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清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她回头望去，正好看到小姑娘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笑脸。
然后提起了手中的餐盒袋。
今天的女人一反常态地放下手中的笔，安静坐在位置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
小姑娘关上门径直走向她，不经意地看到桌面上摆着的纸张是大片的划痕。
还有几张书页被撕掉揉成一团，胡乱扔在垃圾桶旁——有几团安静待在垃圾桶里面。
感觉不像是写歌词。
她满怀疑惑，实际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压低了声音一脸埋怨：“超过分，回来的车费好贵啊我要报销。”
自从智能机出现，顾思清很久都没有用纸手写过歌词了。
温澜把袋子放在空桌上，把饭盒一个一个地拿出来，再逐个打开盒盖，瞬间食物的香气就充盈了周围的空气：“清儿，我是真没想到，出来旅游我们还是得吃外卖。”
小姑娘这样抱怨，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她用手背试了试饭盒的温度，确定还是热乎乎的，收手时一晃眼，看到了桌旁的沙发，眉头突然跳了一下。
两个沙发中部都有不甚明显的凹陷，显然是因为承受过什么东西的重量。
温澜的神色不变，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吃饭的问题。
“吃饭有多重要我都不想说你了，趁着还是热的，你快点吃啦。”
一边这样说着，她一边坐在沙发还未抚平的地方，覆盖了之前的痕迹，然后掏出了手机，
[谢谢哥哥，我到家啦。]
小姑娘的手顿了顿，半响，在句尾加了个[嘿嘿]，试图活泼一点。
……有点儿傻气。
她皱着眉，纠结着又删掉了语气词。
在心里默念几遍后又觉得哪儿都不对，小姑娘又把字全都删掉，重新啪嗒啪嗒地点起了屏幕。
[我到家了，今天超开心的，谢谢哥哥！]
……开心个鬼。
起源这么尴尬，伤心还差不多。
[安全到家，谢谢。]
……好严肃啊，我是在谈公事吗。
一条信息，写写删删，挑挑改改，怎么打怎么看都不甚满意，看哪儿都觉得哪儿有毛病。
到最后，脸都皱成一团的温澜在顾思清看傻子的视线中一闭眼，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发送键，
纠结了十几分钟，最后精挑细选留下来的简约版也不过几个字：
[到家啦，谢谢。]
简单明了不繁琐，中心思想表达到位，一个“啦”字缓和了整体语言色彩，既不刻意亲昵也不非常冷漠。
温澜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然后在手机屏幕显示出“信息已发送”字样的下一秒，她反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忘了打[哥哥]了，什么啊这种社交气满满的话，这种时候不应该是表白的最好时机吗？！
我都在说些什么啊，快想想有没有时光机能用……
她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发出极其哀怨的嚎叫：“啊——”
一旁的女人收回看猴子一样的眼神，面色毫无波澜。
今天的顾思清，依旧非常搞不懂自家的小姑娘。
*
夜景城市看夜景。
温澜抱紧了代理家长的大腿，整个人玩得异常嗨，顺便表示了下一点都不计较下午顾思清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然后自己开车回酒店的事情。
虽然可怜巴巴的表情看起来是完全的控诉。
“长本事了，”顾思清刚捧着相机拍完街道的木质邮箱，闻言，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你还敢提下午？
“让你去买东西，你人跑哪儿去了？”
小姑娘一秒正经脸：“谈恋爱。”
然后就被人用目光给□□了。
女人慵懒地抬起眼角，上下打量她几下，随后就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
颇有些“懒得理你”的意味。
温澜……
温澜撇嘴，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漠的放养状态。
好委屈，好难过，又不能说。
她满脸的不开心被顾思清“咔嚓”一声给拍进了相机里。
“真丑，”女人颇有些嫌弃，“白占内存。”
小姑娘差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现在是晚上十点，夜幕早已降临，繁华的霓虹灯火渲染着整个城市的夜色，相机里的每张照片都被朦胧光晕给晕染了轮廓，那些物品安然待在属于它们的地方，岁月静好得与城市的喧闹既矛盾又融洽地混合在一起。
诺大的广场人声鼎沸，温澜到处逛，顾思清到处拍，两人的耳边都时不时充斥着各色人毫不吝啬的欢呼声。
激昂的音乐声猛地响起，重金属气息直击心底，即使是混杂在无比嘈杂的环境中依旧激得人浑身一震。
温澜好奇地朝人堆中望去，发现密密麻麻的人群遮挡完了所有可见物，小姑娘的视线中除了人，还是人。
她回头看看顾思清，又看了看在一堆中欧美人中显得略微矮小的自己，难过地打消了凑热闹的念头。
感受到视线的顾思清会错了意，她微低下头，嘴唇靠在小姑娘的耳旁，清冷的声音透过所有喧嚣清晰地传进她的耳里：“是舞团的街头表演。”
就是放歌跳舞的那种。
小姑娘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认真倾听了一会儿，发现旋律有点别样熟悉。
是在网络和朋友间都哼烂了的那种熟悉。
直到人声开口，歌声入耳后她思考不过一秒，迅速反应过来。
啊，是那个欧美乐队的歌。
是一个火到连路人都耳熟能详程度的乐队。
有点羡慕。
要是有一天防弹的歌也能在街头响起就好了。
小姑娘这样想着，给自家爱豆予以盲目信任，丝毫不考虑欧美存在的歧亚问题。
也许还会有很多人会跳呢。
她傻傻地笑出来，然后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点了一下，又迅速关掉，放回口袋里。
口袋里的手机在今晚亮了好几次。
有的是电话，有的是短信。
可却没有一封是来自带有备注的号码发送过来的短信。
她发出去的那条短信，仍旧孤零零地躺在对话列表里，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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