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相当清爽的早晨,虽然带着点丝丝的热气,不愧是即将入夏的时节。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有些瘦弱的、正在若有若无地起伏着的后背。
甚至还能看到他那渗出些红色的绷带。
得……又是他……难怪感觉怎么床又陷下去了那么些,我可不想是因为自己的体重又增加了。
太宰治。
那是个言行都令人感觉匪夷所思的家伙,而且,是我所认识的同龄人之中与我接触时间最长的存在。但哪怕是我,都有恨不得将他脑壳撬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些什么的危险想法。
他可以在上一秒向你诉说甜言蜜语,再在下一秒丝毫不留情地将刀刃插入你的心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我一醒来就能够看到太宰治躺在我的床上?昨天有发生什么我没印象的事情吗?
“我说啊——”
然而还没等我想出什么应对他的方法,他却已经醒了。
太宰先生翻身,转而面朝我的方向。虽然我也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发生了这种情况,不过我却还是因为他略显慵懒的尾音而绷紧了神经。
“小美祢再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喝毒药吧。”
“我可不想陪你去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我翻了个白眼给他,“而且若要我选自杀方式,我才不要选择喝毒药。”
“哎——明明之前你就因为喝下了毒而差点死去?”尾音微微上扬的他,那微微弯起的眉眼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这样的反应倒是让人觉着新奇。
“我还对这个世界留有依恋,怎么可能轻易想着去死啊。”抱怨一般嘟哝完,我垂下眼眸,“……喝毒药自杀太痛苦了,五脏六腑像被灼烧,想要求救却因为痛苦而无法发出声音。”
“你还在后怕。”
被绷带缠了整条右手臂的他脑袋枕在另一条手臂上,用着笃定的语气如此说道。
他的额头几乎紧紧贴着我的前额,眼睛、鼻尖甚至嘴唇都不过相距几厘米,和异性这么近距离接触大概还是第一次,而且对方还是那个太宰先生——
那姿态仿佛就像在和自己的情人说话。
但却用那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我,说实在的并不让人觉得自在。
“话说你又为什么理直气壮地爬上了我的床,甚至还理直气壮地钻到我被窝里来的啊?”
不知道反应了多久才反应过来的我默默地抄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就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机。
“哎——我们不是很早以前就一起同床共枕了吗?明明以前还跟我形影不离的!现在就这么讨厌我了吗!”
“我可没忘记我经常被你讲没有女孩子的可爱或是迷人啊混蛋!明明森医生都夸我可爱的!”想到这点我就火大,“就麻烦这点你的确是无人能及,毕竟你每次自杀未遂我都不得不担起给你包扎治疗的任务。”
“虽然我对活着本身就没怎么抱有过期待,不过看你为我干着急的样子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呢。”
他黑色的碎发在额前一动。
“不过,和小美祢一起拥抱死亡也不赖。”
“我拒绝——而且就算我想找人殉情,那个人也绝对、绝对不会是太宰先生你。”我回答得极快。
“好绝情啊——这年头像小美祢这样铁石心肠的女孩子真的没几个了吧?”
“哈?你该不会昨天在放热水割腕的时候被水蒸气给热晕了吧?明明像我这么耐心体贴的女孩子已经很少了吧!”我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他的肩膀很夸张地抖动了几下,分明在憋笑。
这个家伙……!
“行,你不起来那我起来了。”
“不——等一等,小美祢。”
他双臂勾住了我的脖颈,我才坐直身体却因为他的举动而又不得不栽了回去。
我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扒拉开:“你想干嘛?别动手动脚的,有话好好说。”
“我失恋了……”
他在我耳边小声嘀咕。
“啊?你现在的交往对象把你甩了?”
“不是啊,是刚刚失恋的。”
他把我拥得更紧了些。
“……我就在刚刚被你甩了啊。”
“你瞎说什么呢,你的现任又不是我。”我还是接着挣扎,奈何男性女性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是有些悬殊,便只好作罢,“好啦,太宰先生,你也该工作去了——”
他的脑袋在我的肩头动了一动,很不情愿地从喉咙中发出了抱怨的声音,倒是很快将我松开了。以往明明还会死皮赖脸的,今天怎么就这么听话……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我并没去多想:“太宰先生,请你快些去工作吧,我也该到去学校的时间了。”
“说是去学校——”
他双手撑在床沿边,上半身微微后仰着。
“今天可是周末啊?”
※
今天不仅是周末更是难得的港口黑手党的休息日——明明我自己以防忘记甚至都在日历上打好备注了,结果到头来还是被我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美祢小姐早安!”
“早上好,今天山口先生也很精神呢,真的是太好了,明明昨天看山口先生没什么精神。”
“托您的福,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早上好,美祢小姐——!!”
“早安,这是要出门吗?那么请一路小心。”
“美祢小姐今天要出门吗!如果可以的话在下想毛遂自荐充当美祢小姐的护卫!!”
“啊哈哈,我不想太惹眼。今天是休息日还请好好放松,我今天也有约了……”
“那还真是遗憾啊……祝您玩得愉快!!”
我一边扭头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一边朝着森医生的办公室走去。如果是在以前森医生还未坐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宝座的时候,实在是难以想象会出现类似于现在的这么个和谐的景象,虽然也只是相比较而言……关于这点我还是发自内心地感激着他的,哪怕他是那么个有野心的人。
况且,在我记忆的最初,也是森医生把我捡到了港口黑手党里……成为了我的监护人,并且擅自给我起了“荒木美祢”这个名字,然而我也并不是很喜欢别人称呼我的姓氏,于是“美祢小姐”就这样成为了整个港口黑手党对我的称呼。
他们为我提供了庇护所和新的身份,而我也必须卖命于他们,直至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断气。
想到这里我抬起了手,若有所思地摸上了套住了自己脖颈的看起来就有些沉重的项圈,就像是给狗带上了束缚的象征,让狗无法逃出主人的手掌心一样,这种被人握于掌心的感觉并不怎么使人愉快。
然而,我没经过允许也不能私自摘下它。
我一定要向森医生抗议,给我戴上项圈的行为姑且在我的容忍范围内,可是就不能换个轻松点的项圈吗,铁质的项圈怎么看都体验极差啊!!!
就因为这样我才头疼,眼看这气温也在逐日攀升了,可我却不得不为了掩藏这个该死的项圈而穿上大衣,因此可没少流过热汗……只能庆幸还好这个时候大楼里就已经把冷空调开起来了。
我将大衣脱下挂在手臂上,象征性地冲着守在首领办公室门前的黑西装大哥点点头,后者在几秒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我的招呼。
然后给我指了指门,示意首领大人正在这扇门背后的房间里等着我。
“首领,我是荒木。”
我在门前整顿好了自己的衣领,清了清嗓开口道。
在这港口黑手党之中还是非常注重上下级关系的,本来像我这种小小的底层人员,想要见到五大干部都是难上加难,更不要说是直接觐见首领了。
既然直接突然传召我看来是要给我指派什么任务了啊……希望别再是什么“陪我一起上街给小爱丽丝买轻飘飘的可爱洋装”之类的奇怪任务。
“进来吧。”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冷漠的声音。
哦?森医生今天倒是没和小爱丽丝在玩你追我赶的消遣游戏了啊,明明平时来的时候玩得可起劲了。
“我知道了。”说罢我便推门进去,顺手关上。
果不其然屋内已经昏暗了下来,唯有红木桌上的那盏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打在了我所熟悉的那张脸庞上——我的前监护人森鸥外先生的脸上。
“你不需要拘谨,小美祢。现在小爱丽丝不在这,就算是热切地用你那甜腻的声音呼唤我为林太郎我也是不会介意的哦?”森医生带着仿佛在和病人说话般的温和语气开口了。
(——真冷。)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果然这首领办公室的中央空调温度也开低了,真要命。
我执拗地把锅全部甩给了空调。
“我又不是首领您的情人。况且我这么叫的话,小爱丽丝得吃醋了。”
“难道荒木你想要违抗首领下的命令吗?”
“……林太郎早安。”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能怎么办,[首领的命令必须要服从]这一条可是那三条戒律中最重要的那条啊,算了……只是称呼而已。
“小美祢真是好孩子啊,还是那么听话。”他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淡笑,伸手招呼我过去。
在我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他招呼我坐到他腿上去的信号。但是我现在也长那么大了都到青春期了,他却这么做……
“怎么了?”
“我……那个,林太郎……这样不太好吧?”
他敛住了唇边的笑意,眼神锐利得仿佛是把利刃直直朝我的方向刺来。
……我认输。毕竟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予我的,况且我的确有求于他。
我乖乖地绕过红木桌,坐到了他的大腿上。那令人觉着发自内心感到寒冷的视线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双臂圈了上来好让我不至于会因为掌控不住平衡而一屁股坐在地上,在森医生还是我监护人……或者说姑且还算是“养父”的时候,我还是很享受这个时光的,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这样的关系了。
“果然长大了不少啊,青涩的果实想必很快就能采摘下来了吧。”他的气息拂过了我的耳边,我甚至还能嗅到些刺鼻的化学药品的味道。
“林太郎能不能不要靠的那么近……”我缩了缩肩膀,但很快止住了动作。因为——他两指并拢抵住了套在我脖颈上的那个沉重的项圈。
“你想解脱吗?啊,我说的是摘下这个累死人的东西。”他手指又戳了几下,“很重吧?”
(废话!那还是你亲自戴上的,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森医生!!)
内心再怎么有着剧烈的感情起伏,我表面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不住地抖动了下身体。
“只要能满足您的恶趣味就好了,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尽量保持平静答道。
“你这小姑娘就这点最不讨人喜欢。”森医生不知为何突然间长叹一口气,松开了双手,语气又恢复成最初的淡漠,仿佛无事发生,“——那么言归正题。荒木,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你去做。”
“是。”我站直了身体。
“过会中也应该会把地图交给你——待会你就到地图标记的那个地点去,有重要的货物需要进行回收。”话到了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把货物带回来以后我会让中也帮你把项圈摘下来。”
“可以吗?!”兴奋之余,我还是用力地拍了几下两边脸颊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那个……首领,我能问下货物是什么吗?”
“是林太郎。”
“林太郎可以告诉我吗?”
他稍微斟酌了会,再度看向我时的目光却让我有了些说不清的微妙——
“是‘那个陨石’的碎片哦,小美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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