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

    石柏不耐烦地看他一眼，陈五谷只得把疑问咽下去，老老实实地盛汤，石柏又一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几个大小伙子满腹狐疑，却也不敢违抗，“消失”之前，陈丰登还顶着他的喜洋洋脑袋，给了张末叶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张末叶：“……”

    即便大门被损坏，也没人敢听墙脚，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只余啭啭的鸟叫声，安静得过分。

    石柏一直没放开她的手，“你给我喝了什么？”

    张末叶老老实实回答：“排骨玉米汤。”

    见石柏脸色不对劲儿，张末叶忙解释：“虽然排骨没有特别熟，但汤已经滚了，能喝的。”

    石柏忽而拉高她的手，凑到眼前，止血的纸巾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因为主人跑得气血翻涌，又渗出了血珠，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张末叶察言观色，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需要主动刷一下存在感，“一点小伤，切排骨的时候不小心而已。”这是做饭时候切的，就是你喝的那碗排骨汤，是“工伤”！你要是良心过意不去，就不要为难我了！

    不知是不是内心的呐喊太声嘶力竭，起了作用，石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汤不错，你做饭辛苦了，不用整天闷在房间里。”

    张末叶：“？”愿望也实现得太容易了吧。

    还没等她消化这个好消息，指尖一暖，竟是被石柏一口含.住，温润的舌尖轻轻卷去残余的血珠，反复舌忝[注1]吮，所谓十指连心，酥.酥.麻麻的刺激一路蔓延到尾椎。

    张末叶不自在地抖抖头顶嫩芽儿——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头顶长草的新身体——听说唾液能消毒，也可以促进伤口愈合，不过，那感觉太古怪，她试图往外抽，“那个，其实已经好了，用不着——嘶——疼疼疼！”

    石柏大约咬上了瘾，竟开始嘬她的伤口！张末叶眼泪险些没飙出来。

    而石柏也被她的痛呼换回了理智，卷走最后一点血珠，放过了她。他自己也有些恍惚，如果非说刚才是什么感觉，大约就是“她的味道竟如此甘美，真想吃干抹净。”现实意义的那种吃干抹净。

    石柏目光灼灼，看着有点变.态，叫人怕怕的。

    张末叶以为他又要犯病，警惕地抱住手指往不幸牺牲的大门方向缩了缩，面对狂化的大魔王又不敢造次，连指责都软糯糯的：“你干什么呀！”

    刚被血液刺激的那股暴虐.情绪，一下子冲散了不少，石柏别开目光，浅浅掀了掀唇，还真是个大宝贝。

    都说当初基因培育出来的孩子，无论相貌、还是自愈能力，都无可挑剔，没想到只是一点血，就能安抚那药物带来的副作用，难怪这么多人争抢着想要得到她。

    陈五谷、姜唐他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只有自己和沈河山才知道这唯一的“成品”究竟有多珍贵。

    “柏哥！那个……”姜唐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回来，“沈老亲自来了，说要看看小叶子。”

    张末叶还沉浸在刚刚惊魂未定里，一脸的反应不过来：“我吗？”

    石柏倒是早料到了似的，安抚一般摸.摸张末叶的头，冷笑：“老师真会挑时间。”

    等石柏挪开了手，张末叶不大舒服地抖抖头顶嫩芽儿，不是说石柏对他那位老师挺尊重的吗，怎么看着不像啊。

    “老师的面子不能不给。”石柏特别自然地又拉起张末叶的手腕，“走吧。”

    姜唐立即跟上。

    张末叶早听说这位“沈老”的全称叫做“沈老疯子”，又是位渊博的博士，心里已经脑补了爱因斯坦发型、不修边幅，也不爱搭理人的科学狂人形象。

    可见到真人，却和想象大相径庭，这位老人头发稀疏，像是出门前才仔细打理过，都规规矩矩梳到一侧，只是过于自来熟，叫张末叶有点接受不来。

    “你就是小叶子？好孩子！”沈河山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就要去抓张末叶的手，像个疼爱后辈的暖心爷爷。

    却被石柏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不动声色地揭过了话题。

    “小柏，你这次恢复得很快。”沈河山边问，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末叶受伤的手。

    “多亏老师当初给的建议，我一定好好珍惜。”

    “你啊，什么都爱捂在自己兜里，难不成真能随身带着？俗话说‘有金刚钻才好揽瓷器活儿’，老师能教给你的还有很多，年轻人还是要谦虚。”

    一老一少打着哑谜，不说一句人话，张末叶听得云里雾里，很快神游天外，忍不住偷偷打量沈河山的左手，那手少了一根无名指，结合这老人的气质，不像是科学家，倒像是个赌徒。

    果然大魔王身边的人都身怀绝技，不能以刻板印象揣度。

    *

    “玉米排骨汤”令张末叶一战成名，不但把姜唐等人吃得感动不已，连柏哥都认可了她的“厨艺”，成了大家公认的“白鹭村小当家”[注2]。

    是的，这一片原来叫做“白鹭村”，这世界似乎很喜欢用动物名称命名地名，虽然《征服豪门：狐尾娇妻是影后》的作者有偷懒的嫌疑，可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小当家叶”地位也水涨船高，甚至能自由出入小院，和隔壁的秦文倩聊聊天打发时间。

    裹着花香的晚风，把树吹得沙沙作响，不知名的夏虫鸣叫，配上冰镇西瓜，简直是完美的假日，若不是总有个端着张晚娘脸的陈五谷不远不近地监视，张末叶简直要忘记自己这是被人抢走做了人质。

    “看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秦文倩依旧温温柔柔的，一副“我就知道石柏是善良孩子不会为难你”的了然于胸。

    张末叶看了眼站成一颗松树的陈五谷，默默转移了话题：“文倩姐，你总担心别人，怎么也不心疼心疼自己？”

    秦文倩下意识捂住自己脸上的伤，旋即又放开，笑：“没什么。”

    “都青了，还说没什么！就算他是你爸爸，也不能这样对你，哪有这样的父亲！”都说“疏不间亲”，可张末叶还是忍不住，她从小父母疼爱，家庭美满，只在新闻里见过这种奇葩事，如今发生在身边人身上，就很想把秦文倩从莫名的“愚孝”里摇醒。

    奈何，秦文倩油盐不进，只摇摇头：“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爸从前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

    “听说了吗，今晚有‘活动’，”秦文倩强行转移话题，“半个白鹭村都去看热闹。”

    如果说狐城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存在很多三不管地带，那城郊的白鹭村就是众多三不管的集大成者，除了像秦文倩这样的原住民，还聚集了大量社会底层人员，有一半以上都是为地下拳击场服务，那是什么‘活动’可想而知。

    “我应该不能去吧。”张末叶兴致缺缺，他们看她看得那么紧，怎么会允许她去凑热闹。

    “不会的，听说今晚石柏是主角呢，一定会请你们捧场。”秦文倩剥好一瓣橘子递给张末叶。

    橘子酸酸甜甜的，甘美多.汁，张末叶被美食俘获，腮帮子鼓鼓，声音也含含糊糊的：“文倩姐，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那种时常家暴的酒鬼爸爸值得原谅，大魔王也是单纯善良的小可爱。

    “你和石柏相处久了就会明白，他受了很多苦。”

    张末叶以为秦文倩又要老生常谈，正准备礼貌地神游天外，就听她话锋一转：“可他很知道感恩，如果不是他，我爸酗酒又抽烟，我的腿又这样，根本活不下去的……”

    事实证明，大魔王是个不禁念叨的人，说柏哥柏哥就到。

    石柏老远就见到张末叶托着下巴，蹲坐在秦文倩身边，小小一团，不知在吃什么，腮帮子一股一股，头顶嫩芽儿随着晚风摇啊摇。

    石柏和陈五谷不分伯仲的厌世表情，竟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这丫头性子又软，胆子又小，即便给了她一定的自由，也没有到处乱跑。但还不够，如果她自己决心不想离开他才最好。

    石柏在张末叶面前站定：“跟我走。”

    张末叶扬起头，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去哪呀？”

    他轻捏一下她的嫩芽儿，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亲密：“看看我的工作。”

    *

    这一次是“全家出动”，也是张末叶第一次亲眼见识传说中的地下拳击场，其实小说里曾提过一笔，那时候，整个地下拳场都已经是石柏的产业，他为了报复同父异母的男主，把女主角绑架到这里，引出一幕经典的舍身救美。

    实际见到，才发现，这里比小说中描写得更豪华，室内红男绿女，装修纷华靡丽，场地大得惊人。

    据说楼上还有配套的娱乐设施，而一楼是主要场地，中央是标准的拳击场，四周是阶梯式的看台，VIP看台还提供酒水和点心。

    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已然人声鼎沸，一些自带保镖的大佬们，用一掷千金的派头签投注单，惹得带来的女人们一阵阵虚情假意的崇拜。

    “地下黑拳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分重量级，也不论规则，只凭本事，咱们这里上场前都签‘生死状’。”姜唐低声给张末叶解释，“所以有钱人愿意来寻刺激，今天柏哥亲自上场，来了不少大主顾，投注都特别大。”

    “柏哥都是靠这个赚钱吗？”张末叶很难想象，后来那个倒杯水都要假手他人的“大魔王”，居然会靠肉搏赚钱。

    “是啊。”姜唐向往道，“柏哥是最能打的，一场下来，能抵得上普通人几年的收入。”

    “不止柏哥，那天从人贩子手里救你的，一大半都是这里的拳手。”他挠挠头：“我也是，但跟柏哥差远了，他是我努力的目标。”

    ……这大概很难吧，毕竟柏哥是个嗑药的技术流。

    “柏哥人呢，是要上场了吗？”

    “上场还早，”陈丰登终于拆了手上的绷带，遥遥一指：“柏哥跟人寒暄呢。”

    对了，他不但是这里的拳手，也是开发生物“兴奋剂”的“技术人员”，应该有很多熟人。

    张末叶顺着陈丰登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石柏离他们并不算远，甚至能在嘈杂的环境里，勉强分辨出他们谈话的声音，可张末叶还是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那个锋芒毕露、日天日地的大魔王，竟然也会好好说话，露出社畜一般无害而得体的笑容，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那几个看着身份不凡的大佬哄得哈哈大笑。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吃他那一套，一个头发梳得光可鉴人的中年男人，就操着一口阴阳怪气的口音，说了句什么，那方言张末叶听不懂，可“奶血佬”三个字咬字很清楚，这是对奶血人的侮辱性称呼，有点类似于现实世界把“黑人”叫做“黑鬼”。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显然大家都知道石柏的身份，陈丰登啐一口，就要冲上去替大哥讨公道，被陈五谷第一时间拦下了，张末叶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她知道大魔王对自己的身份介意到近乎敏感，按着石柏的性格，说不定要那人血溅当场。

    然而，石柏非但没有生气，反倒主动笑着打哈哈，没事人似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挑事的“大背头”不好再说什么，只从鼻子里哼一声：“算了，‘打狗也要看主人’，我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留爷把你吹得跟什么似的，我可是很看到你，你好好表现吧。”

    摆明了“我看不起你但要靠你赚钱”，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连张末叶都忍不住脾气。

    石柏竟然依旧不生气，笑容无懈可击。

    要不是他告辞离开，路过张末叶身边时，借着昏暗灯光，顺手捏碎了桌角，她险些信了他今天出门真忘了带脾气。

    石柏的发泄快得猝不及防，拉起张末叶时，复又恢复了从容，他掌心干燥温暖，早退却了那日药物发作时的冰寒，可张末叶居然莫名有点心疼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一会儿紧紧跟着姜唐，哪也不要去。”他低声叮嘱她，而后大步迈向后台，就要上场了。

    留给张末叶几人的位置不错，也提供免费酒水，姜唐几人很快没心没肺地大吃起来，都没注意到那“大背头”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盯着张末叶。

    “是个漂亮的变异人，”他笑得挺猥琐，“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样的极品，可惜跟着个奶血人。”

    “程总，那丫头也就十五六……”身边人提醒他，“石柏好歹是留爷的人，不好得罪。”

    大背头不屑冷哼一声，显然没听进去。

    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打断了他们的悄悄话，拳场的灯光骤然亮起，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台上。

    比基尼美女简短的暖场后，那个疑似裁判的主持人，直接跳下了台，把拳台尽数交给两位参赛者，看清即将生死斗的两位拳击手后，现场的欢呼险些没掀翻房顶。

    张末叶也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没有规则”就可以玩这么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