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广播的前一刻,郑号锡才听说金希妍走丢的消息。
所有的惊异和火气都在肚子里憋着,在爆发出来的前一刻被人用外力戳破,剩下让人抓狂的无力感。
嘴角酸涩得要命,男人叹了口气,先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回肚子里,对着听筒那边的弟弟们低声说道:“……我去接她。”
耳边是几个孩子难得低沉又愧疚的声音,他从一堆歉意和自我反省中提炼出了事情的经过,一路着询问工作人员,不久就找到了目的地。
他说了一声就挂掉电话,试图收敛起自己脸上的情绪,结果一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小女孩的声音。
没有委屈和不安,反而充满了活力的声音,在描绘着孩童内心的世界。
郑号锡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这四个字,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心里的石头在确认完这个事实后才最终落下,确认声源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扬起笑容,轻轻弯下身子,在一转弯就抱住了眼前那个矮小的影子。
“找到你啦~”
男人的嗓音故意放轻了许多,还带上了哄人时特有的嗲意。
但是怀抱里的躯体似乎比孩童大了些。
在察觉到不对劲的一瞬间他便像是受到极大惊吓一样动作幅度颇为夸张地放开了手,紧接着下意识地往后小退了几步,身体比表情先一步僵硬。
他才松开手起身,怀里的人就马上蹦了起来,带着些惊慌失措,猛地跑了几步,直到离他到安全距离之外才回头。
视线相接时,两个人的瞳孔中映出各自呆滞的表情。
思考能力像是被棍棒搅碎的面团一样黏糊在一起,脑子里的警报在疯狂响动,郑号锡的瞳孔涣散,好半天才把那张熟悉的脸传递给了大脑。
温……澜?
由于刚才是习惯性的想把小女孩从背后抱起来,他便用上了一些力气,使得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隔着夏日单薄的衣物,互相交换着热度。
空气里的热度急剧升温,皮肤像是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似的,小姑娘的脸颊突然涨红,垂下眼帘,打断了两人无意识的对视。
尴尬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声气势汹汹的怒吼给打破了整个场面。
“喂!你谁啊!”
虽然是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其间怒意毫不遮掩。他呆愣地循声望去,发现向他走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儿。
她紧皱着眉,脸上的肃气快要溢满这个空间,快步走过来,一把拉起温澜,顺便把小姑娘和金希妍两个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陌生的小个子女孩浑身散发的气息锐利,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恶徒般的嫌恶。他耳垂的热气被这么一吼给散去了大半,大脑飞速运转却仍旧反应不过来这种尴尬的突发情况该怎么解决。
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前,虽然对方的态度着实激烈,他仍旧下意识的准备开口道歉,却被女童突然的动作给打断了话语。
“哥哥!”
方才还懵懂着的金希妍被温澜轻轻拍了两下背,这才反应过来,直直往郑号锡怀里扑去。
郑号锡来不及说话,俯身就把孩子抱在怀里。
这样就表明了孩子的身份,已经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顾眠回头看了眼温澜,看到小姑娘脸上仍旧挂着微笑,不由撇嘴。
男人把墨镜别在脑后,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
别样熟悉。
啧,真巧啊。
刚哄完孩子,一转头就看到两个人飞速分开的小毛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的怒气稍微收敛了些许,闭上嘴没有说话。
“抱歉。”把真正的小女孩抱在怀里,男人带着歉意的笑容对两人说着,就连脸颊上的梨涡都显得有些焉哒哒。
对于自己刚才的举动,他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道歉之后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几个字:“对不起。”
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他低头对上小女孩的眼睛,对方正眨巴眨巴用眼神讨好他。
暂且把那些尴尬的事情给抛在一边,郑号锡想了下自己贫瘠的中文词汇,脑子里过了一遍英语,最终因着有温澜在场而用了韩语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希妍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在逃避。
男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顾眠没应声,她不动声色地碰了下温澜的手腕,示意自己把话语权全权交给她了。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猛然回神的小姑娘摇摇头,耳廓俨然红透,脸上却克制着僵硬表情,被提醒后连忙扯出一个弧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没有的事情,希妍很乖。”
对于为什么会出现小孩走丢这种问题,她只口不提。
男人在看到金希妍的那一刻神色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但在仰起头来面对她们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未变,整个人却显得有些僵硬。
他张了张嘴,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目前该接什么话。
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其他的情绪,让他没办法像平常一样用最灿烂的笑容对待自己的小粉丝。
抛开爱豆和粉丝这层关系而言,他们目前只是家长和送回小孩的好心人,在面对着急找来的家长时,叮嘱也只是能算是好心提醒,并非必要的话题,于是温澜选择闭嘴。
她轻轻拉上顾眠的手臂,后者从善如流的抬手抓住她的手,甚至由于心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绪,牵手的力道重了些许。
小姑娘好脾气的笑了笑,对郑号锡点了点头:“既然希妍找到了,那我们先走了。”
省略掉了那些在这个时候似乎显得过于繁琐的寒暄和劝导,她没有质问这位家长为什么会弄丢孩子,也没有对他说出以后要多小心这样的话语。
她仅仅是低头跟金希妍说了几句话,然后对他们挥挥手,微笑着和同伴离开。
郑号锡在她说提出要走的时候就有些呆滞住了。
既然小孩已经安全送到了家长身边,那么送回小孩的好心人就安心退场。
这是最正常且合理的流程。
站在“好心人”的角度,她这样做合情合理,但站在“他的粉丝”这一角度,小姑娘实在冷静过了头,仿佛比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更加生疏。
她似乎体谅着他的情绪,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到安全线很远,但是这份体谅更像是一种冷漠。
以体谅为伪装,遮掩起自己的毫不在意。
男人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最完美的相处方式,拒绝小姑娘的靠近,结果人家不但没有靠近,反而还主动拉开了距离,行为举止没有哪一点超过了那一个度。
在发现这个事实后,他又开始失落。
矛盾的感觉像是黑色细线一样缠绕在他的心脏处,郑号锡感觉自己被围成了一个茧,而他在其中开始透不过气。
金希妍的走丢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但是暂时负责小女孩的忙内组本来年纪也不大,郑号锡在一路上想了很多,不可否认惊怒占了大多数的情绪。
但是在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间,不管是怒意也好,庆幸也罢,在大脑短暂空白后都转成了一种怯意和心虚。
她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是我太不负责任了?太差劲了?
疑惑不安像巨网似的,铺天盖地朝他冲来。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很不对劲,他也知道自己在感激着,又惶恐于别人的喜欢。
小姑娘的身影早已从眼前消失,男人的神色完全淡了下来,涣散的瞳孔里找不到焦距。
“哥哥?”
孩童稚嫩的声音拉回他的意识。
郑号锡低头对上金希妍疑惑的双眼,思绪迅速回笼。他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之前离开弟弟和小女孩后单独买的小东西——限供的糖果。
一颗包装精致又明显大于其他糖果的小东西果然吸引了小孩子的注意力,郑号锡扯出自己惯有的笑容,在小女孩欢天喜地的“谢谢哥哥”中温柔哄道:“好啦,我们去找其他哥哥吧。”
金希妍的嘴巴被糖果撑得略微鼓起,她捂着嘴巴急忙点头,笑得眉眼弯起。
所有的不安,好像都被那颗糖果清甜的香气所掩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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