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弥所说的话，楚子航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她这句异常直白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变得异常怪异，似乎都不知道该质疑她所说的喜欢不喜欢奥列格这一点。好在夏弥也未太难为他，带着不知名的闪烁眼神笑了笑就接过了这个话题。
月光懒懒地照到病房里，随后灯光也亮起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落下帷幕——说试探也许都算不上，只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笑。轻飘飘地说出口，却沉重地落在他们的心上。
病房内的气氛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但男孩和女孩和谐的表象下好像已经因为一个名字掀起了千层大浪，再也不复平静还泛着点点暖波的宁静。
罪魁祸首心安理得地躺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病房，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电视报道的六旗游乐园过山车轨道断裂事件。
“……所幸无人死亡，伤者已被送入附近医院进行治疗……六旗游乐园因为此次事件关门整顿，据可靠消息称该游乐园已经被新的集团收购，进行复园重建。”
校园食堂将一份夜宵送入后恭恭敬敬地离开了，奥列格打开扁平的外卖盒子，一阵披萨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犹豫了几秒，捏起一块三文鱼披萨试探着将尖端的奶油和起司丰厚的部分放进嘴里。
在副校长的引进下，一众手持着笔记本电脑的人士进入了校长昂热和副校长所在的塔楼。他们面色严肃，只是眼神时不时左右瞟一眼露出了一点点贼眉鼠眼的本质。昂热看到为首的年轻人，大吃一惊：“芬格尔？你不是早就毕业了吗？”
被点名的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因为连续好几天宅在宿舍里打游戏没洗过的头发。“还没有……我现在是G级。”
“这样……”校长头疼地摸了摸额角，“如果这次楚子航平安无事，可以考虑你的结业。先说说你的计划吧。”
芬格尔从有点污渍的双肩背中抽出一大叠文件，一份份向昂热和副校长介绍道：“这些都是楚子航在执行部所执行的任务档案以及公众媒体的评价……至于为什么是评价，因为他的每一次行动基本上都被曝光了……”
“他似乎才是三年级的学生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次任务记录？”昂热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在曼施坦因面前胸有成竹的模样一去不返。
“是执行部的实习任务……楚子航是施耐德教授的得意门生。不过其实奥列格类似的任务也出过不少，不过他都有好好的隐藏身份，没有被校董会抓到把柄。”芬格尔又掏出一叠文件，比起楚子航的那一沓薄了许多，评价却相当高。
“真不愧是你的学生啊！昂热！”副校长惊奇地对比着狮心会两位领导者的任务档案，“不过我还以为你的学生会和你一样是个纯粹的杀胚呢，不过看起来他比你会动脑子多了。”
昂热闻言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稀有地带上了几分柔和与温暖。他垂下头仔细看了看那叠文件。“这孩子……他很懂事。但我总感觉他费力隐藏这些是不想给我添麻烦。”
守夜人被他从未露出过如此像长辈一样充斥着关怀的表情惊了一下，难得地没有调侃他，只是赞同地点点头。“很久没有见到你这么倾心尽力地对待一个孩子了…他是你的第一个‘亲传弟子’吧？”
“不过校董会对奥列格的血统也有所怀疑，到时候最好不要让他出现在听证会现场。”昂热很快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还带着一丝关心则乱的紧张。
“放心吧校长！”芬格尔在听到有望毕业的一瞬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信心满满，“还没有什么事难倒过我们新闻部，尽管洗白楚子航的难度就如同洗白煤球。”
“去吧去吧。”守夜人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这可是展现我们学院雄风的时候，好好抓住机会哦。”看样子芬格尔难得的‘出人头地’让他也颇有排面。
校长又一次忍不住扶额。“这群家伙真的有用？”他疑问地看向已经手持黑卡进入系统忙碌的一群长相猥琐如狗仔、不，本来就是狗仔的一群学生。
“没问题的！”副校长倒是信心满满，拉住昂热的胳膊就递给他一听啤酒：“世界上没有这群人洗不白的煤球！”
夏弥轻轻关上楚子航的病房门，没有惊醒已经进入熟睡的楚子航。她手上还提着自己的书包，没有掩饰鞋跟和地板和碰撞声。她在路过楚子航隔壁的病房时停下片刻，像是在征询屋内病人的同意。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夏弥遗憾地歪了歪头，听着里面隐隐约约的电视声音，还是提着已经空了的饭盒和书包离开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门之隔的病房内，披萨盒被精准地投进垃圾桶。电视在被不断切换着频道，但其实根本不是有人在拨弄遥控器，而是有随着睡梦中舒张和收缩的翼膜不小心压倒了它。蜷缩在床上的人，其实他也许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类了，腿骨和脊背的骨刺生长刺穿皮肤，在电视的荧光下闪着跃动的银白色光芒。他困倦地伸了一个懒腰，身上此起彼伏的鳞片和像是蜥蜴一样的骨刺舒展开来，将床单和被褥刺得撕裂。
奇怪的是，哪怕刚刚在门口停留的夏弥或隔壁浅眠的楚子航都像是没有听见这里异常的响动一样。
在夏弥离开的一瞬间，他突然张开眼睛，犹如黄金般耀眼的瞳孔将窗外的夜色都点燃。笼罩着卡塞尔学院整个的无形屏障像是抖动了一下，水波一样的颤抖着。
他懒懒地直起身来盘腿坐在床上，被密集覆盖着银色鳞片的肌肉收缩又扩张，充斥着暴力的美感。几个呼吸间，所有的骨刺和鳞片都收回到了身体里，他的整个身体都像是一个由无数精密零件组成的机器。
几秒之内，他破碎的病服被无形的风撩起，纤维相互合拢，在片刻之内恢复如初，轻飘飘地落在床上。他身上已经是完整的一套礼服了，照常以在黑暗中显眼的银白色为底色，浅蓝色的鎏金花纹印在肩头和腰腹处，像是一片夕阳下被染红的云。
这样的盛装出席总伴随着一次盛大的重逢，或者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望向零怕冷风进入而紧闭的窗子，于是那窗帘轻轻为他拉开，窗户无声地向外张开。
瞬间过后，病房内只剩下一阵入室的清风和微微拂动的窗帘。
湮没之井。
学院最隐秘而暗无天日的角落。似乎连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恶魔灵魂一样从井底向上爬去，从地狱流落到人间的黑色入口上冒出诡异的黑色。但是在临近地面的时候被几道无形的阵牢牢地封印着，在每每有重量踏过的时候散发出地面上人们看不到地金芒。
一只手突然出现，覆在了湮没之井新收录的最重要的藏品上方，仅仅一个轻微的触碰就让地底的几道炼金术阵发出剧烈的波动。尽管整只手都被纯白色的手套包裹着，纤细的手指形状还是优雅得像是在抚摸着精美艺术品一样。
像是萤火一样的光芒向井底散开，如同声波一样又在黑暗中凝聚成一群奇异的生物，无声地鸣叫着向四面八发散开，在光线都无法照进如同黑洞一样的昏暗通道被它们点亮。在呼啸而过擦过行动物体的时候它们的幽光变得高亮，将移动的目标全部标记下来。最终它们在目的地汇聚成一只拥有九个头颅的怪物，扬起脖颈后消失在了空中。
一个混血种。血统不稳定，这个气息……是那个校董会秘书。从金字塔花园附近向龙骨前进。
第二个混血种。从EVA的机房向龙骨前进，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权限很高。
第三个混血种。距离龙骨最近，没有窃取的意思。这个是……酒德麻衣？
一条鲨鱼。锤头鲨，躲在水池角落里。
它在忌惮……水池里的……
黑影瞥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鲨鱼，没有在意，轻轻一拳击穿了几米厚的玻璃墙壁后随着旋转的水柱高速转动着跃出，黑袍在他身后飘摇像是一片阴影。他在对面的墙壁上轻捷地借力一蹬后稳稳落下。
他冷漠地弹了弹紧身衣上存留的水珠。后方是充满了整条通道的水，没过他的腰部。他涉水前行，透明的水流突然被一道分界线阻挡，在那道线之后的水像是沥青一样泛着青色，粘稠又沉重，像水银一样。
“人类也能将炼金术发展到极致啊。”他停在分界线前歪着头像是欣赏了一会，看到了青色的液体中翻腾着的金色纹路。
他淡淡的金色瞳孔中闪烁着叹息似的光芒，随后伸手向自己的手臂上一划，一股沉重如那沥青液体一样的黑红色血液流入分界线内，围绕在他的周围，为他开辟道路。
爆炸一样的反应在另一个纬度发生，金色纹路变得血红，无数细小精密的红印出现又被他的血液爆破，从最深处的地底一直爆炸到地面。
被观察者看见。
他轻轻一笑，不再有所顾忌，手指微微一动，地面螺旋状地爆裂开来，向下一直蔓延到无尽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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