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津岛君”后无人回头,太宰治的呼吸都没有变得凌乱,平稳而极富有规律,他走在小早川身边,可能稍微前她那么一点儿。总之,前方的人没有谁认为自己是“津岛君”也无人回头。
“校长?”稍微年轻点儿的男声。
“没什么,可能是认错人了。”
东大附中的入学试验没搞太多花头,就是考试考试,分文理两科,内容严重超纲,不仅仅是国中内容,就连高中甚至竞赛类的大学内容也多有涉及。一张试卷的考试时间是120分钟,先考理科再考文科,试题的量非常大,一般情况下绝不可能做完。
但那是,一般情况。
阅读理科试卷时,太宰治没别的感受,世人将年轻文学家的头衔冠在他的脑袋上,却不代表着他不擅长理科,只要是存在固定解题模式与答案的题目就不可能难到他。当然了,比起解答题他更喜欢填空,对太宰而言无论是大题还是小题都可一眼看到底,当他阅读完题目时,就已经看见了答案。
解答题还要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写步骤,即使他已经尽可能地简化了,却还要浪费更多的笔墨。
不得不承认,做学生,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压抑天性的无聊事之一了。
文科试题,稍微有趣一点儿。
拿到试卷时,他甚至没有先写下自己的名字,反而是轻盈地抖动纸张,似乎想要吹落不存在的灰尘。洁白的纸面,新墨的香气,标准印刷的字体……翻过那些印在脑子里的名著阅读题与其他,背面则是不应该出现在文科考试中的大段大段的政论,最先是选择和填空,确保前来考试的学生不是对政治毫无见地,甚至连电子报纸都不阅读的普通国民。
随即是细化的纲要,不求理解,却需要知道政治家的策论。
以及最后——
/个性社会所面临的最大隐患是什么?/
噢噢噢噢噢噢噢!他的眼睛亮了,就像是看到了一条适合入水的不错的河流,亦或是看见了适合上吊的房梁。
太宰治拧开钢笔,信马由缰,随意书写。
[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吧]
/个性社会时代的隐患实在是太多啦,在此先举出两例比较有代表性的隐患,我将其称之为“英雄的青黄不接”以及“政府自我保护里的缺乏”/
/不可否认的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以欧鲁迈特为首的英雄对社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以说是单凭借英雄的个人行为就有效地阻止了敌人泛滥的情况。但在近十年内,没有哪一位英雄的影响力可以比得上欧鲁迈特,他以个人之身安定社会……/
/正因如此,我们不得不考虑,一旦欧鲁迈特宣布退役,社会会发生重大动荡,具有效时间统计,对比三年前,欧鲁迈特的英雄活动时间正在呈直线下滑,近半年内更是维持在三小时时间,与他巅峰时期的英雄活动时间相对比,可以推测出欧鲁迈特的身体状态或许在逐年下滑,英雄活动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已逐步显露/
/可惜的是,放眼英雄团体,除欧鲁迈特之外无人具有象征作用,一旦支柱坍塌,短时间内社会绝对会陷入极度的混乱……/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之后,他笔锋一转开始对政府进行新的攻讦,而那些言论都是他觉得再正常不过,但是放在此世界十分异常的事。
/诶,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首先英雄证实在是太容易考了吧?每年能够拿到英雄执照的人将近一千,但社会上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具有特权的英雄啊,既然拥有无视搜捕令直接逮捕敌人的权利,请把执照的考核范围变得窄一点吧……/
/按照旧时代的电影来说,除却英雄组织必须有凌驾于英雄组织之上或者与之齐平的政府监察组织,这点的话海对岸的国家不是做得很好吗?英雄监察组织的存在能够有效阻止英雄内部的腐败,即使吊销执照……/
/还有还有,这个国家真的还有职业军人的存在吗?拜托只是进入个性时代而已,请不要忽视正常武器的研发好吗,不要敌人一出现就显得束手无策,对敌枪械去哪里了?/
一大通是似而非的抱怨,但在此之中确实指出了很多本应该被重视却奇妙被英雄社会抹杀的不正常内容,写的时候太宰治的心情很不错,都快要哼歌了,以至于监考老师恶狠狠地看了他好几眼。
[这么说起来的话,新干线还是四世代以前的人发明的,啊明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我们在交通工具上毫无进展吗?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科技大倒退?纵观历史,只有在亡国以及战乱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他花了将近一百分钟写完了他的政论,期间还跟监考老师重新要了好几张白纸装订,若非此时为考试时间,同学们一定会频频回头看这位写不够的神人到底是谁。
最后,他在20分钟内勾勾画画了正面的试卷,在考试铃打响的刹那,潇洒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太宰治/
……
小早川明美在B考场,而太宰治在A考场,他俩就像是任何一对在交往的恋人一样,考试结束后去吃饭。东大附中的校内食堂无偿为考生们提供伙食,俩人点了个蟹肉锅吃得不亦乐乎,太宰前段时间又发现了明美酱的又一可爱之处,她竟然超喜欢吃鱼豆腐。
“蟹肉和鱼豆腐真是超级般配啊明美酱!”他夹起一块蟹肉条说。
小早川:“太宰君不要说这样的话啦!”脸红了哦。
和要在东京滞留几天的太宰不同,考完试之后小早川就要回静冈了,对可爱的女性,太宰向来非常关怀,他将小早川送到了新干线,甚至站在月台处等待车开,就好像她要出什么远门似的。在车开动时,他还从兜里掏出了小手绢,做作地挥动几下,弄得车上的小早川都不好意思。
[真、真是的,太宰君在做什么呀?]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编辑部,说来也巧,编辑部与新干线的中点正好是东大附中,他沿着遍布垂枝樱的河堤坝行走。四下人不是很多,故也少有人看见太宰颇具童心的奇妙之举,他一跃而上,站在围挡住河流的石砖砌成的矮垣上,一步一步,一蹦一跳,若落点不对或者稍微往河岸内部倾斜,他就很有可能掉水里啦!
[真是条好河啊]
他居高临下,看见被两岸樱花夹道的宽阔河流,更看见已经被细碎樱花瓣染红的河水,这就是所谓的樱河吧?据说在京都一带很常见,但是在东京看见,还真是头一回。
[如果跳进去的话,在人浮起来之前,应该都没有人发现吧?毕竟有厚厚一层樱花瓣,说不定能把躯体遮掩住?]
他的同步率正呈现微妙的攀升趋势。
“我没看错,果然是津岛君。”熟悉的话,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名字,这回太宰治纡尊回头了,他身后是穿西装手持文明杖的老人,他的头发全都花白了,但梳得很绅士,不算是传统的日式打扮,却自带股东西文化碰撞,刚刚文明开化时候,那些从外国留洋回来,老派绅士的作风。
他以单脚为支点,摇摇晃晃地转身:“啊,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杉叔叔。”他歪头说,“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称呼我那个名字?”
……
他们找了家西洋风的咖啡厅坐下,说是西洋风,细节之处也能找到东洋的痕迹,比如说放在柜台上的木质人形,以及悬挂在门厅处会叮叮当当响的风铃。
虽然叫住了太宰治,但上杉迹寻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用手指上的茧摩挲马克杯的杯壁,最后只能小心翼翼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非常好哦。”咖啡勺子在杯中灵巧的地画圈,方块糖被一个接着一个扔进去,褐色的水面接连泛起涟漪,就连他手指弯曲的弧度都十分优雅,但那股优雅并非是纯男性的,而或多或少带着丝丝女性色彩,上杉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他与寂小姐,越来越像了]
说的是长相或者刻在骨髓里的气质,无论是缱绻的厌世气息,还是难以用性别来衡量的,可以称之为美貌的长相,都很好地继承了母方的特点。
“档案被清理得非常干净。”太宰治接着说,“这世界上好像凭空多出了一个名叫太宰治的人,而我就活在他并不按部就班也不是很寻常的生活轨迹下,没有人知道我过去是谁,没有人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保护人计划,是叫这个名字吗?做得很棒。”
他似乎是在赞美上杉迹寻,后者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失礼仪地说:“能如此真是太好了,毕竟这是你父亲在世时唯一的嘱托,我既然身为前秘书官,当然要为他做到,现在有权限调配太宰君过去档案的人,在这个国家甚至不到十人,可以放心。”
“真是可靠啊,上杉叔叔。”他站起身,“所以当我读书的时候,请当做不认识我好了,毕竟我也很为难啊,被人说和校长认识什么的。”
“如果被人关注了,你也会很为难吧?”
[明明是污点政客却还能进入贵为名门的东大附中当校长,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如果再节外生枝的话,即使想要在蛰伏几年后重新回到政治舞台上,也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吧?]
上杉迹寻的眼眸低垂:“确实是这样,不过多年未见太宰君,总是想来问候一下,以后的话,当然不会对太宰君造成什么困扰。”
“应该是确保,不会互相困扰才对吧?”太宰治说,“放心吧上杉叔叔,我啊,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这多托了你的福啊。”他看眼手指上的时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先失陪啦,距我跟编辑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六分钟,如果我不及时赶到的话,他大概会哭着跪到在主编办公室门口,甚至拿出胁差请罪吧?”
“那么,暂时再见了,上杉叔叔。”
[身体:太宰治]
[同步率: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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