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桐想要订牛奶的事情，最后找上了干果店老板。
因为干果店老板算是成功的生意人，所以找他比问其他人都靠谱的多。
干果店老板还挺惊讶的：“阿金的牛场可没养几头牛，普通的牛奶快被卖出金子的价钱了。”
小姑娘没多少钱，那么点工资养两个人就不说了，还要供着一个孩子读书，自己平时省吃俭用的，怎么还给孩子买牛奶。
花街上的孩子，可是很小就断奶了，甚至有一些女人为了赚钱，早早就给孩子吃廉价的饼干泡水了呢。
不过李雨桐向来是娇惯孩子的，沈铭泉不止被送去上学，穿戴干净，而且李雨桐每天都会给他带零花钱，可以说很幸福了。
订牛奶的事，李雨桐是决定好了的，小魔王向来沉默，跟她也没太多话说，幸好李雨桐是个很有责任心愿意照顾人的性格，所以小魔王很多事情都要她去多多留意。
最近几天，李雨桐夜里总能听到隔壁房间有翻身辗转的声音，一直摸不准小魔王为什么夜里睡不着。
不过很快，李雨桐就发现小魔王走路没有从前那么快了，坐着吃饭的时候下意识的揉腿关节。
发现了问题，李雨桐当然不会忽略。
“腿痛？”
开始，李雨桐以为是小魔王走路磕到了，受伤了之类的。
但是小魔王很是谨慎的说：“没。”
一个字不肯多说。
李雨桐没办法，买了点跌打损伤的药给他：“如果不喜欢人碰你的话，就自己揉一揉哦。”
小魔王没拒绝药水，但是症状根本没有缓解。
又过了两天，脸上开始有黑眼圈了，走路慢吞吞的让人看不下去。
这下子，怎么也瞒不下去了。
他很冷淡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膝盖和手肘都很痛，大概是生病了吧。”
什么大概啊……
根本就是生病了吧。
李雨桐请了半天假，带他去医院，结果是——长身体太快，身体缺乏营养，尤其是钙质所以才会痛。
简而言之，身体想的太快，营养跟不上了才会痛。
医生的意见是——补一补。
这个检查结果出来，不止是李雨桐，沈铭泉自己都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很清楚李雨桐的经济状况，干果店的工资一个月五百块，除去他的学费，两个人的吃喝，还有李雨桐每天给他的零花钱，剩不下什么，而且他们是负债的。
并不知道李雨桐已经还债完毕的小魔王，心里想着打发常坤不要催债很容易，可是李雨桐的钱还是很少。
在他看来，他与李雨桐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她虽然养他，但是他却不能变成她的拖累，否则也会有被遗弃的风险。
走出医院，李雨桐还觉得很神奇的，她小时候长的慢吞吞，感觉一直是很健康的，几乎是没病没灾的一个人，不过她也不算是个子高的姑娘。
也许只有个子高的人才会少年时期疼一疼吧。
她想着谨遵医嘱想办法给小魔王补一补营养，一旁的小魔王却轻描淡写的下了结论：“这也不是病，家里还有止痛片么？”
真的是很能忍了……
李雨桐真是想不心疼他都没借口，所以才会想办法订点牛奶给他补充营养。
沟通过之后，送牛奶的小工愿意送到隔壁街的交汇那里，几百米的距离，李雨桐走一段路过去取就是了。
只不过萤草市送牛奶的规矩怪一点，其他城市是早晨送，萤草市是下午送，牛场人少，早上开工，下午才能分装好。
李雨桐预支了一百块，定了一个月的牛奶，第一次去取牛奶的时候找错地方耽误了一点时间。
她没回去，沈铭泉就放学了。
干果店里没有她的身影，沈铭泉里里外外找了两圈。
“人呢？”
干果店老板打着算盘，眼皮也不抬：“给你取牛奶去了，说是给你补充营养。”
“哈？”漂亮的少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滑稽表情，他觉得，李雨桐脑子进水了。
干果店老板停了动作，说道：“感觉奇怪吧，这么多年我也算见过世面，你小姨妈这么清奇的我第一次见，她图什么呀？”
萤草市花街这种环境，笨蛋是活不下来的，能胜过淘汰活下来的，都有两把刷子，小孩子也不容轻视。
对于萤草市花街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需要优待”的孩子。
沈铭泉十二岁，但是除了李雨桐，没人会把他当做孩子来对待。
人人平等的低贱，是这里的等级制度之一。
店老板说没见过李雨桐那样的人，沈铭泉跟着沈雨欣那样的母亲在花街混迹，又何曾见过呢。
他韧性极强，并不畏惧艰难的世道，好赖总归能够活下来。
目前唯有李雨桐这种烂好心，却是他最摸不透的一种。
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呢？这个问题，始终令沈铭泉感到困惑。
一老一小冷漠的看了看彼此，俱是百思不得其解，短暂对视后，老的继续扒拉算盘，小的乖乖进了柜台写作业。
哦，对，那个叫李雨桐的姑娘还有一个怪想法，她以为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几乎是强硬的要求少年必须上学，明明她自己都没书可以读。
从那天起，小魔王每天都能喝到一瓶牛奶，他从不拒绝也不浪费吃的，喝牛奶的时候虽然皱眉，却也乖乖喝了。
李雨桐便也安心了，吃药当然也能缓解，不过还是食补更好一点啦。
花街上的孩子总格外敏锐，方窗美色（孩子们取得外号）的柜台上的牛奶瓶逃不过孩子们的眼睛。
很快，孩子们就有了新的话题——常坤肯定很喜欢李雨桐，她都有钱给方窗美色买牛奶喝。
李雨桐和常坤的谣言，从未停息。
当事人从不解释，便似把事儿真的坐实了一般。
干果店里只有李雨桐一个雇员，两个星期后，她就把店里所有的工作流程给摸清楚了，店老板也摸清了她根本和常坤很清白的事情。
常坤溜溜达达，从门口过都不多看一眼李雨桐，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有事儿？
店老板深感吃亏，却也没有因此辞退李雨桐，因为他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李雨桐年轻漂亮，搬货心善勤劳，能帮他做很多活儿。
知道她和常坤并非男女朋友关系之后，店老板指使起她来便不客气了。
搬货记账都是小事儿，李雨桐最不爱做的，是在花街营业的时候去其他店里送货。
总有一些店铺需要送货，李雨桐只是脸皮厚了点，其他方面仍然是战五渣，走在花街的青石板路上，简直是一出羊入虎口的人间惨剧。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她记不住任何人的模样，很是消愁了。
进到店里更是令人如坐针毡，李雨桐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总之很多没见过的东西都见识到了。
红男绿女的欲——望直白不掩饰，甚至有一些直接在大街上直接办事儿。
李雨桐每天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周围的店铺别点外卖。
周边的店铺过来送订货单的时候，她显得特别积极，左右打点给人家出主意，生怕人家漏了点什么，后面再让她去送货可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太漂亮，早有人盯上她，特意的少订东西让她天天在花街里行走，想着有朝一日拉她下海。
送货的要求只多不少。
甚至特意赶在开工的时候就让她跑过去。
店老板接了电话，街尾的红浪漫要两斤开心果，要人马上送过去。
干果是早就称好的，店老板写了纸条和收据给李雨桐，让她快去快回。
李雨桐心中叹气，苦着脸迈出门。
街上八九岁的女孩子和她打招呼：“沈铭泉还没放学么？”
李雨桐看了下钟：“还要一会儿呢。”
小女孩笑了下，捏着钢镚儿跳了两下，想必是等着小魔王回来了再用。
正好口袋里有两颗糖，李雨桐顺手掏了出来递给那个短发的女孩儿，把那女孩当做沈铭泉的好朋友招待。
给了糖，李雨桐缩着肩膀慢吞吞的向目的地出发了。
才走过二十米，两个店中间的墙缝中间碰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女子的长裙子撩的老高，一条腿盘在男人身上，喘着被顶的一耸一耸，雪白的脖子欲断的磨蹭……
李雨桐慢了半拍，才发觉那是什么情况，脸马上红了，还被人骂了一句。
站街的女郎纷纷笑话她：“这丫头没在大街上伺候过我们坤哥呢？”
“坤哥会疼人哦。”
吓得李雨桐只得再快跑两步，不想再听这群人议论。
干果店门口的短发女孩冷眼看着不远处的闹剧，低下头剥开糖纸，粉色的胖糖果是甜甜的滋味，她展开糖纸对着天空看云彩。
沈铭泉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个经常买糖吃的小姑娘在门口发神经，本想轻巧的避开，对方却开口。
小女孩说：“她去送货了，十分钟了。”
沈铭泉侧眸，他比女孩稍微高一个头，这么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对方衣领里斑驳印子。
他说：“知道了。”
女孩看向他：“谢谢呢？”
沈铭泉没理她，背着书包进了干果店，转身去柜台里放下书包，准备写作业。
短发女孩透过方窗子看他，撇了撇嘴，把手里的钢镚儿随手扔了。
她从没感觉，糖果是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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