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慕言那位长时间隐姓埋名的妻子, 外界众说纷纭,但殊途同归, 最终总结为两种派别。
一种认为丁汀是出于家族没落自卑而选择低调生活;另一种则是认为,慕言对这场失去价值的婚姻是颇有微词的。
翻来覆去, 打击都认为这个原因出在丁汀身上。
所以当她姿态高昂, 昨天手撕了碰瓷绿茶, 今天又要跟亲叔叔对峙镜前,却是推翻了外界大部分传言。
至少慕言的表现, 和那声“夫人”, 可以确切证实, 他对这位前妻还是抱有足够尊重的。
丁建臣也没想到,骄傲孤冷如慕言, 能让离婚妻子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被人挟制在软皮沙发上, 目呲欲裂, 就差跳起脚来,一如三年前再给她一巴掌。
而丁汀也一如三年前, 压根没把这个叔叔放在眼里。
她逐字逐句, 像是怕他耳朵不好使,缓慢地说道,“这里是我父亲的尸检报告,还有他去世那天,总裁办公室外的监控录像。”
丁汀板着脸时清冷面庞更带了几分冷艳。
她抿着嘴时,和父亲丁建州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 都应该为曾经为小看了她而道歉,大众眼中只会吃喝玩乐花钱的公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掌握了所有证据。
她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是打从父亲去世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为余生增添一份保障?
就连慕言都没想到,她会有这份心思。
不得不刮目相看。
而丁建臣出于心虚,也出于某种不可置信的情绪,竟挣开了嘤嘤嘤的力量,跳起来又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个杀千刀没良心的,你父亲都去世了,你居然给他做尸检开膛破肚?你是投胎来讨债的吗?你个娘生娘不养的破烂……”
话还没骂完,他肚子里全都是侮辱人的低级词汇。
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把剩下那些污言秽语都跟着血吐了出来,镶了没多久的金牙也飞了出来。
这场新闻发布会是直播,网络上千万双眼睛都注视着。
而当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慕言。
只见他动作优雅地扭动着袖口,调整好袖箍,神色平平,眼神全都投注在正冷笑着的丁汀身上。
给人一种“我没动手”的错觉。
而那些等着看豪门秘辛撕逼大戏的网友们早就炸开了锅,什么谁害死了谁的父亲此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66666,总裁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还没看清动作,老头子金牙就掉了。]
[刚才心不在焉地慕总去哪了?一听说老婆被人骂立马坐不住了。]
[卧槽,他打完人还整理袖子,我死了,阿伟出来受死吧!]
[楼上别碰瓷了,据传说上个月就离婚了,慕总做一个夫人右一个老婆,能不能独立行走别蹭小姐姐热度?]
……
大众舆论开始逐渐跑偏。
这是幕前幕后两批人都没能预料到的结果。
-
丁汀显然也被这一拳头吓得不轻。
慕言动手完全属于可以载入史册的名场面,出手干脆利落,打完人还嫌弃的擦了擦手。
皱着眉提醒,“嘴不干净,我帮你洗洗。”
现场霎时鸦雀无声,只有赵西在看到这一场景时,立刻拿出手机给公关部总监发消息——
“注意注意,总裁打人了,赶紧控评。”
丁建臣被打地说不出话,只能捂着半边脸用“呜呜呜”的声音控诉。
而丁汀也很快收起情绪,趁胜追击道,“三年前中秋节那天早上,我父亲人全须全尾出门的,说好了晚上回家过节,最终我却只等到了医院的通知电话,我当然会对此产生怀疑,才找相关机构做了尸检,并且调取了当天的监控视频。”
提起父亲,她神情中缓慢沾染上一丝悲怆。
似乎在谈论起他的离世,已经是件耗尽了力气的大事。
而那几张尸检报告,却已经失去了价值。
空口无凭和有凭有据,究竟谁是真谁是假,已经一目了然。
丁建臣没能骗到老太太亲手画押的伪证,所以才决定召集媒体进行围攻,逼迫慕言为顾全大局而断尾求生,把木材公司放弃。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丁汀还藏了一手。
她穿了一件米白色大衣,站在那里白得像一颗雪松,举手投足间满是掌控全局的意气风发。
然后收起方才的锋芒,用一种近乎可怜的语气道——
“我父亲是过劳死,作为儿女我只顾贪图享乐没能为他分忧是我的罪;他去世那天没有会客,作为儿女证明这些事情也是我的义务。但你不该用我父亲的死大做文章,不顾他尸骨将寒,来迫害我丈……我前夫和我。”
慕言这时已经走到她身边,胳膊自然缠绕上她的肩膀。
低声安慰,“别难过,你父亲泉下有知你成长的这样好,一定很欣慰。”
那只手透着厚实的羊毛布料,却似乎能传递炽热勇气。
丁汀也很欣慰,这种时刻自己身边是有人陪伴的。
她平复了哽咽的冲动,眼眶红色渐渐褪去,以冷静理智的态度继续着自己想说的话,“所以我会对你进行起诉,你好自为之。”
上蹿下跳发檄文,前呼后拥找帮手。
丁建臣忙了这么久,本以为就算得不到木材公司,至少也能从中谋来几股分红。
最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身形微微晃动,终于还是颓废跌坐在沙发上。
神情恍惚。
这场短暂但声势浩大的闹剧落下帷幕,围观网友们还意犹未尽。
[?所以慕总开的发布会,最终没出手,被老婆力挽狂澜?]
[楼上注意你的措辞,是前妻。]
[之前谁说小姐姐是花瓶来着,出来跪着道歉吧,人家昨天撕绿茶今天救老公,现代花木兰有没有?]
[你们都太理性了,没人想要为丁姐的美貌喝彩吗?]
……
而赵西站在旁边,虽然松了口气,但眼神还是没办法从老板那只占便宜的手上挪开。
太无耻了!
在这振奋人心的时刻……
他居然只想揩油?
-
大杀四方耗尽了力气,丁汀眼看着慕言安排人善后,丁建臣一行人被“请”了出去,媒体结束了今天的使命,全都齐刷刷跑路,赶着回去写稿子。
偌大而空旷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俩。
她感觉到疲惫,随便找了张沙发坐下缓神,赵西临走前贴心为她倒了杯热茶,此刻飘散着香气和热度,在屋子里飞舞。
半阖上眼睛休憩。
慕言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他提前掌握好的所有证据都没有派上用场,麻烦比他想象中更加圆满的被解决,但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之前,慕言一直偏执认为,自己给予了丁汀足够的钱财和特权,可以让她有恃无恐在任何地方横行霸道。
可以肆无忌惮出口怼人,也可以对不喜欢的事情有权利say no。
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跟外界那些盲目猜测并瞧不起丁汀的人没两样,觉得她只能花钱,只会玩乐,娇纵是她的本性。
唯一的区别,是他乐意去忍受,并且甘之如饴。
所以终于渐渐懂得,丁汀那种不安和难过从何而来,她聪明并且隐忍,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就知道把这些证据留好以备不时之需,那时他们还没结婚,她初出茅庐,却在脆弱中咬着牙要保护全世界。
但这些,别人都看不到,慕言也看不到。
生活在所有人的有色眼光中二十几年,却从来不开口辩驳,但可以绝地反杀时却绝不手软。
他眼神中渐渐密布着心疼和愧疚,下意识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惹人懵逼,丁汀迷茫睁开眼,瞳仁像玻璃珠子圆润而干净,好半晌,还以为他是为了今天的事情道歉。
便挥了下手,状似潇洒道,“应该是我跟你道歉,虽然丁建臣不是个东西,但血缘上到底是我亲人,给你添这么□□烦,你不怪我就行。”
怎么可能怪你呢?
慕言失神,继而微笑。
她愿意站出来,为了他而战斗,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动人的场面。
慕言眼底情绪越发浓重。
而丁汀却已经休息好,站起来道,“你说请我吃法餐咯,说话算数吗?”
她没吃早饭就冲过来杀了个片甲不留。
虽然内心满足,但肚子还是没有停止抗议。
慕言点头,“当然。”
两人并排走到停车场提车,一路收到无数的注目礼,丁汀恢复了羞涩的脾气,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经此一役,丁家独女终于又在临市有了一席之地。
微信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有八卦的,有喝彩的,还有朱曼颜那种拐着弯夸奖的。
而正在主驾驶位上踌躇的慕言忽然握住她的手。
信誓旦旦地发誓——
“以前都是我错了,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努力改正,变成你想爱的那种人,并且会永远尊重你,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再也不会耍手段骗你复婚惹你生气了。”
他这段独白极长,语速极快,态度极诚恳。
很像小学时犯了错跟班主任发誓的小学生。
但他说完,又坐正身体,脸上带着不自然地羞涩。
估计他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么肉麻的告白。
丁汀也是十分受用,恶作剧般探着脑袋观察他。
眼见慕言从耳垂开始泛红。
竟然可爱得很。
“你说真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强迫我复婚?”
慕言眼神疑惑,似乎对她的质疑表示不满。
“我从不说谎话。”
脸不红心不跳,以前说的谎话好像都随着风吹到了西伯利亚。
丁汀心中抚掌大笑三声。
又从包里掏出几张薄纸,然后用讨论今天天气的语气,很平和告知道。
“我怀孕了。”
“可惜了,孩子出生就没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慕哥:我刚才放了个什么屁?
今天没有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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