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朝文武还沉浸在隋国军队大胜蛮族的喜悦中时,太子因妒毒害五皇子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打乱了年前温馨的气氛,一时朝廷上上下下无不紧张战栗,生怕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说错话站错队,成为皇子之间的牺牲品。
隋睦大怒,对这个莽撞的大儿子感到异常失望。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如此鲁莽?在自家的宴会上下毒,你叫朕,唉,如何帮你服众?”
隋明这几日也为隋昭中毒一事万分忧心,甚至还非常委屈和纳闷。
他敢对天发誓,自己没有下过毒,只是存了些敲打隋昭和拉拢段家的心思。
“近几日天天都有大臣说起这件事,让朕务必给隋昭一个公道,毕竟是打了胜仗的战神,哼,他现在倒是不得了了,”隋睦紧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隋明,心里千回百转,终是问出口,“明儿,你会不会认为我对待隋昭过于严苛?”
太子皱眉,按理说就算父皇再如何偏心于他,这怎么也是危急隋昭生命的事儿,今天上朝他还看隋昭脸上肿胀,起了不少红疹。
隋明本来以为这次父皇还重罚自己,没想到他仍旧责骂隋昭。
“明儿,我相信你,你还有没有动手,”隋睦冷冷一笑,雪白的鬓角,眼角的皱纹如同荒山沟壑,满是沧桑的痕迹,“怕是那个杂种等不及了,贼喊捉贼,败坏你的贤名,以前还有太后,如今太后没了,恐怕谁也阻挡不了他的狼子野心。”
一句杂种,让隋明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说……隋昭并非父皇的孩子?”
隋睦冷哼:“朕可没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儿子。年轻时朕落了不少旧伤隐疾,如今朕的身体愈发虚弱,此子断不可留。”
隋明跪拜:“儿臣定当为父皇分忧。”
过年的第一天,枫城下了一场大雪。入目之处皆是银装素裹,枯老的树枝无拘无束地向青苍色的天空伸展,显出另一种风姿,亭台楼阁皆覆雪色,好似白衣的美人。
宫殿内炉火烧得旺盛,四处还摆放得有精心培育的花朵,让人看得眼前一亮。宫女太监们皆穿新衣,来来往往,酒水吃食,如同流水一般送往宴席之上。
隋睦以家宴为由只邀请了隋明和隋昭两人,
从不曾对隋昭露出温和笑意的皇上,此时青白的脸上挂着一个亲切的笑容,慈爱地看着他,让宫人为隋昭斟满酒。
“昭儿,年后你还是留在京城吧,不要再去边境了,边境虽是好男儿的去处,但终究太过危险,太后若是知道了,怕准是会心疼你。”
隋昭不动酒杯:“父皇日夜为隋国的百姓操劳,我的这点辛苦实在不值一提。”
今天是他第一次和这个父皇过年,没有喜悦,以前撕心裂肺追求期盼的东西现在仿佛是过眼云烟,似乎从前渴望父亲垂爱的可怜儿根本就不是他。
而且,唯一的感慨也被眼前的毒酒给消磨了。
隋昭想到段明丘为他打探到的消息。
“这次家宴,皇上和太子必定对你不利,”小公子担心地注视着他,那双清泉似的眼眸能安抚他所有的悲伤,“他们会在饭菜和酒里分别下毒,混合起来才会致命。这次,你准备如何?”
他……准备如何呢?
隋昭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上弯。
隋睦身边的大太监对他一阵耳语,肉眼可见的,他的神情由青转白。
“你、你!”隋睦猛然起身,怒目而视,气势非凡,隐隐能看出他当年征伐四方、所向披靡的模样,“来人,传御前护卫,把他们都统统叫进来,今天这个逆子是要谋反啊!”
隋明一脸疑惑,也急忙护在隋睦身前:“父皇,发生什么了?”
大殿之外突然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刘元瑞一身精甲带刀而来。
“父皇不用再等了,你的侍卫、暗卫都被我们解决了。”
刘元瑞收到隋昭眼神的示意,将手上包裹扔到地上,包裹滚开,正是御前侍卫首领孙艺。
隋昭接过将士递给他的圣旨,恭敬地捧到隋睦面前。
“太子失德,胆大妄为,竟敢在家宴上下毒谋害父皇,幸好我带兵赶到,还请父皇另择新主。”
隋睦没有看他,只把目光投向远处。
“好,你战功赫赫,文武双全,比明儿优秀,我让位于你,我让位于你。”
刘元瑞又恭敬地奉上玉玺,只登这么一盖,他的将军就会成为隋国新的王。
“父皇,万万不可啊!隋昭,你犯上作乱,盗取天下,列祖列宗都看在眼里!你怎么对得起父皇啊!”隋明被剑架住脖子,眼看帝位拱手让人,不由心生绝望。
隋昭不气不怒。
“隋明,你以为我抢走的是你的位置?”
见大印盖上,隋昭妥善收好,才令人拿出另一张圣旨。
“看到了吗?这是父皇见自己病情日益加重,提前写好的圣旨。我也是花了好些心思才找到。你猜猜,这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隋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份新圣旨。
“是、是你……?”
隋昭无奈地摇头,佯装可惜地叹气:\"大哥啊,所以你不如我呢。这上面的人,是薛小侯爷啊。\"
“不、不!父皇,他骗我!”隋明怒吼,奋力挣扎又被人狠狠摁住,“父皇!为何!为何啊!”
隋睦见隋明疯狂的样子,难得心有不忍,但现下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他本来打算哄骗过去,没想到隋昭手眼通天,竟然连他想传位给薛焕儿的事情都调查清楚。
“父皇,你最爱的孩子一直是薛焕儿吧?”
隋睦脸色难看,身形不稳,竟是要昏倒。
“他、他还活着吗……?不,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白眼狼,根本不会放过他。”
隋昭不在意他嫌恶的眼神,冷冷道:“父皇病了,送他回去休息。太子嘛,犯上作乱,盗取天下,列祖列宗所不容,送进大牢。”
“是。”
隋昭挑挑眉,从桌上冰冷的菜肴里挑了一夹,细细品味,放下筷子,意味深长。
“这可真是一个好年。”
待隋国的臣子们放完年假,就会惊喜地发现,一夜之间已然换了天地。
太子弑君,五皇子护驾。虽然群臣们都寻思着太子没有必要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去抢迟早属于他的位置,但是想到他前阵子毒害隋昭的行为,实在很难高估他的理智。
隋睦因着太子的事,大动肝火,病情加重,在早朝上宣布退位,让位于五皇子隋昭。
朝廷众臣们被这一系列劈头盖脸的变化弄得战战兢兢,全都在反省自己之前可曾小看侮辱过当今的圣上,至于少数质疑的人不知不觉就没了声息。
隋睦四个皇子,三皇子死得莫名其妙,四皇子被妃嫔毒杀,太子又这般不懂事,算来算去,最后这个位置竟然落到了最不受宠的隋昭身上,世事果然不敢让人小看。
隋昭身着明黄龙袍,帝冠晃动的珠帘后是一张年轻而俊美的脸,他此时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台下群臣,琥珀色的眸子像是冰冷的琉璃,映射出每一个人的表情,无形的威严让下面的老家伙都又敬又怕。他,生来便是的王者。
他的视线扫过群臣,定在一个人身上。
年轻高贵的帝王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牙,竟然像一只讨好的犬类。
段明丘与他对视,也忍不住一笑。
隋昭登上了帝位,没有弑君,手上没有沾染兄弟的血,也不会有人背叛他,而且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会再一直纠结于自己缺失的父爱。
这生劫……
终于要结束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如何前往下一层塔?
段明丘左等右等,这塔灵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正想着塔的事情,薛焕儿突然站了出来。
薛小侯爷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眼下青黑,显得疲惫脆弱。
虽然他不是皇子,但隋睦就如同他的亲身父亲一般,隋昭只报他病重,而不让人见面,实在令人起疑。
“陛下,是否能让我们与先皇见面?事情发生得太过仓促,陛下如此处理会引人非议。”
隋昭望向薛昭儿,笑意收敛,眼角挑起,似讥似讽。
“先皇病重,不便见人,如若真出了意外,谁担得起这个责任?薛侯爷,你担得起吗?”
薛焕儿哑口无言,他生来就居高临下地看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在隋昭面前垂下头颅。
“说起来,朕觉得薛侯爷做事稍显莽撞,不够沉稳,不如……”隋昭不紧不慢,嗓音低沉,仿佛在用声音去切割众人的理智,“也去边境锻炼几年?”
群臣哗然。
陛下这是要整薛侯爷啊!
“你——”
“陛下,边境平定不久,派侯爷去实在屈才,臣以为江南近些日子匪寇颇多,薛侯爷武功高超,在京城也没有施展的地方,那里应该是个好去处。”段明丘对上隋昭的眼睛,好歹薛焕儿在塔外是他的弟子,而且这两人也不是说毫无关系,不要闹得太难看才好。
隋昭见段明丘为他说话,忽然看下面的薛焕儿更加厌恶了几分。
丘儿是在包庇薛焕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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