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远坐在飘窗上, 信号时断时续, 偶尔还夹杂着刺耳的电流音。
在这样的条件下, 他对着手机话筒,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他的秘密。
每一个字都仿佛快要耗尽他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这个秘密几乎贯穿了他全部的生命。像是他驮在背上的沉重负担, 猛然卸下来的那一瞬间, 他不由地往后一仰,脱力地坐在地上。
陶心远说“我接受过很长时间的心理疏导和干预治疗”
南泽声音放轻了很多,低哑深沉,贴在陶心远耳边,有种诱哄的味道。
南泽说“我知道, 你说过的。”
陶心远顿了顿,他咬住下唇,又说“因为一场绑架案。”
南泽那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坐起来了一般。
陶心远没听到南泽的回复, 他把手机听筒贴得更紧, 却在靠近的一瞬间听到了南泽的呼吸声。
南泽也拿起了手机, 关掉公放模式, 靠近话筒轻声说“你记得”
陶心远明知南泽看不见, 却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陶心远说“当时陶氏正处于党派纷争, 我爸爸并不是掌权者,我年纪小也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事情,上完小提琴课, 叔叔来接我放学,我就跟着他走了。”
听到“叔叔”两个字,南泽眉心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
南泽问道“他和你很熟悉吗”
“嗯。”陶心远说,“是我爸爸的亲信。”
原来是熟人作案。
但再熟悉的人也不应该不报警,任由孩子被绑架整整七天啊,这仍然说不通。
陶心远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于是南泽试探着问“然后呢”
陶心远垂下眼,室内开着空调,室外是热腾腾的暑气,他手指戳着窗玻璃,有种触摸到结界的感觉。
如梦似幻的,很不真切。
陶心远看着窗户,里面照映出他朦胧的轮廓,他一个人缩在飘窗上,明明是很孤独的一幅画面,却因为他手中的手机,和那头正在通话的人,变成了一种令人妥帖的安心。
南泽轻咳,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南泽没开口催促,只是稍隔一会儿便发出一些微弱的声响,告诉陶心远,自己还在。
陶心远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一瞬间就冲到了心口,如同飞旋的刀柄在他心脏上绕了一圈,把他所有的迟疑和顾虑全都斩断,带着鲜血的味道涌到了嘴边。
他咬着牙,眼圈在一瞬间红了起来,委屈极了。
他一开口就是“呜嘤”的哭腔,嗓子也莫名哑了,张着嘴发了好几遍声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陶心远说“叔叔他拿走了我的手机,把我关在了一间储藏室里。”
南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问“房间里黑吗害怕”
陶心远摇摇头,他说“墙上挂着一块表,每过一天我就会在小提琴背面刻一道划痕,我被关了七天,才等到爸爸妈妈来找我。”他越说声音越小,“其实我很爱惜我的琴的,只是我随身带着的东西只有琴了,我怕刻在别的地方,我离开的时候会忘掉。”
陶心远不说来救自己,而是说来带自己回家。
南泽心里咯噔一下,他皱起眉,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南泽问“为什么一定要记住这件事”
“在被绑架的那天晚上,我无意间听到叔叔跟我爸通电话,当时就知道了真相。叔叔打着谋叛的名号绑架我,目的是为了栽赃给陶氏另外的股东。”陶心远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时隔多年终于说出口,却还是忍不住难过,“其实我爸爸才是绑架案真正的谋划者,所以我是安全的,我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他这样说着,可是他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里。
黑暗没什么好怕的,被关起来七天也并不恐怖,只有那些刻痕却永恒地留在了琴上,刻在了他心里。
恐怕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爸爸妈妈,曾经放弃过他。
陶心远咬着唇,他还是说不出来,他和当年一样,依然选择最懂事的反应,然而这种懂事却加倍反噬到他身上。
直到感觉到膝盖上满是潮意,他抬起头一摸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不想被南泽察觉到,只好更用力地咬住嘴唇,把呜咽尽数咽了下去,憋到最后不小心打了个嗝。
陶心远“嗝”
南泽终于再次开口,说道“又哭了”
陶心远不好否认,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唔。”
南泽笑了,说“你可真能哭啊,小朋友。”
陶心远无话反驳,又忍不住打了个哭嗝,气氛更尴尬了。
南泽很平淡地说道“不过陶陶,你恐怕还是没说实话。”
陶心远顿了一下,良久,他像干坏事被抓住的小孩,腮帮子鼓起来,无声地点了点头。
南泽叹气,直接说道“其实心里很生气吧。”
何止是生气,绝望、愤怒、憎恶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在再次看到陶恺和屈山桃的那一刹那,他甚至连毁天灭地的想法都有。
但最后不了了之,爸爸妈妈焦急的面容,竭尽全力地弥补他,他便心软了,配合他们把这当成一桩意外绑架案,爸爸妈妈如英雄一般救回了他。
陶心远“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南泽又问“摔东西,破口大骂,诅咒他们,发誓恨他们一辈子,想过吗”
陶心远说“想过。”
南泽问“做了吗”
陶心远鼓着腮帮子摇摇头,“没有。”
南泽啧了一声,有些调侃又有些维护,他说“你太乖了,小朋友。”
陶心远耳语一般,凑在话筒旁小声地说“所以这次游戏里我要当凶手,淘汰掉所有人。”
南泽没想到陶心远会这样说,分明就是个脆弱又委屈的小哭包,可承受能力却意外的强大。
南泽挑眉,顺着陶心远的话往下说“看到群里伊代说的屠龙帝国了吗”
陶心远说“看到了。”
南泽说“别看伊代年纪小,其实他活得最明白。”
南泽突然夸起人来,陶心远不可避免地有些吃醋,只说“哦。”
南泽说“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完整的心理世界,保护自己,认可自己,接纳自己。”
在南泽看来,他要比陶心远幸运一些。倒不是说因为没有经历过绑架的事情,而是他及早地给自己建立了一个心理世界,外壁足够坚固,让封翳写剧本时都找不出他任何的负面情绪。
南泽说“不管是、游戏还是电影,说到底都是在造梦,把人们从现实中拉扯出来,让他们在虚拟世界里找到真正的自己,并且学会爱自己。”
陶心远听得似懂非懂,他问南泽“那你也是造梦人了”
南泽轻笑,笑容意味深长,他点头说道“嗯,我正在造梦。”
南泽带着话题走,不经意地就把陶心远的注意力带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陶心远回头看了一眼时间,分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11”的位置,眼看着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陶心远赖在手机旁,即便手机的温度已经烫手,他依然不想结束通话。
刚才聊天内容也时不时涉及到了古堡里的人和事,陶心远暗戳戳地起了个新话题,想要吸引南泽的好奇心。
他想,虽然只有两分钟了,但如果南泽感兴趣,说不定就忘了时间了呢。
陶心远插话道“南泽,我真的想到淘汰其他玩家的办法了。”
南泽笑了一声,“这么想当个坏人”
陶心远说“因为当坏人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脾气了,只顾自己开心就好了,不用考虑任何人。”
南泽猛然收声,舔着嘴角没有说话。
陶心远急哄哄地继续加码,他说“真的,你相信我,这个方法肯定有用的。”
南泽说“我相信你,但很可惜,时间到了。”
“啊”陶心远看了眼表,他有些失望,却极力掩饰住,佯装不在意地点点头,“哦没想到已经快四点了。”
南泽说“所以我要挂了。”
陶心远的失望藏不住了,鼻腔里哼出一声,小心又不舍地说“那好吧早点休息。”
他闭着眼不敢看屏幕,甚至连耳朵也恨不得闭起来,以免听到冰冷的“嘟”的切断声。
但他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唯一从听筒里传来的还是南泽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
南泽说“我晚上不谈工作,不过明天白天倒是有时间。”
陶心远睁大了眼,感觉像在做梦一般。
他抿着唇,踌躇了一阵才说“那要算片酬吗”
南泽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明显,像是被逗乐了,又像是被陶心远的傻气取悦到了。
南泽说“算。”
陶心远犹豫着问“贵吗”
南泽说“你付得起,放心。”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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