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
顾名思义:
——For One Night.
又或者:
——Four One Nine.
这么意味深长,一不小心就容易耍流氓的名字。
必须是从小立志做花花大少结果惨败的——苏少爷起的。
十六岁那年,苏未眠牵头,梁政出设计稿,杜若找人,顾攸宁给钱,耗时耗力半年,开出了这家内外都十分骚气流氓的酒吧。
从此,这也就成了他们四个的革命根据地。
逃课打发时间,联机开个黑嫌弃网吧的乌烟瘴气,失恋没地方哭,被家里大棍子抡了出来没床睡觉,遇见克星找个角落躲——基本都是在F.O.N解决。
F.O.N室内暗黑旧工厂的装潢风格,还带着梁政十六岁那年独特的中二病少爷气质。
两层楼高的室内空间,中央是极其宽敞的舞池与公共休息区。
流水线形长吧台,后面整块八米高的黑色墙体做成酒柜。
琳琅满目的酒水造价高昂,有许多还是普通人叫不出名字的。
一条可滑动长梯,内嵌酒柜前面,方便酒保取酒用。
长吧台对面及左右,看上去就像三道什么也没有的黑墙,可实际上,全都内有乾坤。
对面是间DJ室,偶尔也会用作演出舞台使用,近四米高的玻璃窗可以任意收缩下来,平时里面没开灯,就只像一堵黑墙。
两侧分布数间VIP包厢,正对中央舞池的一面是整片落地窗,使用材料特殊,即使里面开了灯,从外面也看不见里面情况。
而此刻,长吧台左侧。
二层最中间、视野最好的那间包厢里。
四个男人散落坐在沙发上。
酒红色上世纪欧洲复古风格的长沙发。
充斥着老电影里吸血鬼低调奢华气息。
苏少爷已经不止一次,扬言要把这些神经质少年才会选的东西统统换掉,可惜,每次猜拳都输给梁不正,始终无法如愿。
长沙发一角,苏未眠和杜若划拳喝酒。
大半瓶酒,全进了一个人肚子。
苏少爷有点晕,想找个借口歇会儿。
余光瞥见沙发另一角,把他们叫来却自己闷骚玩魔方,玩了两个小时没停过的梁不正。
苏未眠眼睛一亮,眉头挑了挑,示意杜若看过去。
杜若扭头,望了眼,再望回来,剑眉也是一挑:“喝。”
苏未眠一噎,嫌弃瞪大了眼,拿起酒杯一口闷,大半酒水洒在衣襟上,喝了等于没喝。
心里忍不住就开骂,这人怎么这么犟!
看都看过去了,怎么还揪着他这杯酒不放。
最后这杯喝完,苏少爷不打算再喝。
再跟杜若喝,等会儿他要给自己打120。
他拍了下杜若肩,冲梁政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过去看看。
杜若见他酒也已经喝了,虽然有点作弊嫌疑,但还是宽容地点了点头。
看出杜若的不满意,苏未眠没理,直接逃到梁政身边,坐下了,就支着脑袋瞅梁政。
那双大学时代曾在校园论坛,被誉为“看一眼就能让女人高潮”的手,现在正机械化地转动一个五阶魔方。
还原再打散,打散再还原。
一个来回平均用时大约在五六分钟左右。
魔方塑料感很强,一看就是梁政过来的时候,路过哪所小学门口,买的小学生玩具。
苏未眠看了两三个来回,有点催眠,忍不住打了个充满酒气的哈欠,耷拉下眼皮子。
他懒洋洋地问:“老梁,你妈改嫁了?”
“你妈才改嫁了!”梁政嘴角一抽。
苏未眠挤挤眉头:“那是你爹出轨了?”
“你爹才出轨了!”眼尾又是一抽。
觉得旁边这家伙有病,梁政一斜身子,翘腿靠去沙发扶手上,远离的上半身,昭告着他是多么嫌弃旁边的人。
苏未眠一怒,俩儿眼睛全睁开,骂道:“那你他么什么毛病啊?叫我们来喝酒,自己在这边装智障儿童玩呢?”
被骂完,梁政想想,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厚道,眼神闪了闪,瞧见苏痞子这一声骂完,另外两个也看来了。
指尖飞快将魔方再次还原,直起身子,全色还原的魔方放茶几上,梁政摸摸鼻子,讷讷嘟囔了一句话。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房间里没一个能听清他在叫什么。
就连坐得最近的苏未眠,也眉头一锁紧,屁股挪挪,凑只耳朵过去,问:“啥?你说了啥?”
“嗯哼呵她呢……”
苏未眠:“……”
淡定如少校杜若,忍不住悄悄坐近了。
无情如顾攸宁,也禁不住皱起眉心。
苏少爷慢镜头抬脑袋,面无表情地瞅着梁政。
……好特么想骂人。
但毕竟二十多年的交情,苏少爷决定原谅他一次。
转过身,拉着杜若胳膊,苏未眠若无其事说:“来,咱们俩儿再去那边划两拳。”
叫120和跟兄弟绝交之间,苏少爷仁义地选了前者。
“老子又遇见她了!”
眼见三个损友打算抛弃冷落他,梁政一鼓作气,吼了出来。
大概中气用得太足,吼完,那张白净的厚脸皮就红了个透。
三双眼睛又重新汇聚在中间这骚包男人身上。
苏未眠最先做出反应,嗖一下滑臀,重新回到梁政身边坐定,大腿紧挨着大腿。
他问:“那个从十三岁开始,前前后后总共已经抛弃过你两次,我们兄弟几个从没见过,一度怀疑是你虚拟春梦对象的小姐姐?”
梁政极慢转动眼珠子,横了眼这长得人畜无害,快三十岁了,还能跟高中小男生比嫩的苏痞子。
别扭地斜靠回沙发扶手,梁政扯了个抱枕过来抱住,寻求一点点安全感。
跟着一点头,他“嗯”了声。
“卧槽??”
苏未眠眼睛瞪圆,闪亮无比。
杜若眨了眨眼,悄悄又挪近点。
距离三人最远,独坐一角的顾攸宁,捏着高脚杯,阴暗中托着下巴,勾了勾唇。
“小姐姐居然真的存在?不是你为了掩饰性取向,故意来诓我们的?”
苏未眠故作吃惊。
室内温度骤降,梁政冷笑一下,松了怀里的抱枕,一记勾拳抡在苏未眠肚子上。
哎呦一声惨叫,苏未眠捂着肚子,装模作样呕了两下,期间满含幽怨地睇他两眼。
梁政只当没看见,撑着脑袋,抱着抱枕,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弄着抱枕边角。
角落光线暗淡处,独坐的单人沙发里,忽然传来一声嗓音极清冷的问话。
“她没认出你来?”
晃着手里的高脚杯,顾攸宁洞若观火,一针见血。
梁政嘴角一抽。
虽然他们迟早也会知道,但这么直接被攸宁点破。
——还是觉得好特么丢人!
“嗯”,没点起伏地哼了哼。
梁政垂着眼睫,开始装沉默。
一分钟后,嘲笑如期而至。
“哈哈哈哈哈梁不正你是要笑死我!”苏未眠直接拍腿爆笑,“怎么每次遇见那位小姐姐你都怂得跟鹌鹑一样啊?”
梁政嘴角一抽,好想把这家伙嘴给缝上。
苏未眠身后,杜若一手成拳挡在唇边,嘴角弧度可疑地上扬。
阴影中,顾攸宁抿了口酒,没出声。
梁政皱眉,听着苏未眠节奏抑扬顿挫,时高时低的大笑声,忍了大概五分钟,不见这痞子有丝毫收敛的觉悟,忍无可忍一拳头又揍上去。
直接把他到喉咙的一声笑,揍成了嗷呜一声凄惨的嚎。
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梁政勉强镇定问:“你们说,我要不要直接告诉她——”
“不要!”还勾着腰揉肚子的苏未眠,蓦然吼出一声。
梁政扭头,薄净镜片后的眼神,十分不信任地瞅着他。
“老梁你这什么眼神?”察觉损友的质疑,苏未眠不服气,慢吞吞直起腰,“你也不想想,咱们这屋子里四个人,你和杜若俩儿单身狗。除了我,你还能问谁?”
“攸宁啊。”杜若毫无起伏,来了句。
苏未眠扭头就怼:“攸宁那套变态手段,你以为随便谁都受得了?要不是清和心里本来就有他,分分钟被攸宁逼成个精神病,你信不信?”
杜若点头,难得认同。
梁政皱眉想了想,觉得也是,别说清和了,他自己代入一下攸宁的角度,也觉得自己估计会疯。
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攸宁,还是不去考虑了。
这么说来,好像也只有苏痞子的话,可以听一听。
意识到这点,梁政深感悲凉。
自己身边都是点什么妖魔鬼怪?
关键时候,连个靠谱的人都没有!
梁政哀伤地叹了口气,正打算继续问为什么不要,落地窗外就忽然出现一片混乱。
看上去似乎是吧台前出了事,但围上去的人越来越多,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干嘛呢?”
苏未眠揉完了肚子,嘟囔声。
他正兴致勃勃,准备给梁不正传授点理论经验。
外面突发情况,就把他话头打断了,非常不痛快。
他掏出手机,给F.O.N管理人打电话,问情况。
包厢里,其他三个人也同时朝外面望了眼。
外面吵闹一会儿后。
吧台前的人群,忽然被挤出一条缝。
一道纤细身影,从缝里艰难晃出来。
衬衣西裤,极其简约的职业女性装束。
女人低着头,仅仅及肩的半长黑发散落,眉眼被遮得瞧不见。
包厢这边距离稍远,更加看不清女人丝毫脸部轮廓,最多瞧见身材——好像也看不清,衬衣西裤太宽松,想知道身材曲线怎样,最多靠猜。
杜若没什么兴致地收回视线。
角落里,顾攸宁从始至终也只看了一眼。
梁政倒是一直关注着。
但关注着关注着,他就忽然脸一沉。
扔了怀里的抱枕,起身就往外面走。
苏未眠这边刚了解了情况,得知就是俩儿雄性激素无处宣泄的男人,为了抢一个女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电话刚挂断,他就看见,梁政走路带风,冲出去了。
苏未眠拿着手机,左右望望,眨眨眼:“什么情况?”
杜若耸肩一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
角落里,顾攸宁没声,连眼都没抬。
苏未眠也知道,靠这两位了解八卦,是绝无可能的。
他叹口气,起身说了句,他跟去看看,走出了包厢。
欧式硕大水晶吊灯下,包厢里一瞬彻底安静。
杜若端着杯酒,想了想,抬头朝顾攸宁方向望过去。
他问:“回去?”
“清和让我玩到十点半才准回。”
清冷的嗓音带着点委屈和不情愿。
杜若点头,心想还有半小时,继续喝酒,没再说话。
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也没再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
从旧工厂风格的铁质楼梯上下来。
梁政其实也不确定刚才那一下有没有看错。
毕竟酒吧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他并不认为严素那样性格的人会来。
然而,他又有多了解现在的严素?
别说现在的她,就算是以前的她,他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绝对了解。
皱着眉,快步走向长吧台被人群包围的那一角。
很快,他就看见了挣扎着想挤出来,却被人又抓回去的女人。
脸上的黑框眼镜不知道哪里去了,圆润明亮的杏眼清澈如泉。
白皙的脸颊有些红润,嫣红水亮的双唇微开。
神态有些迷离,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酒吧灯光效果。
白衬衣在推搡拉扯间,崩开了一粒扣子,露出颈下两块凸起的骨头。
梁政眉头皱得更深,镜片后,眸子里暗潮涌动,一抹阴郁稍纵即逝。
他大步走到人群外,单手扒开人群,直接一把将女人扯进了怀里。
酒吧安保人员赶到的时候,看见梁少也在,一个激灵,立马疏散周围人群。
围观众人疏散后,中间的情况豁然开朗。
两个半醉的男人,推搡打闹,一个推开了另一个,就马上转头,想来拉梁政怀里的女人。
梁政掐着怀里女人的腰,帮她稳住软下去的身子。
下颌绷紧,薄唇抿做一条极浅的线,干净的丹凤眼里,覆满阴霾。
“你做什么呢?先来后到懂不懂?这位美女说好了跟我走的!”
一个男人推开另一个男人的阻碍,脚下有点晃地朝梁政走过来。
那只五指粗短的手刚伸过来,想掰梁政怀里女人的肩,就被梁政率先扣住腕。
不等男人皱眉咆哮,梁政单边薄唇翘了翘,金丝边眼镜后,眸子里静得毫无起伏。
骤然挥臂一甩,半醉的男人一下被甩出去老长一段,半天爬不起来,惊得旁边人低呼了一声,连忙退开。
安保人员也是吃惊,愣愣地看了眼梁少,见梁少一脸阴鸷,也不敢多说话,赶紧跑去安抚周围被吓到的客人,但对于地上那位,却没一个敢伸手去扶。
侧面后边,靠着铁质楼梯的苏未眠。
抱肩看到这一幕,舌头在口腔里弹了个响声。
眉头一挑,眼睛骤亮,转身就上楼,给另外两位汇报情况去。
梁政阴沉着脸,掐着怀里女人的腰,捧着后脑勺,拖出来瞧。
身子骨软趴趴,呼吸喘气里全是酒味。
紧紧皱着眉头,时不时晃一下脑袋,似乎费力地想要清醒。
纤细又白嫩的爪子,搭在他肩上,指尖艰难地揪住他衣服。
“……你是谁啊?”
舌头打结,声音软软的。
跟早上电话里和她办公室里听见的,都不一样。
像猫爪子,踩在心上轻轻的一小脚,挠人得很。
梁政咽了咽嗓子,刚想回话,就又听见她嗡嗡地请求。
“可以……帮我给……”
“给小恬……打个电话……”
“……让她来……接我吗?”
小恬?
谁?
不认识。
不打。
接什么接?
人都到他怀里了,还想接回去?
呵呵……
还真不把他当个狠人。
——不就是送她回家吗?
他一个大男人,力气不比一个叫小恬的女人好使?
不过——小恬真的是女的?
别不是个男的吧?
要真是个男的……
她爸?她叔?还是她大伯?
反正不能是男朋友。
要是男朋友,他就——
他就给她男朋友松松墙角!
梁政把人又往怀里一狠塞,气得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冲吧台那边的人递了个眼色,让人把她的包拿过来。
接了她的包拿好,掐住她下巴没好气地晃了晃,梁政咬紧牙问:“能不能走?”
本来就因为误饮长岛冰茶,正晕得慌的人。
被他掐着下巴这么一晃,直接晕得断片了。
皱着眉头,红唇一嘟,严素烦躁地拍掉掐她下巴上的手,脑袋一歪,倒在他胸口,闻到很舒服的薄荷味清香,眉头一舒,莫名觉得很安全。
听见耳边一个声音,叨叨叨地不停问她。
——“能不能走?”
——“扶着你,能走吗?”
——“能不能?不能我可抱了啊?”
——“再不说话,我抱了啊!”
好烦!
好吵!
“……不能。”软绵绵的手臂,胡乱挥了挥,严素委屈地说,“——要抱!”
梁政:“……”
他可不可以,偷换下概念。
……换一种“抱”的方式?
太可爱了,想——
……咳咳!
算了,以后会有机会的。
先送这软绵绵的酒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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