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湖底

    林海川清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已身在湖中，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武魂附体，脸上的腮也随着水流轻轻地煽动着。

    他舔了舔唇，一丝咸味随着味蕾清晰地传到大脑，熟悉的味道让林海川精神一振，这湖中的水竟然是海水。

    或许是熟悉的海水味，这让林海川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些，但他很快又紧张起来。虽说熟悉，但却不是放松的时候，自己还在瀚海里，无法预料到下一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林海川很快就适应了湖下并不强的光线，湖底被微弱的光线微微照亮，发出幽幽的光，似绿，又像是藏着一丝蓝。水流也带着这一丝颜色快速地在林海川眼前流动闪过。

    林海川很快便意识到不对，这里似乎太安静了。

    这里的水在流动，除了他却没有一个活物，林海川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样的设置也太刻意了。

    向上游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林海川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神色。除了往下游，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或者说，明智的选择。

    这并没有值得犹豫的，林海川摇了摇鱼尾，向下浅去。

    越往下，眼前却越是明亮，这让林海川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来这水下还真有些不寻常的东西。湖并不浅，往下沉了大约三十米之后，林海川看到了湖底的河沙，但比河沙更早映入眼底的，却是一排排规整的房屋。

    房屋，都是低矮的小木屋，最多不过三层高，看起来是一个小城镇，最显眼的，就是那从木屋中鹤立鸡群的一座高塔，九层高，仿佛在暗示着严肃而又神圣的至高无上。

    这也正是令林海川讶异的地方，林海川很快就联想到这是不是一个被湮灭在历史中的一个文化，一个从未被提及过的细节。他只记得这本书的大概走向，他的离开，也不会对唐三的成长造成过多的影响，希望只是他想太多，同时他又说服自己再去多想一些，毕竟这是一个神留下来的修炼场，而他依稀记得最后唐三是成了一个什么神。

    他小心地朝城镇的方向游去，来往的人群影影绰绰，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里是湖底，像是在陆地生活一般，脚踏实地地踩在湖底的河沙上。

    仿佛就像在看一场默剧，每个人的神色在每个人的脸上是那么生动形象，他看见这边短褐穿结的百姓在菜场上讨价还价，看着价钱讲妥后商贩或是买东西的人脸上的得意或者遗憾，他们的嘴张张合合，虽然林海川并没有听见他们声音，但却能够感受到浓郁的生活气息。而那边，身着华丽绮绣的富贵人家门口，四人抬着的轿子刚刚起架，虽说有马车，但似乎是为了炫耀自己家的底蕴，偏偏要自家的仆人作成了马。这里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或者说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这里的人当然对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向着那最显眼的九层高塔靠近，一直向上，直到最顶层。

    最顶层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或者说是三男一女，因为其中一个人林海川实在是辨认不出来他的性别。

    “我快控制不住了。”那个林海川辨认不出性别的人开口，声音嘶哑，似乎带着一丝无助的呜咽，奇怪的是，林海川从他的声音居然也判别不出来他的性别，就像是那人刻意为之，不让自己知其性别。

    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担忧地开了口，“罗刹，舍弃它吧。”女人身着一席白色长裙，背后居然有六翼，似乎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身形流畅，勾勒出一道清新的风景线。只能用清新这个词，虽然她的身材傲人，但却不能用妩媚动人，亦或是火辣勾人，用清新也是非常勉强，因为她的气质温柔却又威严，威严中带着不可抵抗的圣洁。

    那神圣的感觉极为纯粹，能让世上最无邪的人感到窒息。

    坐在性别不明之人另一旁的男人，黑色的短发齐耳，墨色的眼瞳内平静到没有一丝生气，但身上却不断散发着杀气，即使是微弱的，却让三米远的林海川浑身发冷，他的声音也是冰冷的，声线也不带任何起伏，“罗刹，再不停，便要迷失自我了。”

    坐在这个男人身边，离罗刹最远的那个男人，海蓝色的半长发，手中拿着竖立的一把三叉戟，中心的蓝色晶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他蓝色的眼瞳，这个男人，虽然同其余三人的气息相同，但其中多了些柔和，似乎令他看起来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担忧地看着罗刹。

    看到此处，林海川恍然，他好像，似乎，只能听见他们四个人的声音，也就是说，这个空间内他们四个人的实力是最强的，并且，似乎是由他们其中一个人创造出来的？

    那个拿着三叉戟又自带蓝色的人就应该是海神了，罗刹……似乎好像也有那么一个神，另一个男人不大清楚，那个女人有六翼，林海川记得好像武魂殿供奉的就是六翼天使了吧。

    罗刹左手扶着额，另一只手被女人握在她的手心，罗刹的脸上浮现着痛苦，“我……我做不到。”那种手中掌握着极致力量的快感，沉溺于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习惯，即使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稍有不慎便是堕落的毁灭，但这种力量怎么说放手就能放手？

    女人有些恼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但这恼怒更多的是无奈，“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执着于此，若是你的‘恶’侵蚀了你所有的心智……”

    罗刹打断了他的话，两眼通红，“不会的……”这话罗刹自己说得也是心虚，自己明知道就要失控了，那种直觉一般的不安在心头萦绕，血液在体内肆意的翻滚，罗刹能够猜到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是有多么难看。

    蓝色头发的男子，姑且推测为海神，淡淡地道：“罗刹，你现在也清楚自己的状态，若是现在还不放手……”

    罗刹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海神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场景猛然一变。

    还是之前的那个小镇，不过是被毁坏之后的硝烟四起，火光弥漫，空气中散布着战争过后的悲伤气息，横尸遍地的场面代替了先前热闹的集市，林海川想下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像是被禁锢在高塔的附近，并不能离这个塔太远。

    远处的天边隐隐约约地有四个人影，虽然林海川看得并不真切，但他知道这四个人一定这是之前那四个神。

    罗刹身体周围环绕着幽绿的颜色，令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毒，虽然林海川并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毒，但那种深颜色的绿令人看得非常不舒服。

    不过至少可以知道一点的是，罗刹失控了。

    修罗手持着他的□□，□□上泛着猩红的幽光。他看着罗刹，眼中并没有愤怒，只是平静中带着一丝惋惜和理解。

    林海川并不清楚为什么他离他们那么远，他却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但这也是他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但是为什么修罗的眼中会有类似于同病相怜的理解？

    女人，也就是天使之神（没错我查到了），带着一丝哭腔道：“罗刹……”他们四人朋友一场，那么多年，什么时候已经从陌生人，或者说是敌人变为朋友的原由，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为什么终究会走到敌对的一步？并且还是三对一这种绝望般的人数悬殊。

    罗刹的脸上也浮现着幽绿色的死气，脸色狰狞，他的眼神早已没有了以往的坚定，而是充斥着空洞与迷茫。

    罗刹，毫无疑问，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他很快就发起了攻击，第一个迎上他攻击的人自然是同为杀神的修罗。两个杀神的战斗又怎会平静？林海川突然意识到，这个城镇变成这样，不需要四个神出手，由始至终，出手的就只是两个杀神而已。天使之神因为朋友的缘故而在两边艰难抉择，自然是不会出手而保持中立，但海神的袖手旁观就有些不明了，或许是不想在这件事上牵扯太多吧。

    败下来的是罗刹。他的肉体在被修罗的□□刺穿后迅速消散，两团不同颜色的气体从消散的肉体中破出，一团散发着柔和平静的绿光，另一个则散发着邪恶不适的幽暗到发黑的绿色。

    只见那个暗颜色的气体仿佛向四周探了探，向一边飞去。

    修罗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几分，“不好！它想逃！”

    那团气体，正是导致罗刹失控的罪魁祸首，也是罗刹自己，被天使之神称为“恶”的东西。  “恶”念人人都有，罗刹的恶念正是起自于他对力量的追求。他的“恶”却从他的本体中分离了出来，最终导致了他的失控。

    海神此时也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拿出一个罗盘，十二罗马字母躺在盘上，带着微微泛金的边框，居然和时间记录的外形一模一样！

    海神三叉戟一挥，似乎带着无限的引力，将那团“恶”招向了自己。

    之间那绿气一点一点被罗盘吸收，罗盘那本来带着金色的边框渐渐被染黑。

    意外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那团绿气分出了一丝绿色，朝着修罗以很快的速度袭去。修罗本想躲开，但体内不知明的气流在叫嚣着，居然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朝着那丝绿气迎去！

    修罗眼瞳无意识地缩紧，他明白，自己苦苦压抑着的“恶”苏醒了。

    在罗刹的“恶”分离出本体的时候，修罗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也有一丝不对劲，很快他便确认，和罗刹一样，他的“恶”在体内诞生了。

    这难道是作为杀神逃不过的结局？修罗难得自嘲地开玩笑。

    他感到体内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正在从他的血液中剥离，似乎有要自成一体的意思。修罗感到了一丝无措，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只见罗刹另一个，意识，姑且这么称呼，也钻入了修罗体内，修罗的体内像是变为了战场，罗刹的意识将罗刹的“恶”紧紧包裹住，自然还有罗刹“恶”从修罗体内唤醒的修罗的“恶”，这其中的痛苦也只有修罗一人能够体会了。他的手不禁一松，陪伴他多年的武器就这样落在了遥远的地面上。

    罗刹的意识领导着修罗的身体，狠狠地向下砸去。砸下了一道陡斜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漆黑的地下入口。

    修罗的手抬起，在洞口的石头上刻下“杀戮之都”四个大字。接下来便士眼一闭，就这么倒了下去。

    失去了“恶”，也代表着修罗失去了一部分的力量，陷入沉睡自然是无法避免。

    “修罗的恶被罗刹镇压在了杀戮之都。”海神低声道，他复杂地看着修罗倒下的身影，一代两个杀神就这样陨落了。

    “那罗刹的‘恶’……”天使之神略带迟疑地问。

    海神平静地道：“我会将它镇压在海神殿之下，海神殿也带着净化地神力。”

    天使之神点点头，接着二人合力将修罗的身躯压在了杀戮之都的最底层。

    林海川心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武魂和杀戮之都的来历。如果海神手上的罗盘就是时间记录的话，那时间记录为什么又在他的手上，成为他的武魂？此时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离开高塔，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二人朝他的方向飞来，林海川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很快意识到他们并不能看见他。

    是的，天使之神并没有注意到他，就这样离开了。倒是海神，朝着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林海川一怔，随即安慰自己，这是海神留下来的东西，海神自然是知道他的供奉者或是后代会看到这段历史。

    就当林海川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场景却又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