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拍摄重新开始。
谢卓言在上一镜最后的位置站定,用纱布蒙上眼睛,把帽兜拉低,背对着贺漓。
祁遥虽然顿住了脚步,却不敢回头。
谈昱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面对面打量了一番,忽然抬手扯下了他眼睛上的白布。
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谈昱露忽然出难以言喻的兴奋神情,一下子按住他的肩,“祁遥!”
祁遥被他激动的声音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在心里构想了所有谈昱看见他之后可能的反应,仇恨、轻蔑、厌恶……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似乎很高兴。想到这里,祁遥忽然一阵恶寒,不知道他是打的什么算盘。
祁遥几乎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他睫毛轻颤,睁开眼睛,眼眶里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灰白瞳孔,毫无生气,仿佛刚从坟墓里挖出来一样。
祁遥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尽量镇定地开口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这一开口却是浓重沙哑的关北口音。
谈昱一愣,对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还有这浓重的口音,仿佛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喃喃道:“不可能,长得这么像。”
谈昱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甩开了手里的骨扇,闪着寒光的尖尖利刃,直直地往他脸上甩去。
刀刃几乎是贴着祁遥的脸颊擦过,削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按照剧本的走向,利刃刺向祁遥的眼睛,他眨都不眨一下,以至于谈昱相信他是真瞎。
但是实践起来确实有困难,贺漓抬剑太过突然,眼前白光一闪,谢卓言条件反射地就眨眼了。
谢卓言扶了一下额头,擦了擦眼角,试着瞪大眼睛,尽量不眨眼。
“《逐鹿》第二幕2场13镜4次!Action!”
利刃呼啸着朝他的眼睛刺去,周围的人全都大惊失色,唯独祁遥一动不动,好像一尊石像般站定了。
刀尖在祁遥眼睛前不到一寸的地方直直停下,谈昱盯了他一会儿,放下了骨扇,轻佻地用手抬起他的脸细细品味,嘴角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还真是个瞎子。”
祁遥刚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他又听见那人扭头对侍卫说:“带走。”
谈昱生性多疑,祁遥不确定谈昱现在是不是真的相信自己了,但是他也知道,遇见了一个人长得这么像祁遥,谈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
说不定,还会把满腔恨意,更加倍粗暴地发泄在自己身上……
“你凭什么说抓就抓?”听说他们要把人带走,茶楼的伙计顿时急了。
听到有人反对,谈昱似乎觉得好笑,神情慵懒地笑了笑,把衣袍一掀,露出玉带和腰牌。
众人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北昭王殿下吗!顿时,众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心都快蹦出来了,慌忙“扑通”就给他跪下了。
“草民眼拙,恳请王上赎罪!”
谈昱懒得理他们,朝祁遥勾了勾手指,立刻有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地上前,要押他。
茶楼老板就是祁遥的亲信,哪里会看不出来谈昱是谁,也不跟着跪下,慌忙连忙上前阻拦,却被几个护卫拔剑拦住了,士兵们顿时凶相毕露。
祁遥知道,如果他再阻拦,谈昱真的会开杀戒,于是悄悄向他摇头示意,挣脱那两个护卫,挺直腰杆对谈昱道:
“不用押,我跟你走。”
下午收工之后,谢卓言从更衣室里出来,看见陶旭站在树荫下,一脸巴结讨好样,在和谁打电话。
“……是,黄哥说的对,我再问问他……”
谢卓言手插在口袋里,眯起眼睛。
黄岑这几天都没有再给他打电话,寥寥的几次发微信,也都是些常规的工作事宜,之前一直催他续约的事也只字不提。
虽然他不说,但是谢卓言直觉,黄岑打电话给陶旭应该和这有关。谢卓言皱了皱眉,朝陶旭挥手示意,叫他一起上车。
回酒店的路上,陶旭似乎还在为中午的事生气,没好气地唠叨了一路。
“和你说了小陈马上就来了,你非要上贺漓的车干什么?”
“不是我非要上他车,是他非要我上车,”谢卓言手里抓着一本时尚杂志,纠正道,“再说,黄哥不是叫我和他培养一下‘感情’吗?”
“培养什么感情,黄哥和我说叫你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
陶旭随手抓过来一本杂志扇着风:“中午我给你们俩当了一路的背景板,我也没吃午饭呢,都没人想到我,没良心的……”
语毕,他的肚子还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
谢卓言“噗嗤”一笑,惹得陶旭瞪了他一眼。
谢卓言伸手从包里摸出一包薯片,都给陶旭,陶旭立刻撕开包装袋“咔吱咔吱”地吃起来。
大半包薯片下肚,车也快到酒店了,他才抹干净了嘴,犹豫着开口说正事:
“小言,我是天盛的员工,这些公司内部的事,本来我不应该和你说,但是我跟了你这么久,还是想劝劝你。”
谢卓言早就看出他有话说,一路上都欲言又止的。谢卓言抬起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听他们说,黄哥又签了几个挺不错的新人,还没官宣,”陶旭话音一顿,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道,“……包括夏启未。”
“黄哥手里的资源本来也不够分了,说句不好听的,你的价值差不多也已经到顶了,我估计他是想重点培养新人,好的资源都给他们了,我看了下半年几乎没你什么资源,而且你还在这时候闹解约,公司那边已经给你最大的让步了,要是一直举棋不定,黄哥不会等你的……”
谢卓言双手抱在胸前没有表态,陶旭继而劝道:“以黄哥的业务能力,你真没必要走,到哪里去找更好的?”
诚然,黄岑很有手腕,虽然有些手段不那么光彩,但一捧一个准。况且离开了天盛,他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陶旭想不通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拗。
谢卓言望着窗外不说话。
看着他这幅模样,陶旭沉沉地叹了口气。
相处了这么久,他太了解谢卓言了,他这人表面上温和、圆滑世故,实际上脾气倔的要死,他铁了心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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