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彼此有了和平对话的前提。
夺命利器在前,唐申依然无动于衷。此时双方相隔不过两臂,借助朦胧月色,他总算看清来人容貌,发觉彼此竟曾有过一面之缘,此人还予他通过姓名,似乎叫作虚乾。于是唐申先发制人:“是你......何以阻我抓拿此人?”
适才一番激斗没来得及打量,僵持不下站定后,这年纪与唐申相仿的虚乾道士显然也察觉他对手的人似曾相似,执剑的手虽不动,眼中冷峻散了些:“却问一句,何以拿我玄门子弟?”
“此子盗窃尸首,造谣生事,恫吓他人。”
唐申此言出乎虚乾意料,出门以前,他师尊诸般耳提面命嘱咐说他们道门中人少参与凡俗之争,以免落得红尘缠身道心亏损的下场,他也再三保证。此回本是见唐申来势汹汹,而另一方是玄门同道,心中自然而然首先偏了几分,所以才出手,哪想竟是这样一回事。
回首一看,因为先前二人大打出手,以至于那年轻道士早早爬墙离去,虚乾当即把长剑回鞘表示再无兵戈相见之意,稽首道:“道友见谅,贫道鲁莽。”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已抓住年老道士,年轻道士脱逃与否与大局无碍。想罢,唐申快速将千机匣收起,重新背回背上,毕竟此物还是少出现在人前来得好,口中则道:“此事无需再提,只需得请阁下与我走一趟。”
意思就是阻挠的事情就此抹过,但要给个交代。
虚乾自知是自身理亏,答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二人赶至县衙,发现衙门之外聚了五六个深夜未归的百姓,公堂上众人俱在,竟是连夜审案有一阵子了。遥遥看去,连那逃跑的年轻道士也在,不知是谁中途擒了来,被押着站在老道士身边。
才靠近门槛,恰听惊堂木一拍,堂上王县官喝道:“玄妙观临丘子、松尹子,还不实话实说?看来你们二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是吧?”
此言出,堂下年轻道士瑟缩一下,老道士则丝毫不畏,先是对年轻道士喊了声“什么也别说”,然后朗声道:“大人,你这完全是欲加之罪,林氏一家与那年轻女子都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从来没有撒谎,又有什么话可说?”
“既非你们所杀,你们为什么编造流言,把这两件事传得天下皆知?甚至还盗取尸体装神弄鬼,这难道不是你们不满本官命令所作的报复?便是这二者并非你们所杀,你可知造谣罪几何?窃尸罪几何?”
老道士冷笑:“流言流言,都是市井之传,大人是否有证据证明流言出自我玄妙观?而窃尸,大人又可是否曾亲眼见我从义庄中盗出尸体?”
“这......”
老道士显然成足在胸,上前一步逼视王县官:“王大人不会是毫无证据吧?如此不如换老道来问问,王大人可知抢占他人田舍财产罪几何?强行驱逐良民罪几何?”
“放肆!”王大人把惊堂木狠狠一拍,指着公堂一旁用白布和草席卷着的尸首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暂时本官找不出证据,此事也未必就此抹过!你别忘了,你与那小道士今夜以尸首装神弄鬼恫吓路人,你说你不曾盗取尸体,那么这具尸首是如何一回事?”
老道士下巴一抬,呵呵笑道:“老道若说这是捡来的,王大人又如何?”
王县官气的一个倒仰,他任江陵知县以来怎样的地痞无赖没有见过,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分明理亏又摆出一副胡搅蛮缠模样的人,登时抬手喊道:“来人!且把这两个藐视公堂的牛鼻子通通拉下去,打上十大板以儆效尤!”
老道不高不矮干瘦的身躯上挂着一席洗的发白的蓝色道袍,与衙役手里丈长掌宽的板子相比就像纸片一样脆弱,怎么看都不可能够挨过三十大板。旁听的连城飒心生怜悯,开口正欲言语,萧晗抢先一步:“王大人且慢,可否听我一言?”
王县官迟疑片刻,挥退衙役,勉强缓和口气对萧晗道:“萧公子请说。”
萧晗略一抱拳,步至王县官耳畔倾身道:“王大人,我观此老道人软硬不吃,怕亦是不惧刑责。反观年轻道人神色慌张、两眼茫然,与其以硬碰硬,不如从他身上下手。”
王县官只是一是被气糊涂了,并不傻,听罢萧晗建议后,用眼神示意衙役将老道士堵了嘴押到公堂外,他再与年轻道士道:“玄妙观松尹子,你上前一步。”
年轻道士如梦方醒似的浑身一震,一个猛子上前,险些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诺诺应是。
“松尹子,你来说。”王县官清了清嗓子,组织好话语,“本官问你,堂下女尸为何人,你可认识?”
年轻道士听罢,下意识扭头要看老道士,但扭头完全不见其身影,只好吞吞吐吐地回答:“不......不认识。”
“松尹子,你可看清楚本官头上匾额写的是什么字,公堂之上容不得作假,否则后果自负。”王县官意味深长地指着头顶篆着“正大光明”的匾额道,“本官再问你一次,堂下女尸是何人,你可认识?”
“我......我......”年轻道士咽了口唾沫,额前细细密密的汗珠几欲滑进眼里,他不断拿袖角去搽,用力摇头,“我不认识,我、我真的不认识!”
“那么是不是你与临丘子一并将尸体盗出义庄?”
“不......不是......”
“哦,不认识。林氏一家你认不认识?”
“不、不认识......”
“也不认识是吧,好,那么近来的流言,是不是你们捏造的?”
“不是......”
“都不是啊,看来是本官错怪了你们?”王县官笑笑,下一刻却猛地把惊堂木一拍,横眉竖眼道,“不是?既然都不是,那你要如何解释为何你们夜半三更带着义庄丢失的尸体装神弄鬼吓唬他人?”
不等年轻道士说半个字,王县官叫衙役将目击证人带上堂来,张嘴就像连弩般把问题一连串问题吐出来:“堂下何人,为何夜半不归,所遇何事?”
目击证人就是那醉鬼,不过此刻早无醉意,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知府老爷,小人胡大牛,是西街五金铺的学徒,晚、晚上去喝了花酒,醉得一塌糊涂。然后、然后回家的路上瞧见一个姑娘的背影,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具直立的尸体,小人还没来得及吓一跳,就有三位大侠跳出来将两个吓人的道士抓了起来......”
“胡大牛,你看看,两个吓人的道士是不是你身旁那两个?”
醉鬼胡大牛一直在旁从头看到尾,听到王县官发问,看也不看就点头:“是是是,就是他们!”
王县官转向年轻道士,冷笑道:“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啊,拿门外那个老道士,重打三十大板!”
年轻道士的脸刷一下全白了,奋力想扭过身去却被两旁衙役死死按住,不时就听门外传来木杖击打在皮肉上的声响和人的惨叫声。这两个声音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年轻道士心理防线击溃,他挣扎着大喊:“别打了,别打师叔!我什么都说!尸体是我们偷出来的,流言也是我们捏造的,但我们真的没有杀人!王大人,求求你放过师叔,他不过是不想玄妙观里的老老少少流离失所而已!要不、要不你要打就打我吧,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起三十大板啊!”
“方才不还说着‘没有’、‘不是’吗,现在挨打了就肯说实话了?”王县官无动于衷,看也不看不住哀求的年轻道士,转过头去与萧晗和连城飒说道,“这人啊,打在自己身上未必疼,打在自己至亲至信之人身上才疼,所以说,破敌之法,攻心为上。我看不打上三十大板,他们是绝对不会吐露实情的。”
连城飒不忍:“可,这与屈打成招有何不同?”
“五皇子殿下,这当然不同。既然尸体是他们盗的,流言是他们传的,离人是他们杀的还远吗?”王县官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笑眯眯与年轻道士说道,“你可要好好想明白、速速说来,本官瞧那老牛鼻子五十有几,恐怕挨不了多少下板子啊。”
年轻道士一听王县官称呼连城飒为五皇子,一时竟垂下头来不再挣扎,待压着他的衙役松口气手上力道稍减时,忽地扑向连城飒,力道之大竟生生把两名衙役摔到一旁!他的右手自怀里摸出把普通的铁匕首,双目通红,奋力扎向连城飒,吼道:“去死吧!”
王县官惊坐起,“保”字尚未出口,抱臂站在连城飒右侧的罗谷雨抬手一挡、脚下一踹,年轻道士就直挺挺地跪倒在连城飒面前,匕首远远甩到一旁。连城飒双手扶着椅臂,面上仍带惊容,要起不起、要坐不坐,倒是平添几分滑稽。
王县官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跳出来,想到皇子死在他管辖区域内后会面临的雷霆之怒,电光火石之间他汗湿重衣,惊魂甫定下尖声道:“反了反了!快把这欲刺杀皇子的刺客绑起来!”
萧晗默默将指间夹着的飞刀收回袖中,两步上前去拿年轻道士。
“慢!”
连城飒抬手制止。
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五皇子,曾经也面临过不少刺杀,但没有一次与此次相同。他看得清楚,这个年轻道士握匕首的姿势生疏的很,并且直到王县官说穿他身份以前,年轻道士的眼神都不带半点杀意,清澈见底。
所以他缓了口气,重新坐回椅中,对罗谷雨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后,向年轻道士问:“等等,我且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吧?”
年轻道士红着眼道:“你害我家破人亡,算不算得深仇大恨?”
连城飒惊得双目大睁:“此话怎讲?”
“我打小就是孤儿,要不是师叔将我捡回道观,这人世间早没有我这么个人,所以玄妙观便是我家,师叔他们便是我亲人!可当今皇帝为了你高兴而大兴佛教,你哪里知道我道教中多少人因此被逼的走投无路背井离乡?”年轻道士冷冷看向王县官,一口啐在地上,“某些人,某些可笑的人还惺惺作态,拿什么银子来补偿我们的损失?谁要你的臭钱!银子能买来一个家吗?能买来家人之间相处的和乐吗?我晓得你们是官、我是民,我斗不过你们,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们说我杀人也好、放火也罢,我都认了,但这一切跟师叔、跟玄妙观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你快把师叔放了,要打就打我好了!”
王县官怒极而笑,鼓掌:“实在是叔侄情深,既然你自己承认杀害林氏一家以及霹雳堂的蓝姑娘,那么本官——”
“等等!”
王县官话未说完,又生异变。只见洛戈抬脚步出,面带不忍地看向年轻道士,抱拳道:“林氏......林氏一家不是他杀的!我、我在林氏一家被害那天夜晚,偶然看到一个人夜半离开,回来的时候捧着银色的小鼎,肩上、手臂上还趴着好几只手指大小,壳还是深粉色、像蝎子又像蜈蚣的虫子。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些虫子身上还沾着不少褐色,看上去像干透了的血迹!”
听得洛戈的形容,在场中原人不由都皱了皱眉,王县官追问:“这个人是?”
洛戈举起手来,直直指向罗谷雨。
这场审讯实在是跌宕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说旁观百姓,当场衙役也忍不住交头接耳。王县官缓缓坐回座中,并思忖着说道:“本官原本就觉得林氏一家人间蒸发的死法有蹊跷,现在想来,若是巫蛊之术便可解释了。这位公子,我看你,并不是中原人?”
罗谷雨神色不变:“我是苗人。”
他如今的官话已经能说的流畅,虽然重音以及咬字还有许多差错,导致听起来略显怪异,但至少能叫人听明白。
洛戈补充道:“王大人,我还知道......蓝斓姐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蓝斓就是地上这位女子生前的名字吧?嗯,我记得这个蓝姑娘似乎是为了林氏一家而来到江陵,然后才不幸身亡的。难道是这位公子为未婚妻报仇心切,怒火蒙心、丧失理智,将林氏一家当做凶手,所以杀之复仇?”
王县官抚掌:“好好,那么请问公子,林氏一家出事那夜,你身在何处?你是否像这位小兄弟所说那般,拥有一个银色的小鼎?”
罗谷雨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这副模样落在他人眼里,几乎就是默认。
“公子不说话,那么本官免不得叫衙役们到你住所搜上一搜。”
苗人的物件哪里是旁人随便动得的,更何况是一教圣子的东西?罗谷雨当场沉下脸,一把甩开被他握住手腕的年轻道士:“哩敢?”
伸手去接年轻道士的衙役一连被撞翻三个,此举叫王县官又惊又怒:“你!你竟然在公堂上打伤官差?”
王县官拿眼瞥了下坐在堂下另一旁的莫赟,见他没有表态,再道:“本官非得治你个——”
“凶手不是他。”
王县官的话今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打断,众人看去,有两人自衙门外并肩走来。一人黑白道袍背负长剑,一人锦衣玉带身缠剑匣,开口的正是那锦衣男子。
“大公子?”莫赟立即起身迎去,原本板着的脸露出笑容,“大公子你这是到哪儿去了,我回来时没见着你,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叫莫叔担心,是我不好,此事按下稍后再提。”唐申朝莫赟点点头,踏上公堂,抬首直视王县官,“罗谷雨不是凶手。”
“雷公子?”
见是“雷越”发话,王县官不免犯难。这个翩翩公子“雷越”可不像玄妙观的道士可以任意打骂,偌大的霹雳堂都是其后台,以堂堂护法莫赟的态度看,他怕即便是他说话稍微重一些,明天江陵衙门前就能看到自己的脑袋。
故而王县官轻咳一声,尽量和缓道:“雷公子,判案并非一言定是非,而是需要证据......”
“你要证据,我便是证据。那夜,我与他并行,我可证明他没有杀人。”
“可......小兄弟说,那夜他看见这位公子带巫蛊离开宿处。”
唐申侧脸扫过罗谷雨和洛戈,洛戈飞快垂下头,似乎郝于面对唐申。而罗谷雨面带意外,静静看着他。
唐申说道:“带蛊出入,并不代表害人性命。便是你搜出蛊虫与蛊鼎,亦说明不了什么。”
为说服王县官,唐申继续道:“所谓为未婚妻复仇的可笑猜测,断不成立。你稍问便知,蓝斓喜欢的人是我。他若是为未婚妻丧失理智,而要下蛊害人,首先死的应是我。蓝斓入中原数年,或许曾招惹过什么人,取了她性命随后逃之夭夭也未可知,王大人如此断案实乃武断。”
王县官语塞,半响道:“但这小兄弟所说蛊虫身上沾染血迹是怎么一回事?”
“天色昏暗,他或许是看走了眼。”
众人便把目光放到洛戈身上,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红了脸,嚅嗫道:“大公子......大公子说得对......或许是我看走眼了.......”
王县官捏了捏鼻梁,感觉脑袋隐隐作疼,不免把求助的目光投到萧晗身上。不知萧晗站在唐申这方,接到唐申的眼神登时为罗谷雨解辩:“纵使搜出银色小鼎,没有人为其杀人作证,这说明不了什么。”
王县官听罢,知道此事除了草草了结别无他法,长叹一声叫门外的衙役把老道士带进来。老道士行走间健步如飞,全然没有半点挨打的迹象,而押着他的一个的衙役连连咳嗽清嗓子,众人方知原来王县官是叫人做了一场戏,用来唬那年轻道士的!
年轻道士大悲大喜,一时间愣了神,怔怔看着老道士,哭也不得笑也不得。忽听穿黑白道袍的虚乾道士道:“天地之大,当叹逍遥,何必画地为牢。苦难为磨砺道心,不应为彼伤及无辜之人。”
年轻道士目露迷惑,倒是老道士神色大变,一如醍醐灌顶,长揖到地:“多谢道友!”
王县官最后将惊堂木一拍,宣布结果:“玄妙观临丘子、松尹子二人,盗窃尸体、恐吓路人,经本官查判,确有此事。我朝律法有定:诸发冢者,加役流;发徹即坐。已开棺槨者,绞;发而未徹者,徒三年。其冢先穿及未殡,而盜屍柩者,徒二年半。诸犯夜者,笞二十,因故者不坐;恫吓他人未造成伤亡者,不责。综上所述,共徒二年半,笞二十。师爷,叫他们画押吧。”
一旁拟状的师爷应声拿出写好的罪状书,递到一老一少两个道士面前。
“王大人等等。”连城飒抬手阻止道,“他们所为情有可原,难道就不能减轻一些刑罚吗?”
王县官摇头:“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可减啊。最多下官答应,在牢狱中不缺他们衣食罢了。”
堂下二人依言盖上手印,伏诛认罪。只年轻道士作揖道:“县令大人,罪我们认了,但这二十笞,我恳请大人允许我代师叔受过。”
老道士顿足长叹:“是我害了你啊,是我害了你啊......”
王县官应允:“你既有一片孝心,本官便成全了你。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吧。”
随着衙差将老少道士带走,此事总算告一段落。已是夜半三更,众人疲乏,回转后院,约定诸事明早再论。
而唐申这方,几人对他身边未曾见过的道士有些好奇,莫赟来回打量一番后心中有数道:“道长这身衣着我有缘见过,敢问是否是清微观的居士?”
“清微虚乾,见过道友。”
莫赟又道:“不知素有正清剑尊之称的伯云图,是道长哪位?”
“正是贫道云游在外的二师伯。”
“原来是故人子弟,这么说来就不是陌生人了。现在天色已晚,再去客栈借宿肯定不方便,我去为你安排一下,就在这里留宿吧。”
唐申旁听,心道莫赟不愧长期跟随雷元江,套近乎的出发点和用词几乎相同,难怪雷家好友遍天下。
虚乾并未推辞,坦然接受,眼神清明并未怀疑莫赟有所企图,自有一股剑客的无所畏惧。
套完近乎后,各自回房休息。唐申路至半途,发现罗谷雨跟了上来,便止步问他:“何事?”
待罗谷雨走近了,他发现罗谷雨神色不太自然,被黑褐色披肩散发掩盖只露出一小截的耳朵有些发红。
“哩......”罗谷雨瞥了他一眼,飞快别过视线,似下了什么重大决断般一咬牙,飞快道,“谢谢。”
接着转身就走,两息不到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唐申原地站了片刻,才返身往回走,眉宇间难得带着疑惑,不解这些日子以来对他不假辞色的人怎么忽然对他道谢。他想了许久,勉强找了个能解释的理由,自言自语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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