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资本市场上的投资决策经历给江知的性格中增添了比一般人更多的理性。江知没有拒绝陆风潜的帮助。

    当晚，陆风潜从景德镇分公司调遣的直升机把江知需要的电窑运到了晋城。

    七天后，第一批预售品被送到顾客手中，获得了众人认可，不少人主动在微博晒图留言。

    @捕捉一只傻狗：“软萌萌的猫猫肉垫，简直少女心爆棚好吗！[爱心][爱心][爱心]”

    @可爱多少钱一斤：“谢谢这个猫咪伞帽，让我喜欢上了雨天~”

    @今晚月色很美：“姐妹，我真的忍不住要安利给你们啊啊啊啊，睡在雨伞上的猫咪，爱了爱了。”

    真实好评是最强有力的推广，接下来几天，每天至少100个的下单量，又一周过去，销售额已经达到元。

    江家四人围坐在院里的石桌上，江行舟拍了拍江知肩膀，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只看着江知又收回手，眼里压抑着激动和喜悦，眸光闪烁。

    俞芷为他吃了太多苦，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之前苦于没有门路，江行舟有预感，以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俞芷脸上带着难掩笑意，一下一下敲着手中的计算器，不时抬眼看一下桌上账本，口中念叨着：“陶艺师父的工资每人一天是200，加上8000的广告费，再扣除每个伞套的平均成本100……”

    正要按下“等于”键，就听江知报了个数字：“157500。”

    与此同时，计算器上的数字显示出来，和江知说得不差分毫。

    俞芷惊讶地“啊”了一声：“妈之前只当你学习好，没想到脑袋转得这么快。”

    江行舟凑过去，收起眼中情绪，声音抑扬顿挫：“随我。”

    俞芷当着一双儿女，没给他留面子：“不知道是谁说从见到数学第一天就没考过及格？”

    被拆穿了江行舟也不恼，只看着他们笑得开怀。

    江锦年上前刮了下江行舟的鼻子：“爸爸，羞羞！”

    江知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温馨场景，嘴角禁不住也染上了笑意。

    小说中，他站到过投行界顶峰睥睨众生，也时常独自一人坐在摩天大楼的阳台上俯视纽约。

    为了仇恨而活，感受到的也只有车水马龙的寂寥。

    在这里，不足四十平米的简朴小院，没有豪宅没有游艇，没有曾经的金钱和地位，却让他产生了超脱物外的眷恋。

    正温情间，俞芷看向江知，出声道：“小陆呢？这次多亏他帮忙，该好好跟他道谢的。”

    江知含混道：“在忙吧，快到公司庆典了。”

    俞芷点点头：“两个人过日子，都是将心比心的，该体谅的就得体谅，他公司里事忙了，家里你就多注意一些。等你忙起来，他也会体谅你的……”

    没等俞芷说完，江知撒娇一样晃了晃她的手：“不听不听，我妈念经。”

    夜晚习习，还有些凉，俞芷回握了下江知的手，笑着说了句“你这孩子”进屋给他去拿外套。

    俞芷走后，江知给自己和江行舟各倒了杯红茶：“爸，等尾款结清，你跟妈先搬个地方住吧，这边离市中心太远，锦年去学校也不方便，听妈说她们早上6点就得起床。”

    江知说着扶了下昏昏欲睡的江锦年，把她的脑袋倚在自己肩上。

    江行舟听出江知是要把钱留给他们，看了看江锦年，端起杯里的茶喝下去：“不行，你马上毕业了，正式工作后的红白事宜、人情往来，哪样不得花钱？我听人说过，做你们这行的，就是烧钱。挣钱的主意是你想的就该是你的，爸没本事，但也不能给你拖后腿。”

    江知给江行舟杯里添满：“就是因为我很快可以自主开展业务，所以才不需要再从家里拿钱。”

    江行舟还是不同意，双方各执一词，都不让步。

    俞芷拿着外套走了出来，边走边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谁为了多给对方钱吵起来的。”

    把外套放到江知手中之后坐到他对面：“家确实是需要搬的，我打听过，在乐淘陶艺馆附近租个差不多的两室一厅，要1万多。我们可以先租半年，再付一个月的押金，7万足够。”

    “这样，15万，我们拿7万，8万留给小知应急。”

    江知皱眉：“妈，我不用。”

    俞芷：“别急，你先前说过网红经济的效应不会持续太久，我们暂且定这雨伞帽的热潮能维持一个月，我手里现在还有3万，够这一个月的成本支出和一家人的生活，8万块钱你拿着，以后挣或赔都是我们的，跟你无关。”

    俞芷声音轻柔，但是江知清楚，她打定主意要给自己钱。

    只好微微点头，又道：“房子和工作的事我来想办法。”

    网红产品的红利期很短，今天脏脏包红极一时，明天就有喜茶来代替，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江知凝神想着，一双柔软中带着温热的手覆在了自己手背，抬头看去，正对上俞芷温柔的眼神：“每个人都有他的生活，父母和子女不一定要绑在一起。”

    “小知已经做了很多，剩下的该靠我们自己了。”

    江知：“可是……”

    还想再说什么，脸上被轻轻扯了两下。

    俞芷笑笑：“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着急就鼓腮帮？”

    陆风潜一走进江家小院，就看到眼前这幕：

    月光下泻的庭院中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斑驳光影下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对他冷冰冰的江知，此时像换了个人一样，微微仰起头，红着一张小脸，琥珀色的眸子里晶晶闪闪地流露出依恋。

    陆风潜一怔，江知的神情似曾相识。

    他倒是忘了，第一次见到江知的时候，隔着长长的走廊，对方就是这么望向自己的。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江知看着自己时，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了下去。

    陆风潜回神，恰好江知随意一瞥，两人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陆风潜看着江知，见他先是眼中闪烁着的光退去，连带着在俞芷面前的小孩子作态也都一一找寻不见，又恢复到面对自己时的波澜不惊。

    见状，陆风潜胸口有股无名火烧了起来。

    用一贯低沉的声音道：“该回去了。”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江知看了眼时间，同江父江母道：“爸、妈，天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按住俞芷肩膀：“不用送了。”

    俞芷同江行舟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江知，微微张了下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江知掩上门，走到车边，坐到副驾驶座。

    引擎发动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江知看过去，陆风潜在他的注视中倾身过来。

    江知不躲不避，陆风潜的脸最终停在距他十公分的地方，单手伸过替江知扣上安全带，然后坐直身子将变速杆往前推去。

    车缓缓行驶起来拐进主路，特意来接自己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不过陆风潜既然不开口，江知也没想过问，索性戴上耳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静静阖着眼。

    陆风潜余光落在江知侧脸，记忆中他和江知单独相处的次数不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两年前登记回来。

    一直以为江知性格很安静，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从学校白桦林里的流浪猫说到打工店里的奶茶总是少放珍珠，边说边笑得眉眼弯弯。

    陆风潜有时应有时不应，江知也不气馁，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想告诉他。

    想到这里，陆风潜胸口那股火烧得更盛，同时多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

    车在江知公寓前停了下来，陆风潜把装着一串钥匙和房产证明的文件夹递给江知。

    江知取出文件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陆风潜的意思，退回去道：“陆总，无功不受禄。”

    陆风潜不去看江知，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映衬着他一贯冷硬的态度。

    江知向上掀了下眼皮，声音淡淡：“你可以给，我也可以不要。”

    在陆风潜看过来的时候，江知坦然道谢：“气窑的事谢谢你，还有，今天多谢陆总送我回来。”

    说着打开车门，不作停留转身。

    陆风潜沉声：“江知。”

    江知应声，并不回头，只冲陆风潜挥了挥手：“拜拜哦。”

    明明是软糯语气的音调，陆风潜却听出一阵嘲讽。

    但又因为江知不多显露的俏皮模样，不知名的火气悄然散去，更为新奇的感受笼罩上来。

    像猫在心上最柔软的部位探出爪子试探地挠了几下，不疼，反而泛起丝丝痒意。

    “叮咚”一声，微信上收到江知20000转账，封面上“不用找了”的四字备注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江知大手一挥，豪掷千金的情形。

    不知怎么，陆风潜有些想笑。

    调转车头准备离开，车载显示屏亮了下，看着江知房间亮起灯，陆风潜点开未读图标，嘴角笑意在一瞬趋于凝固。

    备注为“季尤冰”的联系人发来消息：风潜，最近过得还好吗？我下周回国了，到时候一起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