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苍白的年轻男人在街上晃晃悠悠地走着,像是醉的不轻。他穿着破旧的夹克,身上还带着灰尘和脏污,手里拎着装着不知名药品的塑料袋,哼着听不出调的歌,在被一只流浪狗咬了裤脚的时候含混的咒骂了一句。
罗马尼亚地下王国的夜晚可不怎么好过,至少对于他这样的普通小偷来说是这样。——谁会在乎一个没有帮派没有背景、还有点小“爱好”的毛贼呢?他每天出去,到街上转悠,顺走几个钱包,喝点酒,有时和人打一架受点伤,比如今天青肿的颧骨和眉毛上的伤口,然后和一个男孩或是女孩去巷子里“谈一谈”,最后回到出租屋。他的房东是个满脸横肉的俄罗斯老头,见到他这种样子,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了句什么,他也没在意,径自把自己拖上楼,摊在地板上,过了半天才把今天的成果——一个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原本属于一个体面人的黑色皮夹从兜里拽出来,心满意足的从里面掏出了一叠足够他一个月开销的钞票。
还有一张纸条。
一身破烂的格兰特·沃德看了眼内容,就把它撕碎吞了。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追捕一个重要的逃犯,纸条上的内容就是接下来的行动安排。收网行动会在下周三的正午进行,届时罪犯会和同伙碰面,正好一网打尽。
他爬起来,把劣质的消炎药片碾碎了从马桶冲下去,随便洗了脸就打算睡下,预备着明天再出去转转。今天偷得皮夹是带队的科尔森的,任务结束的时候得还回去,钱则是科尔森给他的“特别关照”,要是表现得好就不用还。这个街区的陌生人其实并不多,他作为新来的,行事得加倍小心。可惜科尔森今晚就得回去。该死的紧急任务。
他的晚饭还没有着落。沃德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弄点什么东西。要是有三明治或者墨西哥卷饼就好了,玉米片也行。于是他又下楼去,带着那一叠钞票,懒散的走到街对面的那一溜小餐馆,最后在其中的一家买了一份烧牛肉和香肠。
他总觉得心里不安。特战队的副队长就坐在他旁边的那桌,正在就着咖啡吃烤猪肉。沃德向他伸出手去:“劳驾,能用一下你的胡椒粉吗?我这里的没有了。”
罗林斯把胡椒粉瓶子递给他,吃完最后几口,把刷锅水似的咖啡一饮而尽。沃德把瓶子递还给他,他接过来放回原处,拿起外套就走了出去。
还是不对劲。沃德看着他的背影思忖。这种不安毫无理由,但愈演愈烈。刚才的接触让他确信这不安与特战队无关。他皱起眉。得想个办法,做点什么。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有过,通常意味着不久他就会有性命之忧,比如他还是五级特工就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当时多亏了梅琳达·梅救了他一命。可他现在根本找不到危险来源。
伴随着不安的还有烦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六天后,他完成任务后回到神盾局的基地。他特意在飞机上换了衣服,刮了胡子,向负责人汇报情况、移交罪犯后就轻松地去找科尔森。之前的钱还有几百块,沃德自觉自己这次做得相当不错,己方人员和平民都没有伤亡,战损很小,团队协作的部分也从“豪猪”升级成了“老鼠”,非常值得表扬。
他高高兴兴地去科尔森的办公室。出乎他意料的是,办公室空无一人。办公室里一尘不染,桌上摊放着文件,但沃德就是知道这间办公室已经至少三天没有人使用了。他茫然地站在办公室发了会儿愣。以科尔森的级别来说,除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他已经不用出外勤了。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事,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级别太低没有权限知道。想到这里,沃德心头一松。他长出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
“格兰特。”尼克·弗瑞仍旧穿着万年不变的黑皮衣,铁塔似的站在门口,。沃德向他致意:“弗瑞局长。”因为科尔森的关系,他和弗瑞也很熟悉。弗瑞点点头算作应答,招手示意沃德出来,跟他走。
沃德不疑有他,快步跟上。
他俩走到电梯,一起上到顶层。沃德知道这路线,是去往天空战舰的路。只是弗瑞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但那种不安又回来了,萦绕在他心头。
他俩一起从廊桥上走过。“格兰特。”弗瑞似乎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件事得告诉你。”“什么?”沃德紧张的问道。
弗瑞又不说话了。他俩一直走,直到登上战舰,到战舰内部的一条通道里。通道的另一边原本应该是玻璃囚牢,但现在玻璃囚牢不见了。通道的墙上有一大片血迹,因为时间的原因,血迹已经干涸成黑色,触目惊心的一片,和整洁的通道格格不入,格外刺眼。
“我得告诉你,”弗瑞在那血迹前站定,又一次叹气,“菲尔四天前牺牲了。就在此地。”
沃德花了几秒钟才理解弗瑞的意思。“这是什么新的玩笑吗?”他问道。
“不。”弗瑞转过头来看他,“你去执行任务的日子里,神盾局发生了很多事。一个自称邪神洛基的外星人入侵了神盾局。他在毁坏飞船的时候杀死了菲尔。”他顿了一下,看沃德还是怔愣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菲尔是个英雄,他用自己的牺牲教会了那些‘怪胎’团结。——菲尔的东西被我存在希尔那里,要是……你可以取走。”弗瑞说完,就从另一边离开,留下一点空间给沃德——科尔森的养子。
沃德又呆站了几秒,脑子里忽然起了一阵轰鸣,震得他头痛欲裂。他看着那一片血迹,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一样跪倒,抖成一团,猛咽的几乎背过气去,过了一会儿才哆嗦着哭出来。除了任务中的逢场作戏,他有很多年没有哭过了。他的声音像是哭喊和咆哮混杂在一起,凄厉的从胸腔直接刺出来。
不仅仅是悲伤,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透着精神殿堂被击碎后轰然倒塌的声响。就连弗瑞听着监控里沃德的声音都于心不忍。沃德对于科尔森有多忠诚,弗瑞比科尔森和沃德自己还清楚。沃德并不是效力于神盾局,而是效力于科尔森,只是因为科尔森是神盾局的特工,所以沃德觉得自己也应该是。科尔森把沃德从童年的地狱里救出来,沃德就拿自己的命来报答。他从科尔森身上得到了关爱,就固执又坚定把自己所有的爱和忠诚都塞到科尔森怀里作为回报。但凡是科尔森想要的,沃德要是有,必定双手奉上,要是没有,就想尽办法也要弄到,哪怕要去抢夺别人的也毫不在乎。对科尔森的命令执行度和服从度都是百分之百,哪怕是毁灭自己。——这样的孩子,弗瑞见的多了。很多死士和工具就是这样培养的。沃德的运气很好,他遇到的是正义一方的科尔森。科尔森是他生命里的第一束光,也是他一心追随的人。现在那束光熄灭了。科尔森之前一直有意把沃德当成他的接班人培养,弗瑞几乎是看着沃德成长的,他现在也想要看看这孩子在人生导师与拯救者消失后是就此消沉,还是能够继承科尔森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沃德的大放悲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五分钟之后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仪表后去找指挥官希尔,再没回头。态度之果决让弗瑞都有点惊讶。
希尔还是像从前一样,冷静,冷漠,简短明了的安排统筹,把手边的事情理出头绪。看见沃德,希尔的表情才有了变化,像是面具崩落了一角。“希尔指挥官。”沃德用就像是平日里帮科尔森取文件时那样的语气说道,“我来拿Sir的东西。”
希尔从桌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纸箱搁在桌面上推给沃德:“都在这里了。”她抬头看着他,年轻人的表情毫无变化,就像是等待接过陌生人的东西一样,但希尔还是发现了沃德咬紧的牙关和眼睛微微的红肿。于是她最终绕过桌子,抱了抱脸色愈发苍白的沃德。“他是我认识的最伟大的人。”希尔说道。
“是的。”沃德回答,“我也这么想。”他安静的站着,等到希尔结束了这个拥抱,他就抱起箱子,转身出去。他走的很稳。箱子并不重。特工的私人物品在这种地方本来也不会有很多。按照惯例,完成了任务的他可以拥有一个三天的假期,只不过他想要见科尔森才没有在汇报之后就走掉。
沃德把那一箱东西拿到科尔森的“劳拉”上,才打开来看。里面都是些水杯、照片之类的。沃德放下科尔森和他的那张合影,小心地拿起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美国队长的卡片。那些卡片上沾着科尔森的血,同样也变成了黑色。
现在他也不需要什么假期了。
他要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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