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洗手间的镜子前,贺漓抹了一把脸,把燃尽的烟头丢进垃圾桶,走出洗手间。他一出门,就看见谢卓言蹲在石墙边的角落里。

    贺漓慢慢地走过去,俯身拍了一下他的肩,谢卓言匆忙回头,手里的东西差点掉了,在看见贺漓的同时,他一手慌慌张张地往后藏,但贺漓还是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烟。

    贺漓脸色一沉:“拿来。”

    谢卓言看了他一眼,没出声,于是贺漓动作有些蛮横揪住他的衣领,粗暴地卡着他的手腕,抢过他手里的烟。

    贺漓把那半支烟拿到手里,垂眼看了两秒,随后狠狠地把它往石墙上按灭了。

    男人声音冷冰冰的:“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看起来抽的还不少。

    居高临下地望着谢卓言有些空洞疲乏的眼神,贺漓心里莫名一阵抽痛。

    贺漓工作压力大,一直都有抽烟的习惯。但是以前总是笑嘻嘻地逼他戒烟的谢卓言,居然自己抽起来了。

    这些年,他是不是过得也不好。

    “我还不能抽根烟吗?”

    谢卓言木然地动了动嘴唇,好像完全不当回事。

    现在的谢卓言容貌不比当年差,褪去了些许青涩之后甚至还要更明艳动人,但是偏偏有时候却让贺漓恨不得掐死他。

    贺漓定定看了他几秒,深邃的眼眸里透出些许愠色,直接把他双手扣在身后,不由分说地从他口袋里搜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但是贺漓的确没有什么立场指责他,生气归生气,也只能说:

    “你还没到转型的时候,别抽烟。再让我看到我就不客气了。”

    “关你什么事。”

    谢卓言僵硬地扯着嘴角一笑,把手插进口袋,转头走开了。

    贺漓看着他清瘦背影越来越远,手里攥紧了那个已经熄灭的烟头,靠着墙角慢慢蹲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心里满腔烦闷,几乎要炸开。

    贺漓今天罕见地在表演过程中失态了。那一瞬间,看着谢卓言的脸,他恍惚就想起了四年前。

    当时谢卓言只是个替身,给夏启未替一场打耳光的戏。

    十七岁的谢卓言,有一双特别漂亮纯净的眼眸。那时候,看着少年明朗如秋月的眼睛,贺漓也和现在一样莫名其妙地慌了神。

    按照剧本,贺漓本来是要扇他一耳光,但是看着少年明朗的眼睛,贺漓怎么也打不下手,整整NG了八次。这是贺漓职业生涯中的最高纪录。

    导演一直嫌打得不够狠,甚至还不耐烦地亲自上手。少年嘴唇颤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是脊背还是挺得很直。

    这样太侮辱人了。

    贺漓于心不忍,狠下心来干脆利落地完成了这一镜。拍完这一镜,少年背着一个磨得破旧的包走了。

    等贺漓这边的拍摄终于结束,抽出身来的时候,那个少年早已经走了。

    当时他问遍了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剧组里没一个说得上来那男孩是谁——每天用到的龙套太多了,连名字都不需要知道,就是临时工,给钱完事就走。

    但是少年那双琉璃般透亮的眼眸,离开时的背影,干净的白衬衫和微微颤抖但还是挺得笔直的瘦弱脊背,这么多年一直让他无法释怀。

    一年之后,在那部悬疑片的剧组再次见面,没人知道他有多惊喜,几乎是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小心翼翼去接近他。

    贺漓叹了口气,揉了一把眼睛,松开捏着烟头的五指,任由熄灭的烟头坠进垃圾箱。

    谢卓言曾经试探过他记不记得之前的事,但是贺漓知道他的自尊心强,干脆装傻没有戳破。

    贺漓自嘲地一笑。现在的谢卓言跟刺猬似的,自己究竟哪儿来的那些可笑的保护欲。

    半小时后,贺漓拍了拍衣服,让身上的烟味差不多散去,这才回到了片场。

    “你怎么了?”岳震华低声询问他。

    “没什么,”贺漓拿出剧本,把圈点勾画了很多遍的那一段翻开给岳震华看,字字清晰地叫板,“我觉得剧本有点问题。”

    “噢,有什么问题?”岳震华扬起了眉毛,这个动作代表着他觉得有趣。他向来不喜欢只会照着剧本按部就班的演员,他就喜欢演员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

    “就是这儿,扇耳光这个事。”贺漓说。

    “嗯,怎么说?”

    “谈昱因为出身的问题,从小备受歧视,养成了他偏执阴鸷的性格,祁遥可以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在得知祁遥死讯后,谈昱几乎要疯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长得这么像祁遥,再怎么说,谈昱对着这么一张脸,应该打不下手。”

    “——而且,根据后面的反转,谈昱不是早就猜出他身份了吗?”贺漓分析说,“难道说,他舍得打祁遥吗?”

    岳震华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谈昱疑心很重,区区一个纹身不足以让他打消疑虑,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性,他肯定也舍不得打,这里有点问题,改改吧,按你的想法演给我看看。”

    各部门重新就位,造型师把谢卓言的衣服扒成非常羞耻的样子,让他重新趴回床上。

    谢卓言一趴下,贺漓摸着他的腰,紧跟着就贴了上来。

    贺漓缓缓俯身,顺着他的肩头细细地印下一个又一个吻,随后迫不及待地伸手把他的衣服往下一拉,谢卓言背后大片的九头鸟刺青显露出来。

    两人双双愣住了。

    被压制许久的谢卓言趁机抬手就打,却出乎意料地被贺漓一把反拧住手腕,后颈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不由得痛苦地仰起了脖子。

    后颈传来不那么清晰的疼痛感,更多的其实是兴奋和期待感。隔着一层衣物,贺漓把手顺着他的脊椎一路往下,谢卓言神情窘迫地抓着他的手腕,却无法阻止他的动作。当丝丝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贺漓放开了他,终于冷静下来。

    “你是天狼族人?”

    “是。”谢卓言声音微微嘶哑,艰难地坐起来,尽量远离面前这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卓言按照背好的台词,稍显伤感地低头答道:“我犯了事,被流放到这里。”

    贺漓扭过头去,叹了口气:“你不是祁遥。”

    “我不是。”谢卓言抿着苍白的嘴唇,下垂的眼睫微微颤动……

    由于拍摄现场用来办公的房间数量不够,只有一个既充当更衣室又充当化妆间的小房间,两个主演在屋里换衣服,其他演员就只能用院子里临时搭起来的帐篷。

    下楼的时候,谢卓言一脚踩到了过长的衣料,绊了一跤,差点从楼上滚下来。

    闷热的夏天还要穿着厚重的戏服,谢卓言只好把繁琐的衣袍拢起来,简直就像小姑娘提礼服裙那样,宽松的藏青色运动短裤下露出两条笔直光洁的小腿,整个人上半身和下半身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突,和时空错乱感,看起来十分扎眼。

    谢卓言只觉得快要被热晕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拍摄一结束就风风火火地下楼去换衣服,走带更衣室门口,手提着衣服,直接用脚轻轻踢开门。

    今天收工的很早,西边尚未落山的夕阳拖曳着一片金色的晚霞。

    位于一层的更衣室朝北,不见日光。刚一打开门,微微阴凉的空气打在他脸上。谢卓言一进门就习惯性地去摸墙上的日光灯开关,在冰凉的墙壁上摸索了两下,还没等他摸到,忽然背后有一股力袭来,硬生生地就把他按到了墙上。随后,他感觉到有人揽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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