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走上讲台，拿了根粉笔一比一划的在黑板上写下“棠梨”两个字。
字迹娟秀，看起来很漂亮。
又确认了一遍没有写错字，她松了口气，把粉笔头放回黑板槽里，攥着手心出了层薄汗的手，转身面向同学们。
下方坐着的同学们交头接耳、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棠梨更紧张了。
“大家好。”
停顿的时候，棠梨看见后排有位女同学看了眼站在门边的班主任，而后飞快地拿了块小饼干塞到嘴里。
发现棠梨注意到她了，她冲棠梨眨眨眼，笑眯眯的，手举过桌面一点点，比了个心。
“······”
棠梨忘词了，却奇怪地没那么紧张了。
她微微弯唇，嗓音清甜，“我叫棠梨，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欢迎新同学！”
先前偷吃饼干的同学带头鼓起了掌。
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谢越边拍着巴掌，边踢了踢趴在桌子睡觉的前桌：“诶，新同学这个姓很厉害啊，老周，你听过这个姓吗？哎，周停你别睡了，有点同学爱行不行，欢迎下新同学啊。”
“什么？”
被谢越踢醒的周停神色不耐地拽下一边耳机，偏头看谢越，“你说什么？”
“新同学啊。”谢越示意他看前面，“这个姓我还是第一次听。”
周停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倏然愣住。
讲台上的姑娘扎着马尾，没穿校服，白色的t恤外套着浅蓝色的牛仔背带裤，手不自觉地攥着垂下来的系带揪来揪去。
她脸微红，说话很温吞，说话时候脸颊隐隐窝出小梨涡。
小梨涡没有昨晚看起来深。
周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他摘了另外一只耳机，靠着椅背跟着拍了几下手。
“对了，老周啊，”谢越笑嘻嘻的，“班上就你这儿有空位，你说你是不是马上要和新同学成为同桌了？”
周停同桌上个学期上完就转走了，余下了个空位。
谢越接着说到，“这个可以有啊，你别说，新同学长得还怪好看的——哎哟。”
他收回伸过去同桌那里拿饼干的手，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背，“鹿小辞，你打我干嘛，这么暴力不好的。”
鹿辞睨了他一眼，“谁让你伸手过来的，说了要给你吃吗。”
她自个儿又抓了几块饼干塞嘴里，“新同学那样的才好是不是，我看啊，分明是你想跟她同桌来着。”
“啧，鹿小辞过分了啊。”谢越飞快的从鹿辞桌肚的纸盒里顺走饼干，“别以为我没发现，刚才你还冲人家比心。”
“那是，人家可比你可爱多了，不然你去跟周停坐，我这里留个空位给新同学，想想就美滋滋。”
……
周停没理斗起嘴来的后桌两人，目光一直落在讲台上。
原来是叫棠梨。
这两个字无声地在他唇齿间滚了一遍，一路落到心里。
“棠梨，你就先坐那吧。”班主任徐嘉颖指了个位置。
正是班上唯一的空位。
棠梨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座位，也看到了将跟她成为同桌的人。
四目相对，她微微睁大眼，有点惊讶。
她压根没想到，会是周停。
这列是第一列，靠墙，留给棠梨的座位正好是紧贴着墙的那个。
周停站起来给她让位，椅子已经往前挪贴着桌了，他单手撑在椅背上，肩侧落了点微光，隔着一排排同学，就这么噙着笑望着她。
棠梨眨了眨眼，向着他走下去。
周停视线跟着她动。
新同桌面上还带着点紧张，她走近，在他面前停了一下，眉眼弯弯，梨涡又露出来了，声音像羽毛一样撩过，“你好呀。”
仔细听，还能听出语气里的一点小开心。
相比起跟完全陌生的人成为同桌，见过几面的周停无疑减轻了她的拘谨。
蓦地，周停笑了笑，语调轻扬：“你好啊新同桌，我们又见面了。”
他能听出，自己的声音里同样透着愉悦。
·
徐嘉颖开始讲课。
棠梨看到周停桌上只有几张草稿纸，没有其他东西，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开口，安静地转头看向讲台方向。
周停见她坐的端端正正，在笔记本上开始认真的抄写下板书上的内容，便收回了目光，一脸懒散地托着腮转笔玩。
“翻到课本第十三页，下面我找个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题。上节课让你们自己下来做，这节课要讲。我看看叫来。”
徐嘉颖话音刚落，周停余光里看到同桌秀气的眉头皱了下又很快松开，然后咬着笔头盯着笔记本发呆，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愣了几秒，周停才反应过来，棠梨没有课本。
他捏捏眉心，弯腰翻桌柜。
.
棠梨不知道徐老师在讲什么题，走了神，换了支自动铅笔在空荡荡的纸页上胡画。
一朵花，一只小黄鸭……
还要继续画，手肘被什么碰了下。
棠梨下意识看过去。
一本崭新的物理课本摆在了两张课桌中间。
周停手指抵在书的边缘，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她本子上的画，眼角微不可查地弯了点弧度：“看书吗。”
棠梨眼睛亮晶晶的，小幅度的点头：“谢谢呀。”
他把书推到她那边，自己倒没什么看的意思。
棠梨眨巴着眼，又把书往中间回挪，稍稍凑过去一点，压低了声音用气音说：“我们一起看吧。”
距离近了，周停嗅到她身上浅浅的甜香，他对上她澄澈的眼，改了主意：“嗯。”
棠梨翻书。
第一页龙飞风舞的写“周停”两个字，余下的每一页都干干净净，不仅笔记没有，连翻过、勾划过的笔迹都没有。
正在讲的那页靠棠梨这边，她犹豫了会儿，问：“要记笔记吗？”
“都行。”他随口回。
棠梨把他的回答当作要，细心的听着课勾划标注。
她字写得有点小，但清秀工整，齐排排的看着很舒服。
没一会儿，翻了个页。
这页是在周停那边，知道他懒得记笔记，棠梨也没叫他，侧着身伸长手，但还是不好写，还怕挡着周停看书。
周停看着她弯着手腕努力地把字写正，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他垂眼看了看，眼皮底下不断晃动的笔杆。
他第一次见这样的笔。
有点圆胖的胡萝卜样子的笔杆，尾巴上绿绿的萝卜缨子是软的，两片叶子随着她写字动来动去的。
偏偏握着笔的手白白软软的，一时间，他想起了拔萝卜的小白兔。
他手撑在脸上，偏过头短促的笑了笑。
.
两节物理课过去，棠梨揉揉手，收书的时候看了眼周停。
早在第二节课开始没几分钟，周停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书都是她一个人在看。
这会儿他还没醒，棠梨把他的课本放在他手边，起身出了教室。
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本来是要做课间操的，但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快下课那会儿下了小雨，课间操就取消了。
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棠梨决定去把校服和教材给领回来。
.
教材科在另一栋楼，跟教学楼之间有一条长廊相连。
校服装在透明塑料袋里，她拎了个边角，怀里抱着一大摞课本资料，很是费劲。
棠梨走得慢腾腾的，因为吃力，带着薄红的小脸都快皱成了包子。
“好重呀。”
她小声抱怨。
手心出了一点细汗，捏在手里的塑料袋往下滑。
棠梨生怕它掉了，动了动手指。但她本来就不太抱得动书，才动了下，书堆顶端几本就滑开点，摇摇欲坠。
“呀。”
她轻呼。
仓促间，一只手伸过来帮她稳住书本。
棠梨一抬头，又看见了周停。
周停低头看抱着堆叠到她下巴处资料的棠梨，眼里带了点懒洋洋的笑意，他另一手托住最下面的那本书，手上用力，“给我吧。”
棠梨听话的把书给他，而后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麻烦你了。”
她想拿过几本来自己抱着，却被周停避开。
“走吧。”他折身往教室方向走。
棠梨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张口叫他。
“周停。”
周停有一瞬间的愣怔。
小姑娘的嗓音绵软，流淌着清甜，像是棉花糖。
之前没听她叫过自己名字，但这一刻，有生之年第一次，他竟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好听，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甜？
他转过去看她。
女孩仰着头，长廊外的细雨飘洒着，她的眼睛也被洗得清澈干净，眼底缩影着他。
看得周停心口发痒。
“先前忘了，你的身份证掉在我家门口了。”
周停看着她唇瓣开合，眼睫微敛。
心想，我知道。
因为不是掉的，是我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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