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太过在意他的话，事实上我只是来走一趟，顺便确定一下你的想法而已。”
随着扬眉道人愤然离席，原本一直保持着悠然笑意的白泽忽然端正了自己的表情。
在对着迟添锦说完这句话之后，孩子随即朝着太一点了点头，“目前外界的事情还需要人处理，再加上天道没有做出回应，我会去试着联系一下他，也看看到底该怎么解决。”
“你有重任在身，我也不便多留。”
太一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目光看向陆压和一旁的时辰，又道：“那余下余下两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不必了。”
摇了摇头，时辰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过他还是朝着太一拱了拱手，“适才扬眉因情急而出言无状，还请见谅。”
帮着好友道完歉之后，时辰见太一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不多言，转头便走出了大殿。
他的步伐比起白泽要快不少，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
“他应该是急于回到龙族之中处理事务吧。”
目光一直跟随着对方的背影，直到人已经消失不见之后，陆压才回过神来，然后欲盖弥彰一般地说了一句。
“他走了，你还打算继续留下来吗？”
先前被杨眉道人一番话说的心绪翻涌，迟添锦面对陆压也没什么太好的态度。
在他看来，对方原本是跟着白泽一同过来的，如今白泽既然已经离开，那么陆压似乎也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
“我不是和他们一样想法才找你的！”
一听这语气，陆压瞬间就炸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咱们同根同源，本来就应该守望相助，所以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帮助外人反而坑害自家人的行为？”
“哦？”
对于他这番说辞，迟添锦只是挑了挑眉，看上去就是不信的样子。
“好了，你们两个也算是有缘，而且也不是第一回见面，可谓‘故交’，既如此，那不如一并留下来吧。”
但看着他们这边气氛火热，宛如针尖对麦芒，一旁看够了热闹的太一也是出言打断了他们。
这番话明显是对着陆压说的，也只有作为主人的太一才有资格让他留下来。
“多谢东君。”
不同于面对迟添锦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陆压在回应太一的时候，态度明显端正了很多，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乖乖受训的小孩子。
结合他的外表，这种语气倒是也并不显违和。
不过迟添锦见了，心里总有点去气不顺，于是便默默闭上眼睛，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就去南面的山峰上住着吧。”
南方为火，暗合离地，的确是适合陆压居住的方位。
一句话成功把对方给安排了之后，不顾陆压欲言又止的表情，太一对着迟添锦招了招手，“跟我来。”
“嗯？”
突然被点名召唤，迟添锦有些茫然，不过还是依言跟上了对方。
背负双手，带人走进了内室之后，太一单手一挥，殿门能便自行合拢。
“先坐下吧。”抬手指了一下迟添锦身旁的空位，太一随后又道：“人已经走了，依旧觉得有些不顺心吗？”
“您是指哪个？”
默默在蒲团上盘膝坐下，迟添锦手指绞着衣角的云纹，然后又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从私心上来说，他并不想如同杨眉道人说的那样去卷动大洪水淹没整个世界。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迟添锦不愿意让自己成为灾难的代名词。
之前杨眉道人曾经举过例子，无论是作为祥瑞的白泽，还是作为灾害的饕餮，对于他们，迟添锦都不算陌生。
就算没有正面打过交道，至少也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听见了那一鳞半爪的故事。
正因如此，迟添锦才更加不愿意接受他们强行推给自己的责任。
身处于光明之下，谁又愿意继续回到黑暗之中？
“其实杨眉道人没说错。”
摇了摇头，太一看上去并不在意他的走神，却道：“对于很多先天之神来说，诞生在这个世界，都有着他们所背负的职责，每一个神诞生必有其意义，杨眉把事情推到你身上无非是惯性使然，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应该由你去做，同样的，如果是有需要他们履行义务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推推让让。”
“……”
被他的话激回了理智，但是迟添锦只是眸色一深，并没有任何表示。
他能够明白太一的意思，却不代表赞同这种说法。
迟添锦也知道，有的人身上的确肩负着只有自己才能完成的重任。
不过话说回来，他并不认为眼前的事情就真的非自己不可。
连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都搞不清楚，只知道让他出面善后。
他善个锤子的后？
看着并没有反应的迟添锦，坐在他面前的太一沉吟了一下，而后才道：“或许对于我的话，现在的你会感到有些无法理解，但是我相信，当你以后经过成长之后，一定能够明白这背后的深意。”
“所以您特地把我叫到这里，对我说这番话，是因为赞同杨眉提出的观点？难不成我应该去解开九重天上闸门的封印，让那些弱水冲流而下？”
看着一脸严肃的太一，迟添锦语气有些激动，连带着脸颊也红了起来。
这并不是害羞，纯粹是因为不忿。
“我并不赞同他，不然之前我也不会漠视他离开而没有任何反应了。”
打消了迟添锦心中的疑惑，看着对方恢复平静之后，太一说着忽然顿了顿，忽而又道：“你不想像大多数的那些先天之神一样随波逐流，在我看来这是好事情。嗯”
“虽然你可能选择了一条比起常人要难数几十倍的路走，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有自己的想法，我非常高兴。”
听着对方这番堪称是夸奖自己的话，迟添锦眉头不觉微微蹙起。
说实话，看着神色平静的太一，他一时间也摸不清楚对方心里的想法。
一开始被对方叫到内室，迟添锦原本以为迎接着自己的将会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斥责。
结果呢？
说是说了，只不过太一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语气极度柔和，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教训他。
反而像是一个前辈看着有自己想法的小孩子，默默予以支持，同时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明明外表看着也不大，然而瞧着太一用这副语气对自己说话的样子，迟添锦就下意识将对方脑补成了白胡子老爷爷的样子。
嗯，真奇怪——
“好了，该回神了。”
就在迟添锦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太一也是笑了一下，“你和很多先天之神不一样，你并非原本就应该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先天之神，你是混沌之灵，原本就是构成整个混沌的基础之一，若非当年盘古行开天辟地之举破坏了混沌，也许这个时候你依旧还在混沌之中任意遨游。”
随着迟添锦投以疑惑的目光，太一道：“当然，万事万物都有正反两面，开天辟地虽然划破混沌，搅了你的安宁之日，但若非此举，你兴许也不能生出灵智，所以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在这样说了一番话之后，太一起身走到迟添锦身旁，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笑道：“至于外头那个小子，你不必太过担忧，他并没有恶意，而且就像他说的那样，你们同是混沌之灵，彼此同根同源，他不至于伤害你，更何况你明显要强过他。”
就算真的要害，以陆压的智商，估计也做不出什么太过高深的布置。
就算有白泽在背后操纵着一切也同样不可能，更别说白泽还是祥瑞。
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太一依旧对着迟添锦进行了一番叮嘱，说完之后，他离开了内室。
用太一的话来说，迟添锦这一次受到惊吓，需要休息，顺带也可以好好平复一下内心的剧烈活动。
至于说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他考量，也就不需要迟添锦继续劳神了。
“我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走自己的路，同时也因为……我是生存与毁灭之中的存在？”
目送对方离去之后，迟添锦也是发出了一份喃喃自语。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有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摆在自己面前。
一条大路上鲜花缤纷，周围无数天光涌现，甚至还有身着广袖长袍的仙人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自己。
而另一条路又狭又窄，周围电闪雷鸣，随着雷电轰鸣，石块震动，仿佛稍有不慎，一旦坠落下去，迎接着他的就是万丈深渊。
“这就是我的命运？”
注视着面前的景象，迟添锦看了有一会儿，忽然却笑了起来，“如果这真的就是我生来的宿命，我同样还是会选择——我认为对的路。”
随着他话音刚落，天光和雷音瞬间消失。
一切重新再度回归平静，仿佛任何奇怪的景象都不曾存在过。
迟添锦却已经暗自决定，无论如何，就是为了自己，他也不能变成一个为规则所用的“神”。
或许正如太一所说的那样，这条路会很艰难。
然而只要他真的努力了，至少能有抓住一线生机的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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