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往洛小白身边一站，就跟超级保镖似的，气势、眼神能够冻死人。
韩震鸿和孙菲被顾戚吓到了。
洛小白又是一副软硬不吃，无视他们的模样，韩震鸿的手也需要治疗，他们只好先离开。
临走前，两人还想讨要医药费——韩震鸿的手让顾戚扭断了，但话还没说出口，看到顾戚冰冷的脸和俯视的眼神，两人打从心底升起恐惧，一句话不敢多说，灰溜溜走了。
洛小白绷紧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背对着顾戚，“谢谢。”
顾戚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洛父，“我先出去了。”
洛小白点点头。
脚步声走出病房，门再次被关上的瞬间，洛小白就蹲了下来，两手捂住脸，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才抬起头，轻轻握住父亲消瘦的手，“爸，你会醒的，对不对？”
他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我不会放弃的。”
床头放着一束新鲜的花，窗户开着，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温暖的阳光通过玻璃洒进来，病房很安静，却并不冰冷。
洛小白拉过椅子坐下，又低声跟洛父说了许多话，直到敲门声响起，是护理师来了，洛小白才松开握着父亲的手，起身离开。
走出病房，洛小白一眼就看到倚在墙上的顾戚。
“你……还没走？”
“上午放假。”顾戚伸了个懒腰，看向洛小白，他的视线在洛小白脸上转一圈，并没看到自己以为的“哭过”的画面，但洛小白眼底的疲惫却没有遮掩，清晰可见。
“请我喝咖啡吧。”他说。
洛小白飞快算了下自己的时间，还能挪出一两个小时，就答应了。
何况就他现在的心情写文，大概最后只会越写越暴躁，可能男主会被他写成暴躁精神病人设。
—
两人各捧着一杯星巴克坐在公园，面前是一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人工湖。
洛小白喝了一口特调的果汁，偏头打量顾戚。
洛小白原本以为自己要破财一回，但顾戚却径直带他走进星巴克。
顾戚一身高级定制的衣服，从头到脚将近千万，手里却捧着一杯对他而言，十分廉价的咖啡，违和感十足。
洛小白时不时扫向顾戚的目光，对顾戚而言，存在感实在太强。
他终于没忍住，“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好奇。”洛小白职业习惯又出来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顾戚点点头，“你问。”
洛小白笑了，他放下果汁，拿出手机，两手做好打字准备，“你们有钱人也喝星巴克吗？”
顾戚：“……………”
“这算什么问题？”他又看洛小白的架势，“你这是要做什么？”
“收集素材。”洛小白期待地看着顾戚。
他最近想写点不一样的文转换心情，正好言情新文已经构思好了，耽美旧文也完结了，他可以做另一本新文大纲。
他很早就想写一篇都市狗血文，双男主，都是有钱人，你追我我追你撒狗粮的同时又炫富。
但怎么把“有钱人”写得自然，不会有太多违和感，是他一直纠结的点。
顾戚本来还担心洛小白会心情不好，情绪不高，买完咖啡特地找了公园，打算陪他看看花，看看草，看看湖，能平缓情绪，但这会见他盯着自己，精神奕奕的模样，松了口气。
他低头扫过左手的咖啡，思考会，说：“大概很少会喝吧。”
“嗯？”洛小白疑惑了一声。
“我比较例外。”顾戚笑了笑，笑容里掺杂了一些东西，一闪而过，“我十六岁就出国了，心高气傲，又刚跟老头闹翻，发誓不用他的钱，自己跑去打工兼职，干过不少活。那时，喝一杯星巴克已经很奢侈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所以对我而言，星巴克也好，灌装咖啡也好，都能接受。”
洛小白有几分怔愣，记事本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顾戚转头，又说：“你别误会，老头没虐待我，他跟我哥没少给我转钱——他们大概以为，钱能够弥补我，不过我一分钱没用。
从出国到回国，一直到现在，我花的钱，都是自己赚的。”说到这里，他有些骄傲。
洛小白收起手机，“你跟你父亲……”
他想了想，重新闭上了嘴。
这样的隐私，他们认识的时间又不久，应该不合适问。
顾戚听到洛小白没说完的话，自动帮他补完，“你想问我跟老头的关系？我为什么讨厌他？”
就像秦跃说的，洛小白问的话，顾戚是很愿意说的。
“其实也没什么，他管不住下半身出轨了，我妈因为不想看到他，旅游时，飞机失事去世了。”
洛小白没想到顾戚会全部说出来，尽管言简意赅，甚至轻描淡写，但经历时，必然是痛苦的。
他沉默了会，轻轻拍了拍顾戚的肩膀。
顾戚倒是不介意了，其实母亲这个形象，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他从小是被哥哥和父亲带大的，母亲一年到头，只有几个月是在家的。
尽管她回来时会给他带礼物，会抱他，会温柔地摸他头，但因为陪伴的时间太少，这份记忆，终究很淡很淡。
所以当他发现父亲出轨，明白母亲是因为厌恶父亲，不想见父亲才总是不回来，他很气。
是被背叛的气愤。
所以，他无法原谅父亲。
顾戚扭头，忽然轻声问：“你呢？愿意说说吗？”
洛小白闻言，转开视线。
两手交握放在腿上，洛小白静静地看着湖面，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折射出光芒。
顾戚等了会，见洛小白始终没开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顾戚刚说话，就听洛小白的声音响了起来，平静的声线下藏着些许颤抖，“我妈在我爸出事以后，卷走我家剩余的大部分钱，跟人走了。”
或许是顾戚先跟他分享了自己的秘密，洛小白这会也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我妈不喜欢我爸，她会跟我爸结婚，是因为她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拒绝了她，她为了报复对方，选择了我爸。我爸以为水滴能穿石，他多花些时间，多爱护我妈一点、对她好一点，满足她的需求，她就会爱上他。
但我爸花了十八年，还是没能走进我妈的心里。”
“我的出生，我妈并不欢迎，她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曾经回头来找过她，但那时她怀了我，男人知道就走了。”
“我有记忆以来，她几乎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
“我曾经以为她会跟我爸离婚，但没有，她一面讨厌我爸、讨厌我，却又始终不愿意离。”
洛小白偏过头，跟顾戚对视，虽然在笑，却更多的苦涩，“很奇怪对不对？”
顾戚皱着眉，目不转睛注视着洛小白，望着洛小白嘴角的那抹笑，怎么都觉得碍眼。
他板起脸，“别笑了。”
笑得一点也不好看。
洛小白眨了下眼睛，镜片挡住了他的神色，“怎么了？”
顾戚没回答，他放下手里的咖啡，往洛小白身边挪了一大步，两人距离缩短，肩膀碰到一起。
他拍拍自己的肩，“借你靠一下。”
“？”洛小白有些茫然。
顾戚侧过身，凝视他半晌，突然伸出手，摘掉了洛小白的眼镜，又在洛小白没反应过来前，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
“你可以哭出来。”他想起刚才在疗养院时，洛小白从病房出来，那双疲倦、沧桑的眼睛。
他认识洛小白以来，洛小白一直很要强，也很逞强。
想都不用想，洛小白绝对没哭过，也不许自己哭，压力一直放在心底，没有去发泄。
但人是不可以一直承受压力的，会垮掉。
额头抵在顾戚肩上，耳边又传来顾戚带了温柔和安抚的话，洛小白安静了许久。
稍时，他渐渐放松了下来。
眼泪不由自主从眼眶流出，一滴滴在顾戚衣服上晕染开。
这是洛小白在父亲出事，母亲卷款离开，他独自一人抗下所有债务后，第一次哭出来。
但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安静落泪。
可是安静才更让人心疼。
顾戚没有抱他，只是把手放到他的背后，轻轻拍了几下，也没再说话。
洛小白只需要把这份痛苦发泄出来就好。
而他根本不必多说什么。
顾戚贡献出自己的肩膀，让洛小白趴在上头哭了许久，直到他保持一个动作都快僵了，洛小白才缓缓抬起头，用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看他。
洛小白哭多了，嗓音有点哑，“我的眼镜……”
顾戚右手伸了出来，眼镜静静躺在掌心上。
洛小白伸手要拿，顾戚又收了回去，“等等。”
看着洛小白沾满泪痕的脸，还有睫毛上坠着的泪珠，顾戚在自己身上找了半天，没找到手帕，就干脆用袖子直接上去擦——价值百万的衣服，他一点也不介意。
等擦好了，顾戚才把眼镜又给洛小白戴上。
“哭出来以后舒服不少吧？”顾戚嘴角微微翘着。
洛小白只是盯着顾戚的袖口和湿了一块的肩膀，目光复杂，“说起来，你别找我赔钱啊……”
顾戚：“……………”
“你在想什么！”顾戚要炸了。
“因为我穷啊。”
话落，洛小白起身离开，在顾戚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嘴角扬起，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
谢谢。
他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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