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娉离开了厢房,放方姒一人在厢房中醒酒,她一出门,迎面便遇上了另一个熟人,方娉露出个笑,喊着:“大皇姐。”
方嫆本是出于担心才过来的,此时见方娉一人出来了提着的那颗心也就放了下去,原先在外头见到方姒与方姝快要吵起来的时候,她是真的不安。她年纪最长,无心那位置,只求往后能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逍遥自在日子,自小便知在众姐妹之间游走,到了现在,哪怕那两人势成水火,她也依旧是两人之中都能说得上话的存在。
可能说得上话并不代表便能阻止她们行事。
想到这,方嫆对上方娉的笑又多了些东西,她道:“静珑你可真够狠心的,十二年来都不愿回一趟上京,若不是今次静琉大婚,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愿意踏上这上京的土地?”
“大皇姐说笑了,静珑这不是回来了吗。”
方嫆一叹气,又道:“你也真够心狠的啊,说走就走了。”
方娉笑笑,她跟着方嫆走到了前厅,方姝还坐在那儿,吃着酒,一脸平静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异样。
注意到了方娉的目光,方嫆道:“静瑶一贯不喜静琉,先前我还在困惑为何静瑶今日偏偏来了,原以为静瑶是为了落静琉的脸面,现在看来,或许是知晓了你要来的消息。”
方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从远处的方姝身上收回,她垂下眸,低声道:“我是悄悄离开的漠北,并未通知过任何人。”
她一路隐瞒着自己的行踪,未尝不是抱着些其他心思,她瞒过了许多人,偏偏未能瞒过她最想瞒住的那人,“静瑶她想知道的事情,你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的。”
方嫆对这话有所感,她点点头赞同着方娉的这话,也不再在这事上面提,她瞧了眼那头的方姝,又问:“你不过去吗?”
“静瑶性情虽差,可待你确实有着几分真心实意。”
方娉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敢见她。”
“你怕她会责怪你一走漠北十二年?”
方娉继续摇头。
并非是因为此事,她只是难以面对心中的那点愧疚,在京中时日日夜夜都要对着她,每日见着她的夜里她总会想起当年的那双眼,盯着她的那双眼。
方娉无奈,只得说:“我便不过去了,劳烦皇姐代静珑与静瑶问一声好。”
“你又要走?”
“十一与兰筝马上便要成婚,我至少会等她们成婚后再离开,更何况,我还不曾去见过母后。”
“那便好,若是兰筝知道你回来了却不参加她的婚礼,怕是不会高兴了。”
“已是状元郎的人了,怎还这么孩子气。”
“还不是被你宠出来的。”方嫆嘴角带着笑,目光从远处的方姝身上扫过,最后目光落到了方娉身上,“就像当年的静瑶。”
她今日总说些让她觉得无法回答的话,方娉只得沉默地瞧着她,最后摇摇头。
又说了会话,方娉拱手道别。
*
殷早感觉到了一点不对的气息,从那个女人突然过来压着方姒的脑袋强行说她醉了离开后,方姝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她不安地看着方姝,心中有许多要问的,但话到嘴边又散了去,她默默地端起酒壶为方姝斟酒
叶轻言垂眸看着被填满了酒的酒杯,端起直接便饮了下去,她喝完将酒杯放到桌上,殷早听见她说:“我从不饮旁人斟的酒。”
殷早一怔,还未细想,又听得她道:“这京中人都巴不得看我死了。”
她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殿下也知自己惹人厌?”殷早小声地说着,她刚一说完,身旁的叶轻言却是冲她露出了个嚣张的笑来,她道:“可本宫偏偏就是还活着。”
她生了一副好样貌,本应是惹人厌的话由她说出,在那模样之下那份厌恶感也真消失了许多。
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么一张脸,可这张脸的主人只会挥霍着他人的好意,丝毫不领半分情。
又过了会儿,与方姝还有着几分姐弟情的方明玦走了过来,顺带着的还有他的小尾巴方明琰。
“四皇姐。”两人纷纷对方姝行了礼,方姝点头一应,方明玦扭头看向了她,又道:“殷姑娘。”
方明玦很是礼貌,再也没有像过往那般喊着她殷谨安,说真的,殷早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方明琰对着她冷哼了一声,殷早便从这份不自在中脱了出来。
人是会变的,可也有的人是不会变的。
“再过一月,明玦便要嫁入许家了。”方明玦微笑着,他虽是在笑,可殷早却不觉得他真的有在开心,要嫁人的人并不是这样的。
“到时皇姐可愿来?”
方姝点点头,“本宫自当不会错过。”
到此方明玦终是露出了一个笑,他与方明琰在这待了没多久便走了,他俩一走,殷早才问:“十一皇子要成婚了?”
“是。”
先前还说想要嫁与她,幸好她也从未当真过,不然平白惹了笑话。殷早暗自心想着,也不知方姝是不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侥幸,道:“明玦为了让本宫留你一条命,与方嫆做了交易,他用自己的未来,换了你殷谨安的一条命。”
殷早愕然,她分明是方姒救的。
见她这般错愕的模样,叶轻言唇角微弯,像是遇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般,她原本沉下去的眸子都带了些光,“方姒跟你说过了什么?”殷早没有答,她却已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许多来,叶轻言轻笑着,笑容低缓又带着十足的讽意。
“你可真是好糊弄。”
殷早攥紧了衣袖,她问:“殿下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为何?”叶轻言低声复述了遍,她又笑,笑得冷漠,“自当是本宫见不得方姒那小人得意。”
殷早忍不住道:“殿下可有证据?”
叶轻言冷眼看她,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殷早,眼中划过一抹嘲讽,出口的又是一句让人难堪的话,“你信与不信又与本宫何干?”
“殷谨安,你以为你是何许人?需得本宫惯着你不成?”
“你与方姒如何,与本宫又有何干,你信或不信皆是你的事情,本宫可还没有闲到需要对你这么个东西交代。”
殷早低下头,双手紧紧握住了,她咬着下唇,忍着耳边那些听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却又让她觉得无比难堪的话,方姝总是这样,丝毫不曾为旁人考虑过,她说方姒不好,无非就是想看她与方姒反目,可又拿不出证据来,以为做出这般姿态便能让人信她吗?
方姒是怎样的人,方姝又是怎样的人?
她又不是什么瞎子。
但殷早还是跟上了方姝离开的脚步,她需要与方姝交好,方姝想要让她厌恶方姒,那她便该厌恶方姒。
殷早追了上去,在门口拦下了将要出去的方姝,她连忙喊着:“殿下。”
叶轻言回头看她,同时停下了脚步,只见殷早喘着气跑到自己的面前,她道:“刚刚是谨安错了,谨安不该怀疑殿下。”
“但三殿下为人众所周知,她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那与本宫何干?”叶轻言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话到此,殷早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便乖乖跟上了前方人的脚步,跟着她一同上了马车,陷入无边的寂静之中。
马车内的气氛很不好,殷早想说些话来暖一下车内的气氛,可目光一触及方姝的那张脸,她又不禁闭上了嘴,开不了口,见着她的时候双手还有些颤。
殷早想起先前她与方姒交谈时说过的话,她曾豪情壮志地向方姒发誓,自己定当会杀掉方姝,可她在方姝面前真的能握住刀吗?她低头看向了被自己摊开的手掌心,这双手上没有什么茧子,也就握笔的那几根指头留下了习字时的茧子,可除了这些以外,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她能做到什么呢?
若是下毒……刚刚方姝才说她从不饮旁人斟的酒,可方姝又喝了那杯酒。
……她到底是何意?
方姝或许……是在给她下陷阱。
她早就知道她和方姒见过面了,从一开始便知道了,那日所有的事情都来的特别巧合,她要出府,所以那日方姝正好被赵之然邀请过府一聚,方姝也真的赏脸去了。
是真的只是巧合还是方姝的故意为之?
方姒知道吗?
她应是不知道的。
是方姝的手太长了,还是她与方姒暴露了什么给她,才让她得到了这般猜测?
殷早忍不住又看了眼方姝。
上了马车后便一直闭眼沉思的方姝忽然睁开了眼,殷早被惊了一跳。
“本宫有一事不明。”
“你到底是哪来自信,方姒一定能在这场争斗中获胜呢?”
“凭着方姒在外的贤名?爱民如子?还是她权大势大足以一手遮天呢?”
后话说的分明是她自己。
殷早沉默不语。
她也不知该怎么去答这个问题。
她也开始有些不确定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那么能肯定,方姒便一定能登上帝位的?只因方姒名声远远比方姝要好吗?只因她觉得方姒比方姝更加合适吗?可现实并非是殷早觉得合适便可以的。
恍惚之中,殷早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殿下便觉得,自己就能吗?”
坐在她前头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微微带笑的模样与先前她见过的笑都要不一样,她听到方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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