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门啪嗒一下被关上了,杜清眠回头看了一眼, 也没继续往里面走, 瞥见旁边吧台设备还齐全, 没被清走, 直接坐了过去, 拿出手机。
微信,顾以枫。
杜清眠杜清宁让我来接个单子, 郊区一个酒吧,说是闹鬼,有什么问题吗
顾以枫的手机叮咚一响, 她随便瞥了一眼, 正准备把手机静音,看到给她发消息的竟然是杜清眠,一愣,秒速回复过去哪个酒吧, 具体位置说一下
杜清眠按着刚才过来的印象给她发了个模糊的地址北郊,附近有别墅群,一公里外还有几个商场。
顾以枫看着她发的简短信息, 捏着手机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恐怖的念头。她迟疑了一下,艰难地打出几个字蓝色汪洋
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杜清眠发了个嗯过去。
顾以枫杜清宁让你过去的
杜清眠嗯, 她说这里闹鬼。
蓝色汪洋是闹鬼没错, 前段时间这事儿都在她们圈子里传遍了。开酒吧的姑娘跟她有些不对付, 具体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只听身边人吐槽过,说那个酒吧闹鬼之后找去好几个风水师看,却都没有结果,进去的人包括风水师在内,也都莫名其妙失踪了。
专业抓鬼的都能栽进去,那得多吓人呀。
顾以枫骂了句杜清宁傻逼,赶紧给杜清眠发消息有问题,有大问题,那儿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去了。
杜清眠谢谢,不过我已经在里面了。
顾以枫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这他妈简直比鬼故事还惊悚好吗
她甚至开始怀疑对面给她发消息的到底是不是杜清眠本人,正纠结的时候,又听见手机叮咚一声响。
杜清眠这里具体有什么问题
应该是本人无疑了,脏东西哪会给她发这种话。
顾以枫松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发给了她,末了还不忘骂一声杜清宁就算关系不好也是一条人命,她怎么干这么缺德的事儿
杜清眠她命里缺德,不过暂时还害不了我性命,放心。
顾以枫杜大师你真没事儿啊那之前折进去好几个抓鬼的呢,也算是你同行了。
杜清眠嗯,没发现什么危险。
她的目光集中于手机屏幕,正准备回复顾以枫,安静的酒吧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但是因为酒吧现在太过安静,就显得无比清晰。
杜清眠的头转了一下,收起手机,似乎被那声响动吸引,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了过去。
走廊两边分布着无数的包间,回环曲折,光线也很暗。尽头是卫生间的位置,左男右女,瞧着也是许久没人光顾的样子,声音却是从女卫生间里面传出来的。
滴答。
卫生间的门没有彻底合上,能看见洗手池上方落下一滴水,那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顾以枫一直在给她发消息,劝她赶紧出去,后面发现是劝不动了,就让杜清眠隔一会儿给她回个消息。
杜清眠没想到她是一个这样热情的人,不好意思打听完事情就把她冷处理,回了个ok的手势。
然后就把手机收起来,进了女卫生间。
卫生间里没有窗户,光线阴暗,可能是由于这店开不下去了,电费也没交,怎么按开关灯都不亮。
这就奇了怪了,不交电费交水费吗
杜清眠往漏水的水龙头上扫了一眼,发现刚才它还只是间歇性的滴水,被她一看,就仿佛突然有了表演的,水滴越来越急促,到后面唰的一声倾泻而下,连颜色都变了。
红彤彤的水灌满了洗手台,杜清眠冷漠的看着,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脸上仿佛写满了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吓到她,水龙头里的水渐渐停了下来,干脆连一滴都不往下流了。
洗手池不远处是卫生间隔间,门都整整齐齐的关着,也没有什么异样。
杜清眠的目光从洗手池上收回来的时候,眸光往下压了压,又看见卫生间里涌出一团黑气,薄薄的一层贴服在地面上,朝着她游走过来。
黑雾似乎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发现,悄无声息的到了杜清眠脚边,一下子就朝着她的脚脖子绕了上去。
煞气围身,一般人都会感到寒冷,继而身体僵硬不能动,身子骨再弱点儿的,当场就没命了。
黑雾按照自己的计划缠上杜清眠的身体,猜想这会儿过来的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过前面那几个风水师都倒得很干脆利落,这个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想必本事更强些。
卫生间里又源源不断的出来了些黑雾,一窝蜂的朝着杜清眠身上涌,杜清眠冷眼看着,只当自己没发现,还原地走了一圈活络了一下筋骨。
杜清眠身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异状,黑雾急了,几只鬼嘀嘀咕咕的交流“她怎么一点儿都不冷呢又不是纯阳之体,还是偏阴的体质呢。”
“岂止如此啊,咱们都勒住她这么长时间了,人家还闲庭漫步呢,你看她干什么有一点障碍吗”
“前面那几个老道士都轻而易举地栽在了这里,想必这个女孩功力不浅,咱们要小心应对了”
杜清眠眨了眨眼问“老道士是之前从这个酒吧里消失的那几个人吗”
“可不就是他们吗明明自己是个抓鬼的,进来之后看到水龙头就吓得屁滚尿流了,简直没有一点职业操守”
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有只鬼小声问“刚才是谁跟我们说话的,你们听清了吗还是我幻听了”
杜清眠“你是说我吗”
场面又寂静了一下,围在她身上的黑雾瞬间炸了起来,分成几拨流窜出去,想要逃回卫生间。
杜清眠却眼疾手快地揪住他们的尾巴,将他们慢悠悠的扯回来,一只都没有放过。
空气里传来呜咽呜咽的鬼哭声,杜清眠将他们盘起来打了个结扔在地上,轻轻的勾了勾唇角“几位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
有只鬼小心翼翼的朝她看了一眼,冲旁边的同类说“你们看她真的是人吗,怎么没做法就能听到我们说话抓鬼的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前段时间还没发现啊”
话还没说完脑袋的位置就被人踩了一脚。
杜清眠的身子低了低,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能能能能能能痛痛您松脚”
然而他松了脚之后,这几只鬼更加安静如鸡了,似乎共同达成了什么默契,不准备向她透露出什么信息。
杜清眠干脆看向了卫生间“你们怎么是从那里出来的,那里不臭吗”
“这段时间还好,没人来了,也就没什么异味了,前段时间是真的难熬”
有只鬼的话尤其多,杜清眠一搭腔他就忍不住回复,被旁边的鬼兄弟暗暗揪了一下之后,他赶紧停了下来。
杜清眠倒也没再多问什么,直接手上掐了个符,旁边从始至终没怎么说话的几只鬼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唯一剩下的那团黑雾呆滞的几乎静止,没想到她行事这么干脆利落,连个商量都不打的,简直跟他们这群恶贯满盈的鬼差不多行径。
安静过后就开始抖,抖筛子似的,匍匐在地上不敢看杜清眠一眼。
但该逃的始终逃不过去,只剩下他一个活口之后,杜清眠继续问“刚才我说的话听到了吗”
黑雾剧烈的点头。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黄,黄泉被人盯上了,最近查的太紧,我们没办法从井里出来,就另辟蹊径”
杜清眠朝隔间里看了一下“马桶”
黑雾迟缓的点点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杜清眠唔了一声,语气里说不出是怪异还是夸赞“那你们还真是忍辱负重。”
黑雾更加羞耻了,如果能化成人形,在脸上估计能红的滴血。
他们一群堂堂恶鬼,怀揣着伟大的理想历尽艰辛出来,却只能蜷缩于这种地方,真是太丢脸了
“所以你们是从地底下上来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东西,杜清眠的眼神儿暗了一下“忘川河”
这一问如同石破天惊,瞬间打碎刚才还算友善的氛围,话唠鬼也不话唠了,内心掀起惊天巨浪,惊诧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杜清眠不答,阴嗖嗖的看着他“我倒是碰见过不少次你的同类,一次也没问仔细。你们怎么从那个地方上来的”
见他还是不愿意说,杜清眠的手里再次掐起了淡金色的指诀,危险似的看了他一眼。
刚才自己的同伴那么轻易的就从他眼前消失了,他不会觉得自己会有多好运,畏惧的看了眼杜清眠手上的元气,他张了张嘴“从那上来可不容易,我们”
然而他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了。
黑雾痛苦的快要消散,杜清宁察觉到不对,皱紧眉头想要将它聚合起来。
然而她的动作只是徒劳无功,没有任何力量出现在这里,黑雾仿佛自燃了一样,没过一会儿,便从她的眼前消失掉。
杜清眠沉默的站在原地,听见手机急促的叮咚响,是顾以枫给她发来了消息“杜大师,你现在怎么样了人还在吗我是不是得去报警”
杜清眠“我还活着,要出去了。”
过了那一会儿,那边发来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
杜清眠也没看,脸色不大好的出了酒吧,看见杜清宁已经让司机把车子开到了路对面,坐在副驾驶上刷手机,不知看到什么,笑的十分开心。
杜清眠过去,敲了敲车窗。
杜清宁正跟自己死党聊得开心呢,畅想着杜清眠消失之后自己在杜家的地位,高兴的花枝乱颤。猛然抬头看见杜清眠的脸,她吓得一下子收起了手机,盯着她出神儿。
杜清眠余光只扫到一句还没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么高兴啊”
杜清宁的脸色有点尴尬“我正跟酒吧主人夸你呢,说你肯定能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她还说要给你加钱这是,已经解决了”
杜清眠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径自拉开车门坐到后面“加钱就不用了,一分不少的给我打过来就行。”
杜清宁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你帮她解决了这么大的顾虑,加钱也是应该的”
“对了,报酬多少钱”
杜清眠扯着安全带,淡淡开口“八百八十八万。”
杜清宁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八百八十八,万。”杜清眠系好安全带,坐好,嘴角轻轻的弯了一下,“我在里面受惊了,要这点钱应该不过分。何况你朋友非富即贵,不至于连八百万都拿不出来吧”
杜清宁的脸色有点难堪。
八百万流动资金对于杜家来说不算什么,对杜清眠也不算什么,可在她那个朋友眼中就是不小的数字了。
杜国华醒之后她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朋友圈也没以前那么金光闪闪了,只能自降格调,接纳以前她看不上的那些人递过来的善意。
杜清眠见她久久不回应,挑了挑眉问“怎么,我这是为难您了”
“没有。”杜清宁抿着唇摇了摇头,“稍后我就跟她讲。”
杜清眠的眼睛轻轻的弯了一下,回复顾以枫的时候抽空抬了个头“对了,刚才我在里面问了一下顾以枫,她说那里有问题,催着我离开呢。”
“据说前段时间有几个抓鬼的都栽在了里面,有这回事儿吗”
隔着车座,杜清眠不大能看到杜清宁的表情,但也能看到她肩膀处的肌肉微微僵了一下,是紧张的状态。
随即她干笑着开口,语气里有点不自然“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如果真的有这种事,她怎么不跟我说呢”
杜清眠啧啧一声“大门钥匙都给你了,这种事儿却不跟你说,这是盼着你去送死,还是盼着我去送死”
车里安静了半晌,杜清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点心虚的讨好“反正现在你都出来了,我就知道,这种事儿难不到你”
杜清眠懒得再跟她虚以委蛇,翻了个白眼“杜清宁,话先摆在这里,这是我忍你最后一次。以后你的事我一概不管,要是再有什么小动作被我抓到,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活着受罪跟死了下油锅,你更喜欢哪一个”
她这话是说出来吓杜清宁的,却没想到成效显著,话音刚落,杜清宁就吓得安静如鸡,呆坐在副驾驶上连手机都不看了。
没出息。
杜清眠手底下轻轻掐了个诀,冲着杜清宁的后脑勺推了过去。杜清宁对此一无所觉,想到杜清宁刚才的话,噤若寒蝉。
杜清眠刚才的语气很冷,能听出来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有可能,也有能力把她给杀了,她是认真的在威胁要杀了她。
杜清宁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总觉得心绪紊乱,烦躁难耐。
这天晚上回去她就做了噩梦。
梦里她到了朋友闹鬼的酒吧,喝了点小酒,一阵尿急之下往卫生间冲,却没想到刚进去坐上马桶,周围便天旋地转,抽水声如在耳侧,她竟然被吸到了马桶里
恶臭味儿包裹着她,让她胃里作呕,最可怕的竟然是还有鬼缠着她,将她的身体撕扯的七零八落,伴随着那些污秽物一起被冲到了下水道。
这几天杜清宁的脸色一直都很差,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王妈心说她的身体看着也好了,怎么食欲比前段时间还差了呢
杜清宁有苦难言,她怀疑杜清眠做了什么手脚,却又没有证据,无奈之下联系上了自己哥哥。
杜清翰这段时间都没在家里呆着,三天两头去寻访高人,最近正在一个道观里长住,说是要修炼。
为这事儿他把杜国华气得够呛,杜国华拍着桌子让他回来,他却不听,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杜清宁气虚无力的拿着手机,等电话嘟一声接通了,恹恹道“哥呕”
刚一开口又差点想吐出来,杜清宁冲到窗户边上,听见那边杜清翰疑惑的声音“怎么了”
被风一吹,胃里就没那么恶心了,杜清宁松了口气道“我最近被人给阴了,老做噩梦。你不是说去修炼了吗,认识什么高人吗帮我处理一下。”
“高人哪有这么容易遇见,我现在还没入门呢。”杜清翰语气不大好,“你要是着急还不如去找杜清眠,我听说她最近不是回家了吗”
一听到那个名字,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那个噩梦,刚刚稍微好点的胃又开始犯呕了。
杜清宁把脑袋伸出窗户吐了半晌,快死了一样朝手机里说“你他妈能不能别提她的名字,嫌你妹妹死的不够快呀赶紧的,就说能不能帮吧,不能过两天我就从窗户里跳下去”
“你别着急啊。”杜清翰烦躁的啧了一声,“要不然这样,你先来我这儿。这个道观环境不错,香火也旺盛,要是你身上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指不定还能压一压呢。”
杜清宁没有办法,只好点头答应“把地址发给我,下午我就过去。”
牧野一如既往的在后花园里打坐修炼。
他原本打算下山看望一下徒弟就回去,却没想到她现在变得这么倔,连棺材都不愿意回。
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他只好留在这里盯着她。
杜清眠跟他冷战了几天,朝后花园里一寻摸,果然看到他在那儿,便也坐到旁边开始吐息打坐。
牧野睁开眼,看她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那么大的地方不够你用的,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是我家呀,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修炼”
牧野一下子瞪起了眼“那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占你家的地方了,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杜清眠嗯了一声,也没留他“走就好好走,走远点,最好是回冥山去。别在我家附近找棵树趴着,动不动防我跟防贼一样。”
牧野听了他的话,本来气的很,又要毫无高人风范的跳脚,听到她后面那句防贼,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她的话里有点儿萧索的意味儿。
“说什么防贼,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可不就是防贼吗。”杜清眠的唇角轻轻扯了一下,“在冥山上的时候您就经常乱跑,三天两头见不到您人影。下山可好了,您天天在我家呆着,都不带挪窝的。只差没在我身上装个监控,当我看不出来呢。”
“你想多了,想多了”牧野老脸一红,连连否认,“你家条件好,我在这多住一段时间怎么了下山时间长了心眼也变多了,想的都是什么有的没的”
杜清眠没跟他争吵下去,叹了口气问他“师父,忘川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牧野一下子怔住了。
“小时候您跟我讲地狱,讲黄泉,我都只当故事听的,可我这段时间碰到过一些事情,才发现说不定我跟下边有点牵扯。至于是什么牵扯,我还没搞清楚。”
杜清眠的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您躲着我也罢,瞒着我也罢,这事儿我已经大略知道了点儿,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去。”
“就算您不告诉我,我也会另谋他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牧野就知道再怎么瞒着她也没有用了。
她现在真是倔,倔的让人头疼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时间陷入沉默。
其实当初收杜清眠为徒,是碰巧的事儿。
当年凑巧从杜家经过,瞒着地府把小娃娃带回了冥山,本想着要是教不好就把她处理掉,谁知道后来还养出了感情,就像多了一个闺女一样。
好在这小魔头在冥山阴木的压制下没那么邪气了,甚至还算得上乖巧,他就想这样一辈子过去也挺好的,让她当个普通人,等修为上去了,阅历多了,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没想到该来的总是要来,还来的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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