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亭回到侍卫房的时候,一群人都围了过来。
“亭子,你胆子可真大了,居然帮教主挡了一箭!”
“没事吧,咱们可听说是平一指神医亲自上崖来给你诊的病,是不是用的最好的金疮药?教主是不是也对你刮目相看?”
“快说啊,你护驾有功,教主给了你什么赏赐?”
平日里跟杨莲亭熟的,不熟的,几乎是所有人,全部都围在他旁边,七嘴八舌,乱七八糟的问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原本身上伤势就重,在东方不败那里,完全就是靠的毅力,咬着牙强撑着一口气,才能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侍卫房,被这么多人围着,杨莲亭忍不住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了。
脸色苍白,坐在床上,冲着其他人笑了笑。
“没有赏赐,教主罚我替他守夜。”
“没有赏赐?怎么可能呢,你这回立这么大一功,命差点儿都没了。”
“是啊,亭子,有什么赏赐你就直说嘛,难道兄弟们还能跟你抢不成?”
黑木崖上面的糙汉子们声音原本就大,这么聚在一起,更是吵得人脑瓜子生疼,杨莲亭强打着精神,冲着其他人摆了摆手。
“原本有赏赐的,只不过是我粗枝大叶,不知道礼数,最后得罪了教主,教主压了怒气,饶了我一命最后才将功补过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教主赏罚分明,英明神武!”
“亭子,你可真是天生的苦命啊,哎,立了那么一大功,在教主赏赐的关头居然做错了事把教主给得罪了。”
在听说杨莲亭没有获得丝毫赏赐,反倒是最后被降罪惩罚了之后,其他人一哄而散,杨莲亭这边,瞬间就清净许多。
躺在床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因为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所以他虽有困意,却半天都睡不着。
众人对他的态度,他实在是没有觉得半分奇怪。
捧高踩低,在这黑木崖上,在这武林当中,都实在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前世他还有兴趣在这群人当中用些心计,最好是当了那个最出风头的人才好,可重来一次,他怎么可能会将为数不多的精力,放在这里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这辈子,他生命的意义,不在这黑木崖上的权势名利,也不在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只在那一个人的眉眼当中。
想到今日阔别两世,终于再见到那人,杨莲亭缓缓闭上眼睛,心满意足。
要快一点养好伤,快一点恢复,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因为是替东方不败挡了一箭的缘故受伤,所以再怎么样,杨莲亭最终还是获得了将近半月的修养时间。
既然不必再去日日做那些繁重的杂活儿和练习,杨莲亭自然也不会让这难得的半月白白浪费。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虽然根骨不佳,这辈子都无法练成个武林高手,可他的身子骨,却是实打实壮实的不像话的。
虽然受了些伤,可平一指的药实在管用,不消几天,他就能正常下地活动了。
既是如此,他自然是有他的事情要做。
前世他在两年之后,才逐渐一步一步的走到东方不败的身边,可重生一次,他又怎么肯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怎么愿意忍受这两年,都没有东方不败的日子。
前世胆小无知的时候都能够把东方追到手,这一世,累积了前世对那人的全部了解,杨莲亭笑容缓缓勾起,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黑木崖地势高耸,神教更是设在悬崖最高的位置上。
而杨莲亭此刻,就站在黑木崖一个料峭的,几乎无人会来的悬崖边上。
之所以会用几乎,是因为虽然神教其他人不会过来这里,可唯独只有一个人,几乎是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基地一般。
那便是东方不败。
杨莲亭一身玄色的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猎猎作响,站在崖边往下看,虽然地势险峻可怖,可这个无人问津的险地,却也是这黑木崖上,景观最好的地方。
云雾缭绕,奇石陡壁,还有生长在石缝里的树木,以及远处,仿佛从云端当中升起的太阳。
壮观雄伟,好看至极。
前世,他是在一次跟东方不败争吵之后,被那人运了轻功,带到这里来的。
那一日东方发现他在崖下还养了姬妾,忍不住几次都想抬手杀了他,终究还是不忍,可这人越是退步,就越是助长了自己的嚣张气焰。
他越发的肆无忌惮,甚至还叫嚣着东方无法为他生儿育女,他这是逼不得已,最后那人被自己伤地彻底,心灰意冷,运了轻功带着自己,就来到了这里。
杨莲亭闭上眼睛,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前世站在这里的时候,东方脸上,是何等的心灰意冷,何等的绝望痛苦,可所有一切的挣扎难过,最终,都化作一声长叹,和望着自己时候的那种,刺痛人眼的深爱。
那一日,武功冠绝武林,号称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一袭红衣,也是这样,被风吹得衣袍翻飞,烈烈作响,他脸色惨白,瘦的惊人。
他用那样没有指望没有盼头的语气,望着杨莲亭惨笑。
“莲弟,既然我无法为你生儿育女,不如我们就这么一起跳下去,一起死了,下辈子我投胎化作女儿身,再同你一起,可好?”
杨莲亭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里却不自知,他心中微微发苦,摇头叹息。
那一日,他光顾着惊慌害怕,哪里听得出这人言语里的伤心绝望。
他几乎是青筋毕露的指着东方不败破口大骂,他说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要死你自己去死,老子才不会陪你去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东方不败却是自顾自的就笑了。
他摇头,看着脚下万丈深渊,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
“莲弟,你莫怕。”
“我这般爱你,纵然是死…我自己去死了…也决计是不舍得拉着你一起的…你莫怕…”
那一日东方不败站在这悬崖边上,跟他说了许多许多事,说了许多许多话。
可这人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要被风一吹,整个都会散了似的,所以很多话,杨莲亭其实都听得不太清楚。
唯独他记得东方跟他介绍这个,站在边上往下看都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方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说自从他打败任我行之后,就日日会来这里。
高处不胜寒。
越孤寂,就越会觉得爽快。
这种近乎于自虐一般的行为,旁人或许不能理解,可若是放在东方不败身上,似乎就会变得合理许多。
杨莲亭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将复杂心疼与愧疚压抑下去,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有些庆幸。
幸好他还记得东方常来的这个悬崖。
既然知道他会来,那么事情,就势必会变得简单许多了。
杨莲亭花光了自己的在黑木崖上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所有月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花了一个时辰时间,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搬到了崖边上。
粮食,陶樽,漏缸,木桶,还有塞子。
堆放在一起,他埋头就在这一堆东西里面,忙活开了,像是彻底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注意到外界动静一样。
一直到耳朵一动,隐约听到衣袍翻飞的声音。
杨莲亭眉心微动,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想停顿的意思,鼻子倒是动了动,敏锐的嗅到空气当中的浅淡松香,眸底笑意却发的深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依旧在忙活自己的东西。
煮好的粮食捣碎,浸泡,加曲发酵,再装到桶里去。
一来二去,竟是在悬崖边上酿酒。
一如既往运了轻功飞身来到这悬崖边上准备练功的东方不败早在看到杨莲亭身影的时候,就顿住了脚步。
原本就准备现身呵斥,将这人从此地赶走的。
可话到嘴边,在看到杨莲亭侧脸的时候,到了嘴边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杨莲亭。
东方不败蹙了眉头,无声的念出这个名字。
隐匿了身形,在一旁倒是难得的起了好奇之心,想要看他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看了半晌之后,东方不败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疑惑。
不就是简单的酿酒么?
这个叫杨…杨莲亭的家伙,怎么竟像是做世上最虔诚最伟大的事情一样,表情这般的认真专注。
专注到让东方不败,都忍不住有些好奇,经他的手酿出的酒,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东方不败好酒。
更爱烈酒。
前世他对杨莲亭最开始产生兴趣,就是因为杨莲亭酿的酒。
甘醇甘冽,从喉咙一路烧到肺腑,十足了合了他的胃口。
而此时此刻的杨莲亭所做的事,不就是摆了局,耐心的等待着东方像上辈子一样的上钩么?
当然,这一世不会再为了名利权势,单单纯纯,只是以酒为饵,诱他一生幸福真爱。
将所有的工序全部做好,杨莲亭舀了泉水洗了手,擦干净之后,撩起了衣袍,直接坐在了悬崖边上的石头上。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从背后的包裹里,掏出了一壶酒。
没错,就是一壶酒。
打开盖子,晃了晃,嗅着酒气四溢,杨莲亭微微一笑,仰起头来咕咚咕咚就往下灌了一大口。
入口辛辣,英俊明朗的一张脸瞬间就被酒辣的通红,他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像是仔细品味了一番之后,自言自语道:“果然加了点东西,这酒就是跟平常的不一样。”
隐匿在一旁的东方六识惊人,自然是将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可却是心中忍不住有些不屑的。
他身为日月神教教主,这些年来,不知道大江南北喝过了多少好酒,杨莲亭区区一个小侍卫,没见过什么市面,拿着普普通通一壶酒,居然就这般幸福满足。
可这不屑,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直到杨莲亭‘无意’手抖一下,酒壶掉在地上,泼了些许。
酒香四溢。
东方不败鼻子动了动,忍不住皱了眉头,望向洒在外面的那一滩酒,有些可惜起来。
似乎,这酒自己竟是从未喝过?
观杨莲亭,似乎倒是没有丝毫察觉到自己存在的样子,自顾自的继续喝起酒来,可看他那表情,实在是牛嚼牡丹一般,半点不知道如何品味。
皱了眉头,东方不败几乎是想都没想的,运功飞身而起,朝着杨莲亭那边过去。
一身大红衣裳,在这悬崖边上,衣袍翻飞,烈烈作响。
杨莲亭像是被东方不败突然而至给吓到了似的,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放下酒壶,跪地行礼。
男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样子。
“恭迎教主。”
“只不过教主您——”犹豫了片刻,杨莲亭抬起头来望向东方不败,试探性地开口道:“您怎么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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