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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雷利陪着的三天是愉快的。
与其说是长辈,倒不如说更像是忘年交。至少在一起是没有任何负担的,什么话都能说的——平行世界所发生的事情;有关择业的困扰,甚至连感情方面的共鸣困难也一股脑向雷利抱怨了。许多事情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雷利却坦然自若的全盘接受了。
这令安心中舒服了很多。
近期所发生的事情,比安过去十年间所发生的事情加起来还要多。安虽然都作了妥善处理,游刃有余的,但那些都是表面的。更深层次的,比如该怎样扭转艾斯对「自己的是不被这个世界允许诞生」想法,安一直都是束手无策,为此烦恼着的。
即便嘴上说着随便艾斯怎么想,但果然在平行世界出现了马林梵多之战,还是因为艾斯的三观从一开始就出现问题了吧?还有糟糕的性格缺陷。
安自己都有一大堆问题,所以她并不觉得同样有问题的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之处。但如果这问题会影响到艾斯的未来成长,还是要及时引导、矫正比较好吧?安也没养过孩子,以前也没有兄弟,只是隐隐觉得微妙,实际要怎么做也是两眼捉瞎。也看过教育类书籍,但那种都不太适合艾斯;至于他们的监护人,爷爷卡普和养母达旦都是粗人,只会放养——
作为姐姐,安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这种事情去问爷爷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安曾试图向朋友们(波鲁萨利诺、库赞和火烧山)求助,但也没个满意结果,而且在叙述方面还存在着各种顾忌,安只能挑拣着讲。总之非常麻烦,但面对着已经从海贼界退休,没有立场和利益冲突的雷利,安就能如数倾吐了。
“他那样的想法很危险欸,给我一种自毁倾向的感觉。”剥油松子吃的安揪着眉毛,闷闷的对雷利说,“我不太能懂为什么他要这样为难自己,我跟他想法从来没有一致过的。”
“明明是双生兄弟。”垂着眼睛,安有些不开心。
“正常思维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如果世界不允许我们活下去,就毁掉这样的世界,创建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世界才对吗?”这是安曾选择过的未来,直到如今也坚信这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如果不忍心的话,我并不介意替他去做……”
“可他温柔的,连狠下这样的心肠都不能。”
在母亲露玖去世后,艾斯在这个世界所听到的声音都是刻薄与憎恨的,遭受到的也尽是负面与阴暗的。对于有着更糟糕经历的安来说,这些早已伤害不到她了。可是对于艾斯来说,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保护艾斯,如果舍弃杀戮的作法。捂住艾斯的耳朵,遮住艾斯的眼睛吗?可他不能逃避一辈子,他总是要成长,要变得强大起来的。
有时候安觉得,母亲的温柔和善良一定全部被艾斯继承了。否则,为什么明明错的是这个世界,艾斯却总怀着那样强烈的罪恶感,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有意义?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认为自己继承了魔鬼之血,只会招来不幸——
安一点也不明白啊,为什么要选择这样难过的活法。
“想让他多爱惜些自己,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即使是最亲密的双生子,可安却无法填满艾斯心里的洞。她自己都是个空心人,参不透活着的意义,又如何去帮助艾斯?在同样的境遇下,安选择了绝对的力量来填满自己冰冷的灵魂,而艾斯所追寻的是更虚无缥缈更难得到的。曾经共享了平行世界的艾斯的感情,安已经知道那是比力量更美好更温暖的,可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办法将这答案向现在的艾斯奉上。
这让安无端的有些焦虑。
“爱和被爱,都是与生俱来的权利。”这种话能从安嘴里说出来实在令人惊悚,明明感情严重缺失。可就是因为安一度丧失这样的权利,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才更不想要她的兄弟也如此,“他应该拥有,甚至比任何人都多。”连带着她的那一份。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又能做些什么?”
安向雷利求助。
她有一千万种方式使艾斯强大到免遭生死之忧,不被任何人剥夺自由和梦想。可这样是不够的。因心结而没有求生欲的艾斯会被自己杀死的,安知道的。因为母亲露玖就是这样的,对父亲的思念日积月累,最终胜过了一切,无论安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还有上一世的主持和尚,为了让她的幸福和自由而一心求死,无论她怎样挽留,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安觉得,她已经无法承受再这样失去艾斯了。
于是她侧过脸,看着灯光下喝着酒的雷利,赤褐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凝望着雷利。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期待雷利能给出一个正确答案,她从旁敲击过太多人而徒劳无获,也曾在夜深人静时窥探太多个平行世界的未来。许多个没有波特卡斯·D·安存在的平行世界中,艾斯都是以生命殉道,找到了他一生所寻的归宿,无憾而终的。
安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未来。
她插手了太多平行世界,诅咒所有的波特卡斯·D·艾斯『不得死』。然而能够强硬的扭转艾斯宿命的安,仍然无从得知该怎样解开这个世界的艾斯的心结。时间是慢效药,安不愿意等待那样长的时间,可似乎她除了耐下心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因此她烦躁,明知故问的向所有能为她提供帮助的人求助。
被询问的雷利从安那冰冷的赤褐瞳仁里,没找到一丝安对这问题答案的渴求,反而只见到了隐隐暴虐和烦躁。雷利并不怀疑安对艾斯的关心,可这并非安所想的全部。
“安酱究竟想改变的是艾斯君,还是自己?”
说是想让艾斯解开心结,可安内心里,却隐隐想使艾斯作出跟她一样的选择。另一方面,又是发自肺腑的想看到艾斯作出不同的选择。这样矛盾着,使得安在这一问题上出现了思维上的分裂,和认知上的断裂层。她一面认可着选择了力量的自己,一面否定着。
已经性格定型的安绝对不会质疑自己过去的选择,可在面对和过去的自己无比相像的艾斯时,她又忍不住去想如果不选择力量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使得安在艾斯身上幻想出一个有着非理性信念的自己,来重新抵抗现实的迫害与压力。
简单来讲,安在艾斯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明知道艾斯是艾斯,是和自己不同的独立个体,应该有不同的选择;却脑海里还是有一道声音在说,艾斯就是过去的你,你应该作出选择。也是因此,安一边认为艾斯应当作出和她曾经一样的选择才能活得更好(这有些像她替艾斯选择),一边觉得艾斯应当有不同的更好的选择。可如果艾斯真的拥有与她那时不同的更好的选择,现在的她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安是绝对不会质疑或否定自己的。
但这种绝对理性和非理性的冲突,使得她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焦虑着。并且这样的烦躁和焦虑迷惑了对感情迟钝的安,使得她误以为自己太过看重自己的双生兄弟。虽然艾斯确实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无可替代的存在。
可问题的重点从来不是这个。
“你究竟想要从这个世界里找到什么呢,安酱。”
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这个世界,似乎不经意便会杀意涌动,毁掉这个世界的安在找什么呢?艾斯一生所求的与她所求的不同,那么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什么要找的东西。”
安毫不犹豫地否认了雷利的说法。
“我不需要活下去的理由。”
为了什么而活着,生命的意义又是怎样的。安从来不思考这种事情,她选择了活下去,便不会追寻死亡。对她来说,活着就是本能。她会想要找喜欢的事情去做,只是对活着的方式感到了迷茫,不想要太无聊,想要多些乐趣,仅此而已。
即便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会继续活着。
安不知道没有感情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至少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毁灭世界后的很长时间内,她都是孤身一人的,死亡只是因为她的肉体载荷不住一直在增长的力量而引发的意外。当这个问题被解决之后,安不会再面临死亡的威胁,活着便更是理所当然的现实了。
“如果一定要有个理由呢。”雷利笑着问她。
“……我是为了艾斯而生的。”
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了雷利这样的理由。
“那么。”雷利继续问,“露玖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拼上性命,将你带到这个世界的吗?”
“……”
安无法回答雷利,她表情空白,连目光都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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