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萱北堂外,陈嬷嬷准备送周蓁蓁去小祠堂,其实说是送,但和监视差不多。
“六姑娘,祠堂那边夜里阴凉,云霏没甚经验,要不要让云真陪你?”冯奶娘小声建议,她心里盘算着,这次云真陪着六姑娘跪三天小祠堂,让云真多担待点,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吧?
周蓁蓁淡淡地道,“奶娘,我看你是记性不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只想着这事。周蓁蓁心中冷笑,看来她是怎么敲打她都没放心上是吧?
“我这做主子的,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唾面自干的事,绝不干。”她是真的恶了她奶娘母女。
冯奶娘脸色一变,“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走吧,咱们去祠堂。”
陈嬷嬷就站在三丈外,给她面子容她交待一些事再去祠堂。
周蓁蓁与冯奶娘的话,她影影绰绰听到一些,再结合今儿发生的事,不由得在心里道,六姑娘和她奶娘之间,闹得有点僵啊。
周蓁蓁到了之后,就径直跪在小祠堂中。
陈嬷嬷将周蓁蓁送进小祠堂之后就走了,鉴于周蓁蓁过往的表现,她倒不怕她弄虚作假什么的。六姑娘耿直得很,她才不会呢。
她走了之后,周蓁蓁吩咐云霏拿蒲团。
三天呢,有时候做做样子就行,真的跪在这石板上三天,腿都要废了。
对于她的吩咐,云霏很意外,六姑娘倔强,以往跪小祠堂都是实打实的,什么时候弄虚作假过?
周蓁蓁当然没有忘记她以前干的蠢事,那简直是自虐,自以为她跪得一身伤痕,能换来家人的愧疚以及怜惜,但以前的她不知道的是,只换来她祖母吐出来的一个蠢字。
云霏很快就弄来了一个蒲团,周蓁蓁跪在上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头一世,她的性格是真的不好。可以说,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那样的性子。
为了陈粲,她也曾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过。但是当她冒领功劳一事被揭穿,与陈粲的亲事不了了之之后,
一切的努力显得多么可笑。于是她开始自暴自弃,嫁人之后仍旧没有醒悟,最后撞得个头破血流,她不到三十而殇,仅留下一稚子,在这艰难的世道里求生存。
带着记忆重生在后世,就是意外之喜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有那样的机缘。她出生在一小富之家,兄弟姐妹三人,父母待他们都差不多。在后世生活了二十多年,各种知识的熏陶以及时间的沉淀让她渐渐走出了阴霾,最重要的是人格的渐渐完善和健全。在这之前,她刚刚从上一世的纠缠中走出来了,正准备接受她大学同学的追求,开启新的生活。
哪里知道转眼她又回到了第一世的周家之中。
说实话,她并不想回来。这一世她的生活痛苦居多,快乐太少。束缚也多,哪有后世来得自由啊。
但是既然回来了,那她也不忤。只可惜回来得有些晚,要是早些年,她娘还在的话,她还能想想办法为其延请名医救她一救。
今天的事皆是她故意为之,也是她遵循心意的做法,收拾侍女是真,对周宪恨铁不成钢也是真。当然,她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有她的目的,其中之一便是剑指六房房长的当家娘子泓大婶子郑氏。
不过她在别人眼中向来就是行为乖张,情绪常常阴晴不定,应该没人会想到她另有目的。
在记忆中,她泓大婶子郑氏死后利用手中十二处产业,将周家好几房人都拉下了水。
并将六房房长周泓周举人虐子杀子的嘴脸,还有莫老安人插手侵占儿媳妇私产的嘴脸,就在知府夫人、族长以及诸位族老太爷跟前,扒得清清楚楚。
整件事中,有个关键人物,就是挑起脓泡的人,也是为郑氏为宕哥儿张目之人。
郑氏亲生父母早已逝世,又无兄弟撑腰,若非此人,周氏宗亲夺产一事终会是笔糊涂账。
族人瓜分侵占郑氏私产一事毕竟是丑闻,终会被宗房族长大被一掩,不为外人所知。最终吃亏的,将会是她泓大婶子的一双儿女。
这一局中,郑氏耗尽了半生经营所得,以十二处产业为赌注,半辈子经营的人脉为依托。
她泓大婶子费尽心血谋算这一局,只为给儿女挣条活路,以及多挣一些傍身的财物,好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
不闹这么一出,这些产业也守不住,毕竟周宕和周秀秀尚且年幼,母亲的产业自然是交由祖母父亲来打理。等他们长大了,还有多少交到他们手上,就未可知了。甚至能不能平安长大,都另说。
做这富贵闲人,已经是郑氏能为周宕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周宕在周家坊的名声几乎和周宪相当,都是顽劣跋扈不学无术之辈,区别在于周宕是被其祖母莫老安人故意养歪的,就为了气郑氏;而周宪是疏于管教。
而她七堂妹周盈盈也在此局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得到郑氏的青睐,然后得了十数万两银子的酬劳。
在上一世中,那十数万两银子是失踪了的,谁也不知道竟是她七堂妹得到了。也是到了后世,见识多了,周蓁蓁将此事翻来覆去的研究,方琢磨出来的。
这也是之后许多年她大伯一房不缺银子的原因。有了这一笔横财,以及利用周宪爱闯祸这一点从她家这只备用银袋子不时搜括来的银钱,她大伯官运亨通,一家子的运道非常好。要知道这还是在她大伯未曾经略地方不曾刮过地皮的前提下哦。
周蓁蓁算了算,她泓大婶子的布局应该已经在进行中了吧?
周盈盈在其中做了什么,取得了泓大婶子的信任,周蓁蓁不知道,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是与周宕有关的。
但她回想了前世的事,看往后数十年,周宕的结局也没比她弟弟周宪好到哪里去嘛。
此时,她泓大婶子临终之前最忧心的莫过于周宕和周秀秀兄妹了吧?
她抽周宪这一顿,可以说有一半是真的恨铁不钢,另一半则是冲着她泓大婶子去的。从她连周盈盈都托付这一点来看,她泓大婶子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上的。
钱,她不缺,但她泓大婶子那些产业上的人,却是她需要的。
只是时间太紧了,只有半个月了,不然她可以更好地布局,而不是像现在她只能因势利导,先引起她的注意再说。
周蓁蓁拿戒尺打了周宪一事然后被罚跪小祠堂一事,很快就从四房往外传去。
冯奶嬷经了周蓁蓁的连续打脸,才不会替她遮掩呢,只恨不得所有周家的人都知道她做错了事被罚了才好。
所以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六房那边,周秀秀辞了周盈盈回去之后,换了衣裳就立即去看望母亲郑氏。
消息传到的时候,周秀秀正与郑氏说起明天一早周盈盈会过来看望她一事。
听到那句‘今天定让你吃个教训,省得你出去为祸乡里,坠了长辈先贤的名声。’,郑氏怔怔的。
她七窍玲珑心,别人只关注到周蓁蓁无故发作亲弟弟,她却想到周蓁蓁抽打亲弟弟的用意。
周宪的顽劣,她是知道的,和她家周宕一样,在周家坊是人嫌狗厌的。但因为在周家坊,许多人得过她的接济和恩惠,对周宕的劣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而且再大的恩义也有消耗完的一天,女儿还可以外嫁,也不碍着什么,但是儿子呢?他如何能在婆母的恶意对待以及丈夫的迂腐漠视之下平安长大,这才是她忧心的。
“秀秀,这些日子,你替为娘多留意你蓁六姐的动向吧。”可惜,为了确保计划,许多心腹她都顺着她婆婆的打压送了出去。让女儿来做这事,也是最不会引起婆母怀疑的。
周蓁蓁从小祠堂出来时,只精神不济了一些,不似以往半死不活,连走路都走不路需要人搀扶。
倒惹来了陈嬷嬷的些许侧目。
对她,周蓁蓁只笑笑,然后去了一趟萱北楼,何老安人没见她。
这段日子她爹不在,去了外地会友。不然还得去一趟她爹的院子,现在倒是省了,于是她就回蒹葭馆。
周蓁蓁回到蒹葭馆,下人立即送上精美热乎的佳肴,然后香汤沐浴,之后她好好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收到一封信,信是她表姐写的,约她下午在文会楼见个面。
见到这信,周蓁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算了算时间,这封信比上一世还要早出现在她跟前,估计是她近来的行为让她姑姑一家很不满了吧?而且时间就约在下午,那么急,想来很迫不及待了吧?
“云霏,准备帮我梳妆更衣,表姐下午约我在文会楼相见。”怎么着也不能输了气势不是?
云霏脸色很怪,表小姐不是住在府里吗,有什么事不能在府里说?
周蓁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就不懂了吧?她哪好意思在府中说那件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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