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又安静的拥抱。
杨莲亭嗅着东方不败身上这股浅淡的松竹香,竟是在一瞬间,恍惚有些鼻酸,似乎前世今生,所有一切的空洞,都在这一瞬间,被全部弥补。
一直到感受东方身体僵硬敏感的不敢动弹,他方才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松开了怀里这人,哑声道:“很晚了,东方,该歇了。”
杨莲亭拢了拢盖在东方身上的被子,点了安神助眠的檀香,留了一盏光线暖黄的灯,方才轻轻退出了这间屋子。
东方不败从头到尾都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杨莲亭的动作。
他心跳得很快,抿着嘴唇,瞳孔倒映着烛火,闪着幽幽暗暗的光,一直到杨莲亭出门,他才缓缓闭上眼睛,掩下所有复杂难明的情绪。
今夜发生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他从来都古井无波的心,竟然是起了滔天一般巨浪的波澜。
然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开始,朝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杨莲亭说的那句话。
“东方,我不会反悔。”
东方不败到现在还记得,方才杨莲亭用那般决然的,毫不犹豫的,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语气,对天发誓,他说若是反悔,就受三尸脑神烦之苦,肝胆俱裂,死无全尸。
他说他不在乎千夫所指,更愿意为了他,承受天下人诟病。
这话。
东方不败深吸一口气,心神震荡的厉害,在阴影覆盖的地方,有些想笑,却又在下一个转瞬之间,想到了什么,眸子又黯淡下来,情绪飘忽的几乎让人觉得有些悲戚。
杨莲亭没有直接离开。
而是站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望着窗户透出来的闪烁微光,轻轻地笑了出来。
若是此时有人在侧,怕是就能看到,此时此刻杨莲亭的眼睛里,究竟有多温柔,多感动,像是穿越了几百年的时光洪流,终于寻找到自己珍惜的东西的那种感觉。
他有的是耐心。
只要东方还在他身边,他有的是耐心,等着这一世的东方,敞开心扉,将所有的秘密,所有不肯宣之于口的不堪,以及全部的自己,都安心的交付于他。
上一世他太过愚蠢,太过可恶,在那样的情况下,狠狠伤害了东方。
这辈子,他早就做足了十足的准备,他愿意用一生,去告诉东方自己心中的答案。
不知道原地站了多久,约莫着东方应该是睡下了,他方才压抑住心中的情绪,摸了摸后脑勺,笑笑转身离开。
自从转世归来,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缘故,他已经许久,再没有像今日这般情绪激荡了。
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嘿,杨兄弟,你可回来了!”
看到杨莲亭的身影,几个侍卫都站起身来,一脸热络谄媚的迎上来,“刚从教主那儿回来?我们就知道像杨兄弟这般英雄人物,必定会得到教主宠信,看看,果不其然,像那些敢跟杨兄弟作对的,那都是瞎了狗眼。”
一通阿谀奉承的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杨莲亭,心思各异,不是讨好,就是怕得罪了他。
毕竟,东方那一句,我就是他的依仗,一夜之间就迅速传遍了黑木崖,杨莲亭自然而然就从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变成了风云人物,其他人,自然是上赶着巴结。
而杨莲亭呢?
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听这些人说了什么?
脑中心中,尽是最后看到东方那通红通红的耳垂,不由得心思荡漾的厉害,竟是克制不住的老脸也一阵微红,咳嗽一声,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嘿嘿嘿笑了起来,那嘴角,几乎都快要咧到了耳根处。
谁也不理,径直走回了自己的住处,留下其他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杨兄弟这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我不知道啊,你们呢?”
“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得了教主什么好处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最后都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只不过,不知道是谁这么随口一说,倒是八九不离十的,猜中了些许。
的确是得了教主什么好处。
咳咳咳,什么好处呢,那就不是这些普通人该知道的了。
————
————
清晨,天还蒙蒙未亮,杨莲亭便是醒过来,用毛巾蘸了冷水擦了擦脸,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丝毫看不到疲惫,一双眼睛反倒是漆黑明亮的厉害,他想着要去厨房里给东方弄些什么早膳来,一边琢磨着,一边拉开房门。
刚刚迈出一只脚,抬起头来便是愣在原地。
“东方?”
四目相对,杨莲亭有些惊喜,东方不败却是表情别扭的厉害,目光闪烁着,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就在他别扭的时候,杨莲亭已经转身回了屋,从屋里拿了套他这里最好的衣服,抻了抻,上前一步,披在东方不败的身上,也不容他反对,自然而然地就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摩擦了一下,想要给他暖暖。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黑木崖早上露水重,寒气也重,你这手冰凉凉的,先回屋,我去给你弄点早膳过来,想吃什么?白鱼蔬菜粥?还是桂花包子?”
对于杨莲亭的自然,东方此刻反倒是有些别扭的厉害。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不习惯的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杨莲亭的手里抽出来,刻意冷着一张脸想要摆出平日里教主的威风来,杨莲亭却是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却在东方通红又透明的耳垂上多停顿了一会儿,笑意更深。
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随意开口问道:“东方,你怎么这么早,就到我这门口来了?”
话一问出口,东方不败的表情更加奇怪复杂。
他别过脸去,装出一副表情冷硬的模样。
“本座只是早起练功,顺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话还没有说完,杨莲亭便是将东方不败拥入怀中。
他说的没错,黑木崖的早晚时候,露水跟寒气都重,此时此刻,东方不败衣袍发带,甚至是下面的肌肤,一寸寸的,都沾了露水跟寒气。
他本来就瘦,这样抱着,杨莲亭一边克制不住的想要温暖他,一边也忍不住的心疼。
他抬起手来轻轻摩擦着东方的背,像是温柔的诱哄,细致至极的,仿佛要将怀里这人,深深揉入自己的骨血。
他知道东方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这儿。
这人素来没有安全感,几乎是多疑敏感到了极致,他啊,怕是总觉得自己会后悔,总觉得...自己会往后退吧。
可这个傻瓜。
他却忘记了,这一生,明明是他逼着他就范,明明是他逼着他朝着这条路上走,纵使万死,他也绝对不会再反悔。
越是心中清楚明了,就越是心软。
杨莲亭也不挑破,牵着他的手就要往屋里面走,却把东方不败给吓了一跳。
万人当前也从没有丝毫畏惧的东方不败,此时此刻却是抿着嘴唇,有些犹豫的样子,皱着眉头,想把自己的手从杨莲亭这里抽出来。
“杨莲亭,你快...快放开!”
如今正是清晨,黑木崖上教规严苛,怕是再过不多时,其他教众便是陆续起床,若是万一被旁人看到杨莲亭跟自己这般亲密。
东方眼神微黯,他自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的,可并不代表杨莲亭也不在意。
昨晚他心乱如麻,想了许多许多,对未知的迷茫,对杨莲亭突然告白的欢喜,还有就是,自卑,与畏缩。
杨莲亭说的笃定,可他尚且未曾面对过这其他人歧视嘲笑的眼神,未曾面对过千夫所指,未曾面对过名声扫地。
他是堂堂八尺男儿,顶天立地,他自是有一腔抱负,希望在这江湖之中站稳脚跟扬名立万的,可是他却选择跟自己在一起。
东方眼神微黯,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对自己身体隐疾的压抑情绪,抿了抿嘴唇,就要转身先走。
却被杨莲亭一把拉住。
前世在一起那么多年,杨莲亭又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他在想什么?
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正是这样,才越发的忍不住想要叹息。
“你要牵住我的手,这样才不会走丢。”
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句话,像是在逗小孩似的,可东方却是眼睛猛地亮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杨莲亭。
“你还没跟我说想吃什么呢,以后我日日帮你准备吃食,衣食住行,样样不落,好不好?”
或许是杨莲亭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东方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酸的厉害。
“都说君子远庖厨,哪有...哪有男人日日往厨房里跑的。”
东方这话说的很轻,杨莲亭却是笑笑,紧了紧牵着东方的手,毫不在意的扬了扬眉,淡淡开口道:“若是为心爱之人,做上一辈子的吃食,我自然也是乐意的。”
一辈子啊。
乍一听到这三个字。
东方不败几乎是瞬间心神一荡,恍恍惚惚的,心中竟是模糊地,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杨莲亭。”
他皱着眉头开口叫住他。
杨莲亭顿住脚步,耐心至极的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等着他开口。
“我听你说这些话,总觉得很欢喜。”东方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踌躇,他抿了抿唇,半晌之后,抬起头来望着杨莲亭笑了笑。
“就好像是上辈子就想听了似的。”
话一出口,杨莲亭心中猛地一紧,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这人,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周围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不在意会不会有人来,不在意会不会有人看到,他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恨不得深深揉入骨血。
男人似乎是在笑,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你说的没错,肯定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所以这辈子,才要变本加厉的还给你。”
“杨莲亭,你——”
东方不败犹豫了许久,内力感知到周围暂时没有人过来,方才有些僵硬的,不习惯的,抬起手来,回抱住杨莲亭。
那般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的。
“我...我虚长你几岁,日后,叫你一声莲弟可好?”
话一出口,杨莲亭呼吸骤紧,几乎是瞬间眼眶通红,他生生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忍住,深吸一口气,哑声开口。
“好,当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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