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十二

    西园野子特地和咖啡店老板请了一天假，在放学后把东方仗助和虹村亿泰领到了公寓楼下。

    东方仗助在去公寓的路上用路边的电话亭打电话通知了空条承太郎，于是西园野子的邻居出门去餐厅吃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三个一米八多的高大男性围着一个一米六的高中女生催促她开门的场景。

    其中两个看上去还像是不良。

    当然，急着进门的只有虹村亿泰一个，东方仗助和空条承太郎知道那个可疑的替身使者肯定已经在这大半天的空闲里跑去了别的地方，所以表情都很淡定。

    ——但这并不能阻止震惊的邻居在一瞬间回想起了无数可怕的社会新闻。

    “同、同学，”年轻的自由职业女性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在翻找钥匙的女生开门前出声，“这几位……是你同学吗？”

    “嗯？”西园野子拿着钥匙茫然地看着她，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对方的顾虑。

    ……这就很尴尬了。

    西园野子缄默几秒，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对、对啊。”

    她飞快转动脑筋，开始扯谎，西园野子指着两个男生，“他们是我的同学，”她又指了指默不作声的空条承太郎，“这位是我家里的长辈。”

    邻居顺着她的话打量三人，总觉得那小牛粪头长得才比较像这高大个的亲戚。

    “我屋子……好像进贼了。”西园野子终于想到合适的理由，“但不是很确定，所以叫人帮忙过来看看。”

    “对啊对啊。”虹村亿泰摸着后脑勺有些傻气地笑，然后转头继续催促，“所以野子，快点开门，让我看看那王八蛋还在不在里面！”

    这句话他说的端得是杀气腾腾，邻居不由得侧目看了虹村亿泰一眼，西园野子心想她的公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且被打碎的床头柜看上去确实像是被小偷光顾的样子，就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虹村亿泰兴冲冲地推开门率先走进去，他鞋都没脱便冲出玄关，空条承太郎正和东方仗助停在门口脱鞋，看到他那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亿泰，冷静点，那个家伙未必 ……”

    然后空条承太郎看到虹村亿泰慢慢退了回来。

    “……野子，”虹村亿泰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他问女生，“你不是说只坏了一个柜子吗？”

    “啊？”还在和邻居说话的西园野子一愣。

    虹村亿泰这含糊的问句听上去信息量莫名的有些大，西园野子感觉不对，她大步越过其他人，转出玄关。

    接着看到了自己仿佛被一百只哈士奇滚过、然后又让雷劈了好几遍的客厅。

    西园野子:“…………………………”

    也跟着走进客厅的东方仗助:“……哇哦。”

    他看看表情放空的女生，回头十分自然地对听到动静跟着进公寓的邻居说，“你看，这确实是进贼了吧？”

    .

    热情的邻居离开前非常同情地安慰了飞来横祸的年轻屋主，检查了一遍客厅和房间的空条承太郎冷静地陈诉自己的推断，“对方没有留下证据，应该只是单单派出替身过来胡乱地捣蛋而已。”

    “啊，显然这些都是‘辛红辣椒’做的。”东方仗助随手修复了半脱落的冰箱门，又关上不知道开了多久的水龙头。

    真是夸张，他想，野子做什么这么招惹那个替身使者了？

    虹村亿泰不擅长搜寻现场这类细致的事，正待在女生独居的公寓这个情况总让他微微感到点不适——或者说是紧张，哪怕这屋子比他房间还乱也一样。

    所以虹村亿泰只是站在玄关边看那两舅甥在一片凌乱的屋子里四处翻东西，偶尔干巴巴地低头安慰蹲坐在地板上神游天外的西园野子。

    “如果我抓到了那个放电的混账，”他许诺道，“我一定会把他揍进医院，顺便也给你报仇。”

    留他一口气给我。西园野子想，她一点要让那王八蛋一辈子后悔进她家门。

    “留他一口气给我。”一个声音说。

    西园野子吓了一跳，她惊异地抬头，虹村亿泰却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马上答应了。

    “没问题。”他说，“我会把他打到四分之三死，然后让给你出恶气。”

    不是这个，西园野子想，她站起身，刚才确实有个和她一样的声音在说话——

    “野子，”在卧室的东方仗助突然喊道，“你昨晚听到响声的床头柜是这个吗？”

    西园野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越过地上的狼藉钻进房间，看了一眼便肯定地对男生道:“对，是左边那个碎了一半的柜子。”

    东方仗助拿起手机的残骸仔细看了看，又把它放回原位，叫出疯狂钻石。

    整个卧室的家具都凭空地飞了起来，被电焦脱落的墙纸贴回墙上，从掉落一地的书籍整齐地排回书柜，打翻的墨水流进瓶子里，所有东西都在自动地修复，然后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好厉害……西园野子张望这片奇景，创造了奇迹的人却只是蹲在她的床边，认真研究藏在塑料管下的电线。

    辛红辣椒可以在通电的东西间转移，它昨晚或许是想对熟睡中的西园野子做什么，但是从女生证言中的惨叫声可以判断，出事的反而是窥探者本人。

    鬼使神差的，东方仗助想起了那只随意碾死替身水项链的手。

    会是它保护了西园野子么？

    他按亮自动充电的手机，发现页面停留在了铃声上。

    大概是西园野子睡前在调闹钟铃声吧。

    1999年的手机拥有的功能并不多，小小的屏幕也只是黑白色的，东方仗助没兴趣乱点开女生的手机看别人隐私，把手机放回床头柜。

    “野子，”他又问正在清点书桌上课本的西园野子，“我能看看你的床头柜吗？”

    “嗯？可以啊。”西园野子下意识地回答。

    她说完低头继续数书，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急忙慌张地扭头阻止道:“啊、不，等等！”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东方仗助看着床头柜最下面抽屉里整整齐齐摞好、细心存放的信件，眨了眨眼。

    真不愧是女生啊，他想，野子原来会在存放信件的抽屉里放干花的香包。

    西园野子双手无力地在空中抓着什么，“那个，那个……”

    她哽住了。

    谁给我写信都会好好放起来的，她想这么说，又觉得这解释很是多余。

    其实明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西园野子却莫名紧张得不得了，简直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把她从窒息里拯救出来的是空条承太郎，他在外面听见动静，走进房间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东方仗助把抽筒塞了回去，将写着他名字的信封连同淡淡的香气一起再次封存。

    “承太郎先生发现了什么吗？”他问。

    男人随手扯了一下帽檐，给予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

    确定无法找不到更多有用的线索后，东方仗助用替身能力[修好]了整个公寓。

    恢复原状的屋子终于有了正常女高中生生活过的气息，因为没有拖鞋只能光着脚的虹村亿泰试着踩了踩铺在地板上的粉色兔子毯子，觉得脚感不错，又踩了一下。

    老爹可能会喜欢这个，他支着下巴想，要不回头给家里整上一张？

    不过这玩意好娘啊……看来得拜托野子才行。

    还不知道虹村亿泰正暗搓搓地想请她帮忙代购的西园野子在收拾行李，这是空条承太郎建议的，“‘辛红辣椒’做事幼稚而狠厉，他会因为吃瘪而跑回来大闹一次，就很难说会不会有第二次，西园这几天还是不要一个人住比较好。”他说。

    话是这么说，身为外地人的西园野子能不能找到另外的住处又是另一回事，所以空条承太郎建议:“你可以暂时先住在杜王町大酒店，我房间对面的单人间好像还空着。”

    西园野子粗粗算了算自己的生活费，稍微露出了难色。

    “不用多久。”空条承太郎看出了她的纠结，“最迟也只需要住到下周。”

    “嗯？”东方仗助觉察到什么，他问:“什么意思？”

    “晚点你们就知道了，”空条承太郎没有明说，“周末在郊外集合吧，记得把康一叫上。”

    但是第二天广濑康一也没有去上学。

    同样没来的还有山岸由花子，据说她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月的假。

    “康一那家伙，不来学校也不说一声。”虹村亿泰随口抱怨，他提议:“放学后去他家看看怎么样？”

    “行。”东方仗助同意了。

    西园野子没能和男生们一起行动，她的打工还没停，所以放学后还是得去咖啡厅继续当服务生。

    咖啡厅老板还记着她昨天带着两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男生请假的事，于是在客人少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我家进贼了。”西园野子忧愁地说，当时随口找的借口突然成真的感觉实在是不好，“他们是我同学，过来帮我整理房间的。”

    老板恍然大悟，独居女生遇到这种事，确实得找几个看上去不好惹的人一起回家才安心。

    他安慰了女生几句，西园野子打起精神，端走柜台新做好的咖啡，放在坐在不远处的客人的桌上。

    客人道了声谢，叫住了她。

    “你家进贼了？”客人问。

    西园野子有些莫名奇妙，不过她和老板说话没控制音量，别人听见也正常，所以她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

    衣着时尚的男人笑了笑，“我是个漫画家，”他说，拿起放在一旁的画板给年轻的服务生看，“现在客人不多，你愿意和我描述一下你家里进小偷的始末吗？我对这件事有些兴趣，愿意为它支付费用。”

    客人把听八卦这个行为说得十分得体，语气也是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的礼貌，西园野子猜他的家境和家教应该都很好，她家里有个在名门高校读书的哥哥，她妈妈总是很注意买合季节又不过分出头的好牌子衣服给儿子，所以西园野子认出客人身上的衣服和手表是国内有名的几个牌子货，这样看上去过得很精致的男人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但可信度再高，女生也不打算把昨天一整天的糟心事说出来，她敷衍地微笑着，想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对方。

    客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他上下打量西园野子，“你是勤工俭学的高中生吗？”

    “是的，怎么了吗？”西园野子问。

    “没什么，只是记得我的漫画在学生中好像很有名气的样子……”客人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不过也许只是编辑在奉承我吧？”

    他抬头问女生，“《红黑少年》这本漫画，你听说过吗？”

    西园野子:“……嗯？”

    《红黑少年》？

    她呆了一会儿，缓慢地反应过来。

    等等，是她想的那样吗？是那本在少年■ump上连载的《红黑少年》吗？一提到《红黑少年》果然只能想到那一本吧——

    西园野子尖叫一声，又马上捂住嘴，“你、你——您难道是岸边露伴老师吗？！”

    仔、仔细一看的话，这位客人长得确实很像新年特大刊的封面刊登过的照片本人……

    岸边露伴微微挑眉，他发出了一个气音，“看起来编辑没有骗我。”

    “是的，在下就是岸边露伴本人。”

    ——明仁殿下啊！

    西园野子已经惊到说不出话了，她开始认真考虑马上和老板请假然后跑回公寓拿漫画下来要签名的可行性，这时笑容满志的漫画家又问:“对了，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抱歉失礼了。”

    西园野子礼貌而迅速拉开男人对面的椅子，正襟危坐地坐下。

    她双手交叉，表情正经道:“岸边露伴老师，请允许我从前天晚上开始向您讲述家里发生的意外。”

    Good job.

    岸边露伴想，拿出了记事的手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