“欧呦,娇娇要结婚了!”
在他的眼里,娇娇还是小姑娘,可一转眼就要成亲了。
太公和太婆也是开心不已。
他们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想不到还有看到重外孙女成家的这一天?
*
“五一”快到了。
钟建军和江晓月的婚礼即将举行。
两家大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钟劲松数了数人头,说:“春望,咱们两家一起去吧,弄辆大卡车拉着,大人孩子都带上!”
“好啊,就借着送亲,让孩子们去连队里体验一下…… ”
夏春望也很赞同。
本来,婚礼是很低调的,这么一来又热闹起来了。
姐姐跟钟哥哥要结婚了。
夏奕宁盼望着,毛毛和苗苗也兴奋得不得了。
“哥哥,我们要去临港了!”
“苗苗,去了那边可要听话啊!不然,让你钟哥哥关你禁闭!”
夏奕宁唬着脸,摆出了大哥的架势。
赶在结婚前,临港那边的新房布置好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
江晓月也备好了新装。
她打算穿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这是现在最时兴的。上衣和裤子都烫得平平展展的,到时候再戴上一朵大红花,看着格外精神。
江晓月美滋滋的。
想着那个“圆圆脸”的外号,就让妈妈剪头发。
要说,夏天留短发会很热的,可她知道铁头哥哥喜欢,就咬咬牙剪了。这算个惊喜吧?部队上的女兵多是短发,英姿飒爽的,也分外美丽。
江采莲扎下架子,给女儿剪了头发。
江晓月又变成了圆圆脸的模样。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刘海齐齐的,眼睛大大的,黑亮亮的,脸圆圆的,又多了几分奶气。
“姆妈,我还是留短发好看啊!”
江晓月很满意。
这头发一剪,就像十七八岁,又恢复了少女气质。
江采莲看着女儿,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娇娇。
她忍不住说道:“春望,还记得娇娇小时候吗?”
“记得啊,那么小的娃娃聪明得不得了,走到哪里都有人夸……”
“是啊,比我这个当妈妈的考虑问题都要周到,机灵得不得了……”
夏春望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想起刚解放那会儿,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囡囡,提着一只西瓜,跑到军营里搞慰问。一转眼,娇娇长大了,就要成家了。
夏春望和江采莲挽着手,回忆着往昔。
他今年四十七,采莲四十二,都不再年轻了。当然,孩子们也长大了,豆豆二十一,毛毛快十六了,苗苗也快十三了,个子都快撵上妈妈了。
*
四月三十号是星期天。
一大早,一辆军用大卡车开进了大院。
钟建军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从卡车上跳下来。
他把江晓月迎进了驾驶室。
江晓月的心咚咚直跳。
现在都是新事新办,讲究个革命性,像她这样坐着大卡车去结婚也不多见吧?
两家人都上了车,浩浩荡荡地赶到了临港。
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好了,就在操场上。
主席台上摆了一排桌子,铺了台布,上面还拉了一条红色横幅,写着:“热烈祝贺钟建军同志和江晓月同志结为革命伴侣!”
台下摆着马扎子,战士们坐得整整齐齐的。
钟劲松一家和夏春望一家都在前排就坐,胸前戴着一朵小红花。毛毛和苗苗东张西望的,兴奋得不得了,夏奕宁就拿出了大哥的架势,管着两个弟弟。
赵团长、徐政委和周营长也来了,在台上坐着。
一通锣鼓敲响了,婚礼开始了。
齐指导员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主持婚礼。
“同志们,战友们!我宣布钟建军同志和江晓月同志的婚礼现在开始!”
在军乐声中,钟建军和江晓月戴着大红花登了台。
二人都穿着草绿色的军服,握着红语录,雄姿英发,斗志昂扬。
台下掌声雷动,场面十分热烈。
按照仪式,两位新人先朝伟人像鞠躬行礼,又向台下的长辈们行礼。赵团长和徐政委站起来,代表部队讲了话。
钟劲松和孙桂花激动不已。
江采莲眼圈一红,微微颤抖。
夏春望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江采莲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仪式很简短,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钟建军带着江晓月转了一圈,给大家发了瓜子和喜糖。
齐指导员就大声吆喝着:“同志们,都不准吐地下啊!”
战士们绷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江晓月,就大声喊着:“嫂子!”
这公开亮相,全连的指战员们都认识江晓月了,江晓月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军嫂。
*
仪式结束后,钟劲松和夏春望就带着家人离开了临港。
他们是以私人身份来的,不能给连队添麻烦。孙桂花和江采莲舍不得,可考虑到影响还是硬着心肠上了卡车。
钟建军和江晓月挥着手,目送着亲人远去。
要说,按照级别,他们两家完全可以坐吉普车过来,可愣是坐着大卡车,毫无架子。连队里请两位首长坐在主席台上,也死活不肯,这样公私分明,正是这个时代的风范吧。
送走了战友们,钟建军和江晓月朝新房走去。
新房在营部,是一排平房,房前屋后都种着树,绿化得很好。
钟建军分了一个单间,早就收拾好了。墙上贴着伟人像,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就是双人床,前后窗户都挂了碎花窗帘。
看到这个摆设,江晓月笑了起来。
当年,夏爹爹和妈妈的新房就是这个样子,十多年后,她的新房也是这个样子,这真是革命传统一代一代地往下传啊!
钟建军看着晓月,嘿嘿笑了起来。
“哎,你笑啥呢?”
“看你脸好圆啊,又变成圆圆脸了……”
“去,有那么圆吗?”
“当然有那么圆了!”
钟建军用手比划了一下。
他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江晓月就在想,小妹妹的脸真圆啊,甜甜的,好可爱啊。这种可爱延续了十多年,一直到现在。
二人坐在窗前,说着话儿。
想拉拉手,又不好意思,就忍着。
到了晚上,熄了灯,胆子才大了起来。
新婚的甜蜜,不必言说。
俩人虽然年轻,思想也保守,可一切都是无师自通,水到渠成。
这种甜蜜和美好,是后世无法体会的。
因为难得,就格外珍惜。
哪像后世把两性关系看得那么随便?
尤其对大多数男性来说,只想着生理需要,不讲道德,也毫无约束,把婚姻的神圣看得轻如鸿毛,还自诩为解放。
*
第二天,钟建军又恢复了日常作息。
江晓月在营区里住着。
早晨,钟建军出去跑操,她也跟着爬起来围观,回来了再睡一觉。中午,就跟钟建军一起去伙房吃饭,打菜的师傅认得她,就从锅底下捞了一碗给她,有好几块肉呢。
钟建军就笑着说:“哎,你的面子比我这个副连长都大啊!”
战士们都认得江晓月。见了面,有呲牙笑笑的,有大声喊着“嫂子”的,很是尊敬。
江晓月喜欢军营里的生活。
每天在军号声中入睡,又在军号声中醒来。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以后会成为常态吧?
江晓月注意看了一下,临港这边有卫生院。
如果毕业后不能留在市里,就来临港好了。
她喜欢这个地方,有大海,有沙滩,还有农田。这边种的大多是水稻,产量高,不缺吃的,还有鸡鸭和海鲜之类的,生活上很方便,比在市里要好。
钟建军听了,嘿嘿直笑。
晓月来了,他当然高兴了,只是到这边有点大材小用。
江晓月倒不觉得,去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
“哎,平日里你要是回不去,我一个星期过来一趟……”
“嗯,到时候我去车站接你!”
俩人约好了。
在婚前,江晓月对“两地分居”就有了思想准备,既然是她的选择,就要勇于接受。作为军属,做一点牺牲是难免的,看看妈妈跟夏爹爹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
江晓月在临港住了一个星期,就返回了市里。
新婚蜜月就这么结束了。
她回到学院,又进入了实验状态。
按照现在的学制,他们这一届到年底就要毕业了。
说到毕业分配又是一大难题,受到运动的影响,去年的大学毕业生被耽搁了,跟今年攒在了一起。国家发出了号召,要青年学生去最艰苦的地方,恐怕要“一刀切”了?
---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