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师——姐——”
刚在在门外因为拦了一下元蓁蓁,而遭受无妄之灾的弟子们,刚才根本就没敢进门。这时候等着里面战况平静,才抹了两把脸跑进来。
他们都是议事堂的弟子,多少都领教过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心里怎么也说不上喜欢,也明白元蓁蓁的行为甚是不妥。
于是他们探了探元蓁蓁的鼻息,确认她并无大碍,只是气息郁结晕过去了之后,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两位师叔,元师姐她……嗯,我们先送她去休息。”议事堂弟子朝颜临寒一拱手,然后又想起正事来,“掌门确实是急召颜师叔回去,还请您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随我们一道返回云涯山。”
颜临寒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那我们先告退了。”话毕,一群弟子抬着元蓁蓁退了出去,走之前还很细心的帮忙关上了门。
商清不由感叹,看看,这才是正常人对话的方式。
不过正如陆子衿曾经所说,颜临寒看着冷淡了些,但却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他脾气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你刚才何必理她。”颜临寒难得叹了口气,“你帮我出这个头,以后就甩不脱他们的纠缠了。”
“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元家当时弄出这么一副烂摊子已经够恶心了,先前他们还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现在都敢当面大言不惭了。你懒得跟他们计较,他们倒仗着这一点越发放肆。”慕欺霜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甩了甩衣袖,“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回去再跟那群老家伙‘讲讲道理’,说实话我都感觉我骂的太晚,才让他们这么有恃无恐。”
“师父,你今天骂人的样子真是分外帅气。”陆子衿蹭过来,他弯眼一笑,仰头看着慕欺霜,眼睛里亮闪闪的。
慕欺霜哼了一声:“小兔崽子,你意思是我以前不帅吗?”
“你以前骂的都是我,当然不……哎哟。”陆子衿还没说完,脑门上就被敲了一下,顿时捂着脑袋改了口,“师父,我反悔了,你也就帅了刚才那么一小会儿。”
“谁让你平常老是偷懒,现在知道错了吗?不好好练剑的下场就是,被人欺负了也没法还手,只能挨揍。”慕欺霜敲过陆子衿的脑门,手又旁边挪过去,摸了摸他额角的细小伤疤。
幸好这次只是皮外伤,再过几天就会痊愈了。
“好了,我先去给重华宗传个消息。现在已经入夜,就不急着赶路了。等明早你随弟子们回云涯山,我送他去重华宗。”慕欺霜摸了摸下巴,然后伸手一把揽住自家徒弟的肩膀往门外走,“徒弟,走,去给我搭把手。”
“哦好,那商清你好好休息!”陆子衿从师父的魔爪下回过头,出门前总算是成功喊出了这句话。
房间里少了两个话最多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刚才慕欺霜一番唇枪舌战,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现在周围陡然寂静,商清的脑海里就不断的想起元蓁蓁的那两句话。
当年颜临寒与商玉宸死战,险些丢了性命。
虽然商清完全想不起一丁点儿有关的记忆,他大概也并不能算是当年那个人,但听旁人提起这件事,商清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揪心。
颜临寒又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才能在突破境界的紧要关头放弃,只为了找寻昔日的死敌呢?商清实在想不出答案。
他很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压在唇舌间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商清悄悄抬眼,只能看见颜临寒白衣似雪的背影。
温暖的烛光之下,他脚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商清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寂寥。
看着颜临寒准备离去的背影,商清只觉得胸口闷的越发难受,那句在唇舌间翻来覆去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对不起,我曾经将你伤得很重。”
颜临寒呼吸一滞。
他静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回过身来,眼中有种看不透的情绪:“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你当年选了那条路,而我无法同行。”
“……”商清接不上话来,他没有当初的记忆,只能愣愣地看着颜临寒的脸。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忘了也很好。”颜临寒走过来,在商清身旁站定。他抬起手,却在触及商清脸颊之前,又犹豫了,“我后来想了很久,觉得你当年说得很对,确实与我无关,也确实是我管得太多,所以,以后不管了。
也许是烛火太过温暖,光影之下,商清竟觉得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温柔。
但又很快消失了,就像是幻觉一样。
最终颜临寒还是收回了手,他俯身注视着商清,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现在也只剩下一件事——你曾经与我定下规矩,每隔三年约战一次,现在算起来,你已经欠了我六次。至少在还清之前,别死在其它人手上。”
“……啊?”商清突然被这个话题吓回了神。
再等他去看的时候,身边已经只剩下摇曳烛火与夜色,那个白衣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颜临寒离开之后,商清选择让睡眠解决自己的一切烦恼。
按时吃药,然后睡觉。
当天晚上商清睡得不是很安稳,他梦见自己和颜临寒站在高山之巅,周围都是白色的雪,刺得人眼睛生疼。
然后他和颜临寒死斗一场,两个人的剑锋都死死抵进对方的心口。
血流了满地,将无边无际的雪全部染透。
颜临寒从上面压制住商清,面色苍白,皮肤冰冷,眼睛变成了没有光点黑洞,像极了罗浮城中鬼物。
他的血已经流尽了,但双唇还在轻轻张合,说:“你说得对,是我多管闲事,所以以后不管了。”
已经变成一片血红的雪地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大群鬼侍女。
她们低着头,声音冰冷又古怪的对颜临寒说:“少爷,客人们都到了,快和少夫人去喜堂吧。”
周围场景骤变,商清又是一身深红嫁衣,坐在铺满绸缎的婚床上。
颜临寒坐在商清对面,抬手掀开他头上的红纱,俯身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在他耳边说:“你还欠我——”
……
商清被吓醒了。
他往窗外一看,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这两天里乱七八糟的所见所闻全都混在了一起,在梦里变得荒诞又诡异。
看来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梦也未免太惊人了。
忽然,商清闻到一股软糯清甜的香气。
低头摸了摸肚子,商清这才想起来,这两天里自己压根儿就没吃过东西。只不过之前事情一件接一件,所以没顾得上。如今睡了一觉起来,身体情况有所好转,于是空荡荡的胃就开始抗议了。
饥饿驱使商清放弃了温暖的被窝,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循着那股香气找出去了。
推开旁边茶厅的门,商清就看见慕欺霜和陆子衿师徒俩坐在圆桌旁,两人各据一方,似乎又在拌嘴。
“师父你早就修炼到能辟谷了,怎么还跟我一个小孩子抢吃的呀!”陆子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那碟莲花酥,又被慕欺霜随手顺走一个,眼睛都瞪圆了。
慕欺霜不以为意,慢悠悠地擦了擦手:“能辟谷是一回事,想吃东西又是另一回事,谁跟你说两者要混为一谈了。而且这点心是我拿过来的,吃你一两个又怎么了?尊师重道懂不懂。”
“哼,虽然是师父你拿过来的,但肯定不是你买的。天外楼做点心用的是轩辕朝宫廷中的做法,向来金贵。就你那身上留不住钱的毛病,根本买不起……呜呜呜!”
“你小子话是真的多,点心都塞不住你这张嘴。”慕欺霜拿起一块绿豆冰糕,直接塞进了陆子衿嘴里。
回头看见商清进来,慕欺霜十分自然的朝他招了招手:“你醒了啊?快过来垫垫肚子,吃完我们准备启程去重华宗了。看你睡的太沉所以没叫你,他们一行人天刚亮就已经走了。”
“嗯。”商清在桌前坐下,面前摆着几个青花小碟,里面分别装着两样点心。
那莲花酥花瓣层次分明,颜色自然,一眼看去几可乱真,简直漂亮的让人不忍心下口。绿豆冰糕则十分小巧,软糯清甜,入口即化,带着一丝凉意在舌尖间化开,直教唇齿留香。
吃到一半,商清忽然向慕欺霜问了一个问题:“我以前是不是……挺不讨人喜欢的?”
慕欺霜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确实,你当年确实挺讨人厌的。说好听点儿是轻狂,说难听点儿就是没规矩,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把好多人气得牙痒痒。”
“是吗?听起来确实蛮糟糕的。”商清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桌上画起了圈,多少有些挫败。
“是啊,但有时候也不能完全说是坏事,毕竟看有些人被你气个半死,又还不了手的时候,真的很快乐。”慕欺霜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时,眼中有一丝怀念,“总而言之……”
商清抬起头来,期待的看着他。
慕欺霜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十分郑重:“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的好儿子,爸爸永远爱你。”
商清:“……你是不是傻。”
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我打游戏时的沙雕队友,天天变着法儿的说骚话,就为了叫我一声儿子。
可恶,把我刚刚酝酿好的感动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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