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暴雨骤临。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打的门窗震动。
安置在灯座里的蜡烛忽被缝隙中吹来狂风熄灭,候在侧的侍女们紧忙以纸折取火,挽袖伸入精雕细琢的镂花木罩中,将蜡烛复燃。
光芒环绕之处,雷府诸人围聚在一张圆桌前用饭。
只见得雷元江坐在首席,右手是以曹茜阳为首的雷家人,左手是以唐申为首的数个近卫头头。
桌面上菜肴丰盛,数得出名字来的是:鄱湖胖鱼头,庐山石鸡,萍乡烟熏肉,莲花血鸭,永和豆腐。
鸡鸭鱼肉,通通都有,随便一样拿出去,价格都能叫普通人家吃饱喝足一个月。
第一双探出去的条箸属于家主,黑檀筷夹起鸡大腿放到唐申面前白瓷碗中,雷元江温声道:“越儿来,家里的厨子放到外面也算是一楼掌厨,你看看吃着喜不喜欢、习不习惯?”
种种关切一如往常。
家主动了筷,他人便再也不拘,动手分取盘中菜肴。
唐申默默受了他人频繁看来的眼光,碗里禽鸟腿似乎镶了金子和宝石,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芒,令探眼看来的人趋之若鹜。
说起来,雷元江最近偏好四处瞎走,购置许多零嘴与小玩意儿,一股脑全部扔给他。但他又不是什么小姑娘,对这些没有兴趣。想罗谷雨或许会好奇,可惜终究是雷元江赠予他的东西,即便他不喜欢不打算用,也得珍之又重保存着。
为了自己的体重考虑,唐申最近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拒绝雷元江的好意。
他提起未曾用过的条箸,就面前菜碟飞速挑了一荤两素夹予雷元江,甚至摆了一个漂亮的造型,回以己所能及最具有敬爱意味的微笑:“三伯也吃。”
相处多日,即便雷元江不挑食,他对雷元江的口味也有所了解,绝不会出现夹到雷元江不喜菜色的尴尬情况。更何况餐桌不小,放在家主面前的怎可能是家主不爱吃的菜色?
雷元江欣悦颔首,目中慈爱几欲化作糖浆淌出来。
另一方,雷季泷举碗乘过曹茜阳给他夹的鱼腩与鱼眼珠子,啊呜啊呜扒起饭来,叫一个风卷残云,嘴里裹着饭含糊道:“还素家里的饭香!”
只他往日用饭总是蔫蔫的没有胃口,就爱不是饭点时胡乱吃糕点果子,故此现下模样叫曹茜阳惊讶又心疼,不知他在外头受了多少苦。于是频频给他布菜,细声关怀,自己忘了吃。
雷季泷瞥眼看唐申动作,便也学他模样给曹茜阳夹菜,把嘴里的饭菜使劲咽下去,露出大大的笑脸:“娘也吃。”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例子,连曹茜阳都免不了讶然而叹:“泷儿出去一趟,竟长大了啊?”
“什么嘛,我早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雷季泷不满抗议,说得急了被米粒噎着,接连打嗝。
曹茜阳忙唤身侧侍女:“速去倒杯茶来。”
茶倒来了又说:“再去倒一杯,给你们大公子送去。”
此言一出,诸人俱惊。
侍女不敢多问,自青茶壶里倒出茶汤送入青瓷杯,端到唐申面前。杯中汤色殷红如血,想来是赣章地方的西山白露,可与瓷杯色泽相反,作了浑浊深褐色,让唐申不敢妄动。
曹茜阳此举或是在众人面前认可唐申地位,但以雷家另外一个女主人雷玊玫的位置去看,对于唐申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子的想法,现于微毫,远远比男子更加暗藏杀机。
幸而唐申有一个心思比谁都要难以琢磨、城府比谁都要深的女师傅。
雷元江见唐申沉默不动半晌,以为他想到了童年另有感触,紧张问:“越儿,怎么忽然发起了呆?”
他摇摇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若以利益牵扯论,雷越的存在要跨过的最高障碍,就是雷季泷。雷季泷与曹茜阳是利益结合体,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其他,自己倒插一脚入他们与雷元江之间,他们绝不会轻易善了。
唐申抬眼扫过饭桌旁诸人,无论近卫还是家眷,触及他目光时纷纷移开视线。
他早知道雷家是狼窟,更知道此宴是鸿门宴,无论这些人心中有什么打算,他通通接下。
他只能接下。
气氛不太愉快的晚饭用完,人们各自散去。
饭后陪雷元江四处走了走,并没有过多的娱乐,好在湖中画舫打扫干净,绕着雷府外围兜了一圈以后便走到画舫前。
雷元江指着那高大的画舫说:“越儿,你可知为何她们这样反对你住入此处?”
唐申先前问雷玊玫所言知道大概,不知细节,故答:“不知。”
“现在算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雷元江负手,侧脸与唐申叙说,“那年,也就是大哥和唐门扛上那一年,我们依照唐门内部传来的消息派人摸过关隘入了唐家内堡,唐门后来也派人潜入庐陵摸到了我们家门前。那时可谓一片混乱,唐门时间挑的十分凑巧,堂中精英还在赶回的路上,他们就发起进攻,我们虽有准备却依然不敌。”
“四处皆是打杀喊骂爆破之声,大哥见状知已是不死不休局面,便安排我带着妻儿藏入密室,唐门依仗先发制人攻占了此地,不久后堂中精英亦赶了回来。但那时唐门同时也在四下搜寻我匿藏的密室,打的斩草除根主意,且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他们的特长。眼见得他们就在外头撬门,当时在我与你义母身边的近卫只好拼了命把我二人护送出去,在唐门以及堂中精英的攻伐之间逃窜,最□□这画舫之中顺水逃出。”
“这原本只用来游江的画舫啊,自那一刻起便被冠以了别样的意义,我是不以为然的,奈何别人不作此想。所以越儿也不要太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只管住着,谁敢为难你,我自会为你做主。”
唐申口中应下,心中只道若什么都让雷元江做主,自己岂不成了混吃混喝的无赖之辈,更叫人看轻?
阳奉阴违之事,他做的很是熟练,一口答应未令雷元江多想。
画舫停的稳,又没有大风浪,踏上去不起摇晃。甲板上栽了许多盆栽,打理整洁,似一个小型花圃,顶上镂空天棚落下些星光,形影斑驳。
廊道俱是曲线曼妙的美人靠,铺有锦缎坐垫,草编卷帘以黄穗带系起。甲板往内是楼阁,拢共三层,一层船底密室,二层船表厅堂,三层小阁。小阁内以挂落珠帘等隔开内外间,不论内外间俱有精致窗棂与广阔开窗。
叔侄倆于外间聊了几句,看时间不早,下午又没休息,便分别回房,约定明日见面。唐申送他出门折返回来。只觉心神稍有疲惫。
总算能得片刻清静,日省吾身。
他环目一瞅,墙上悬有几幅缀有璎珞的岁寒三友屏扇,挂着一把陈木鞘泠泠宝剑,内外间相隔处放着八仙过海插屏,左右两柱白纱罩高脚灯。
外间红漆鎏金茶几上铺着玄色绣白荷桌旗,搁置茶吊茶壶茶罐茶杯者数。桌上摆着一方插有金黄雏菊的巴掌大白瓷长颈圆肚瓶,还陈设着半局未完棋盘与黑白棋篓。
白瓶胜玉,圆润无痕,金菊绿杆映水成碧,似从美翠中长出,半开半阖欲说还休。
茶几侧安放南瓜状坐垫数枚,恰是藤黄,与金菊呼应。底下是纯牙色的毛毯,几后靠墙处又有檀色坐塌,象牙凭几。左右一对高几上以茶盘盛有新鲜瓜果,坐塌对面屏扇下方长矮几上放置有许多攒盒,里面或摆糖莲子糖藕红枣子,或摆金瓜子银花生珠串手玩。
纵使他自身对环境无有任何要求,却也不得不叹一声此处一番装饰素雅不失内涵,能称芝兰玉室。然仔细看,俱是新的家具,当是今日才更换的。
他去了榻上坐下,往凭几处靠,伸手一揽自把榻上小桌搁置着的白玉如意纳入怀中,指腹流连于雕刻。小桌有两层抽屉,上扁下宽,上层放着香炉、香匙与各式小漆盒装置的香料,下层整齐放着书册,书脊朝上可辨名称。
足下脚踏亦铺有物什,不过却不是那西域来的毯子,而是白虎皮缝制的垫子,让人不忍穿着四处奔波的靴子踩在其上。至此,知屋内其实大可赤足而走,便是天气转寒,也不怕受寒冻着。
他环着白玉如意,取一本书来翻阅。
难言悠然,只能道:
青晨入朱门,晚来馀夜萤。
仙飞八屏扇,应寻卸佩情。
冰肌玉骨瓶,谁解壶中心。
它若为蓐收,万物自凋零。
雷家的第一个夜晚,不多时便觉得冷了。唐申起身去关窗,忽闻脚步声传来,片刻有敲门声。得他答应,数个或手托铜壶或怀抱水桶的家丁鱼贯而入,入了内间配置浴水,悄然无声退了出去。
有人送来衣物,放在托板上,唐申目光落去,一套是檀灰色窄袖武袍,一套是……花青色水合服。
富贵人家多以道袍为家居常服,这么安排约是习惯。
客随主便,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脾气万事皆要顺自己心意,故取了衣物洗漱。
却不知怎么回事,清理至半途,忽闻又有脚步,且伴门户开阖。
他非一惊一乍之人,稍一顿便镇定下来,清理完毕后将暗器一一纳入怀,穿罢衣物,宽袖中暗执匕首,慢步步出插屏遮挡。
却见外间不知何时来了一女子,唐申未有印象,不知是哪方人物。
那女子只两件衣裳,白衣外裹着樱粉色大氅,青丝披散仅以一支银簪挽起耳侧发丝。她坐于卧榻前脚踏上,裙摆赤足半遮半掩,直身扬臂以银匙舀制香料,往香炉内放。
唐申直走到她身侧,冷声问:“你是何人。”
女子为忽如其来的声音微微一悚,飞快抬起头。烛光下她样貌只能说清秀,然而肤如鸡蛋剥壳滑若凝脂,圆眼漆黑如葡萄,唇施有点点膏脂水亮异常。
见是唐申,她急忙站起,糯声道:“婢□□公子就寝。”
她身高方及唐申胸口,若说原本有不愿意,此刻见唐申高大俊逸,脸上便染了红晕不敢再直视,又低语:“公子路途想必劳累,婢为公子调香安眠。”
唐家堡属暗器与用毒大师,即使唐申不掌药,辨毒功夫并不弱。他把空中香气一嗅,知该女婢调制的香料中藿香与罗勒居多,立即说:“不必。”
女婢微怔,面露为难,无措:“公子……莫非是婢说错了什么,着恼了公子?婢年轻不懂事,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只望公子怜惜海涵……”
“你自去,无需你如何。”
女婢咬着唇,怯怯瞥着唐申,听他言语冷硬,难免觉得受了委屈。
思及来时夫人所言,她闭眼一咬牙,把大氅系带松开,再抽下腰带,竟是把衣裳都解开,张开手臂扑向唐申。
唐申一看女婢动作便知此人意欲何为,在她扑过来的同时便探手拽住飘落的大氅重新扔到她身上,再一个旋身转到她身后。他的动作何其快,女婢连他衣袂都没能摸着,衣带穿风之间,她似乎嗅到微末奇异香气,随后就扑了个空跌到地上。
女婢愣了好是一愣,又羞又恼又委屈,不免美眸渐渐含泪,回身哀求道:“公子明鉴,婢身份低贱之人,自幼便被送入了此处,无亲无故。您若不要婢,婢只怕要被许了外门管家那痨病儿子冲喜,半生守寡生不如死、遭人欺凌。婢自知配不上公子万一,但斗胆求公子怜惜,不求公子要了婢,只求公子能让婢在此呆一个晚上,便是来日做牛做马,也定不辜负此恩情!”
她坐卧在地衣衫不整,缝隙间半遮半掩然而更引人探究欲望。梨花带雨的模样与含血苦诉,更似是连天上的佛陀都要为她怜悯侧耳。
“与我何干。”
唐申神色不见半丝波动:“趁我没有将你扔出去,速速离开。”
因此事绝非经过雷元江同意,他根本不担心前来试探他之人会将他的话转达,故此说的毫不客气。
女婢哪想此人这般心狠,呆呆不知作何回答,忽而想起了一句老话:艳若桃李,毒如蛇蝎。
正值僵持,门外又传来灵活疾跑之声,听一声呼唤:“大公子!”
两扇门扉被推开,直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来者玄衣轻靴佳少年,似一路跑来,面色微红,但基本功扎实无有气喘,原是回转自家后又到雷府来的莫秋雨。
他拿眼一扫坐到在地的女婢,眼中了然与厌恶闪逝,呵责道:“你是什么人,怎在我家大咳咳、怎在大公子屋里?家主知道这事吗?”
女婢大惊嚅嗫:“奴婢……”
说不出个所以然。
莫秋雨不欲追究其责,只赶苍蝇般甩了甩手:“行了行了,废话少说,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他是雷季泷的发小、玩伴、加未来霹雳堂左右使和莫家家主,女婢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当即拢着衣服捂着脸跑出门去。
莫秋雨快步到唐申面前,距离他三步左右就急急把自己钉在地上,强压往他身上左右打量的眼珠子,努力表现的不在乎咧了咧嘴:“大公子,我可来得凑巧?”
唐申看其虽脚下站定却总辗转挪移步子,若有所思,问:“这是怎么回事。”
“定是府中某些人,欺主母性子好,于是就自以为当家作主了。”莫秋雨难掩言语中忿愤,“家主今日归来,竟还有人不现其身,据说前些时候应了天火门之邀出行。哼,虽说家主不在,他却把自己当作了什么人,一届外戚竟敢妄自应下别人之事不与家主商量,简直居心叵测。”
听此语气,显然是积怨已久。
知道了幕后是谁,唐申有了准备,来日自能应对,有恃无恐。
他念头一转,略上前半步,对莫秋雨微笑:“不论如何,多谢你前来关心。”
莫秋雨眨眨眼,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回过神接连咳嗽几声,摸着后脑勺别过脸去:“咳,都是我该做的。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小泷在等我呢。”
说完脚步轻快转身离开,回手阖门时,踌躇片刻,探入脸来:“那个,大公子夜安好眠。”
唐申保持平淡笑容:“夜安。”
听脚步渐远,他回到卧榻上坐着,瞥了香炉一眼,将其中粉末尽数倾倒去,随手塞入抽屉。他继续翻阅先前书册,漫不经心地想:如何说都算有一个好的开始,莫秋雨是可造之材,可终究不过一少年。听闻他是独长子,而今看对于雷家中除却雷季泷以外的同龄人无有好感,若要取得好感,以兄长身份或会更显轻易。
至于像方才这种试探?以莫秋雨言语想来,指的就是雷玊玫。美人计虽是三十六计之一,古来文人豪客对此多有□□赞颂,但这宅子中的女人许是以为天下男人皆爱美色,狭隘眼光纵把千古奇计用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此时雷府另一处……
雷玊玫倚着正红金钱蟒靠背,手执金丝绞剪摆弄手中含苞金菊,修剪去颜色不好的绿叶。她座前,裹着桃粉氅子的女婢双膝着地跪着,粉腮仍有余泪,其身后站着两名家丁,乃是曾给唐申送水之人。
家丁说:“小的进去时,他正坐在卧榻上阅书,踏虎皮脚垫,怀抱如意。”
“哦?”雷玊玫专注望着手里花株,朱唇轻启问,“踏是怎样的踏,抱又是怎样的抱?”
“穿着靴子踏。”家丁比划了一下唐申看书时的姿势,“他正坐着,靠着凭几,如意放在腿上。”
“屋中物件,可有翻动过的痕迹?”
家丁摆首:“没有,一切皆是夫人原本安排的模样。”
“行了,你们退下吧。”
雷玊玫颔首,挥退家丁,转而问女婢:“那么你呢,是怎么被赶出来的,可有实话实说?”
女婢瑟缩了一下,怯怯道:“婢无能……那位公子他……”
“罢了。”
雷玊玫忽放下手里剪子,将剪好的花插入一旁花瓶之中,招来银盘净手,慢条斯理说:“长得一般,又怯怯喏喏,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既然人家不怜惜你,你自去收拾东西吧,那管事的儿子虽是个痨病鬼又有四五个冲喜的妾,好歹他家是个小富人家,你未来不愁吃穿,也算全了你我主仆情谊。”
女婢花容失色,连连磕头:“不,夫人——”
未容她说话,候在旁侧的女婢们便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捂着她嘴巴便把人拖走。
雷玊玫身侧一加披青色半臂的女婢取来布巾为之擦手,轻声吩咐其他女婢离开,并道:“深夜了,莫让她叫唤扰了旁人。”
她蹲下身来坐在脚踏上,取美人拳来给雷玊玫按脚,软语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不过一不知哪个旮旯地儿来的人罢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家主最爱提拔青俊,事后还不是抛之脑后?您随他去好了,用得着如此费心?”
雷玊玫取来杯盏饮茶:“你可有听适才阿福所言?”
“听到了,可婢不觉得有什么出奇。倒知他踩脏了夫人心爱的虎皮脚垫,为夫人心疼不已呢。”
“你不明白,这其中大有门道。”雷玊玫放下茶盏,叹了一声,“微末见人心,单一个脚垫来看,他若真是旮旯地儿来没有见识的,必束手束脚不敢踩踏惧怕弄脏。若他是个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则必对放置在案的金银财宝感兴趣。若他是个爱好玩乐的,必取墙上宝剑桌上半局棋局赏玩。”
女婢道:“那他动了如意与书籍,是什么意思呢?那如意足有小臂长,便是最薄之处亦有两指厚,至少千金,并不能说他不贪财吧。而且常言百无一用是书生,如此更不足以构成威胁?”
雷玊玫道:“你看的都是浅显的东西。我且问你,你若得了心爱之物,当怎样观赏?”
“自是捧在手心里细细赏玩。”
“这便对了,他虽取了如意,却放在腿上,显然并不当作一回事。而那屉中书册,俱是我雷家陈年旧本,枯燥乏味,一般人看不下去,他这并非翻阅书籍,而是翻阅我雷家啊。倒回来再想那玉如意,如意如意,岂不是对我雷家有所图谋所流露出来的愿望?”
说到此处,雷玊玫神色越发凝重起来:“我就知道,能把元江哄的团团转之人定不好相与,所以落了最后一子。本以为那个年纪的男子俱都是怜香惜玉的,纵有矜持不食色,也会心生怜悯,怎想他竟不为所动……”
女婢见状,安慰:“夫人,您是不是想的太复杂啦?再怎么说,他都是晚辈,您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还怕治不了他?”
“……也是。”雷玊玫按了按额侧,坐回椅中,神色一松,“不过是一个晚辈罢了,待我好好想想,必能对付。”
女婢忧她之忧,喜她之喜,见她不再皱着眉,便靠到她膝上露出笑脸:“恰如夫人所说,那人或是见过世面的。婢见适才该姝模样实在一般,或者并未能叫那人心动,也说不定嘛。”
雷玊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双眸眯起,略一点头:“今夜就你这话听着顺耳。”
“只要是人,就会被美色迷惑。但美色也有区别,清纯的、冷艳的、妩媚的、可爱的,如玲琅满目。美色之所以不诱人,并非对方是瞎子、是柳下展子禽,而是这美的深浅不足以入到人的心里。”
“如此问题就只有一个,他喜欢怎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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