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的疯子烧死了六皇女,殷早在几天后才听到了这个消息,她许久都不曾出过府了,对于外间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去了解过,这还是殷珞姿同她说的。
董千妆不敢将事情上报,一直压着这事,倒也无人去催促她。
皇帝那里或许知道了这事,或许不知。可这事是在天子脚下发生的,若是他处还能说一句天高皇帝远的,管不着,可这是在京中发生的事情,若说不知,殷早倒觉得有些假了。
董千妆不敢说是因为此事与四皇女有关,皇帝没有说也是因为此事与四皇女有关。
他们全是因为一个四皇女。
殷早是真不明白了,到底四皇女有什么资本能够让皇帝如此待她?
她见过现在的那个皇帝,看着并不像昏庸之人,可为什么会如此容忍四皇女呢?也不怕失了民心。
殷早原想问明,可每次殷珞姿都只是摇着头,避而不谈。
“董千妆不敢将此事上报,可未尝不会有他人代她行事。”
“代她行事?”
殷早还未细问,这事第二日便有了答案。
董千妆一直压着此事不上报,她手下人越过了她,上报到了皇帝面前,并告了她一状,皇帝大怒,将上报的折子甩到了董千妆面前,董千妆连忙认罪,倒也不敢推脱。
“臣并不敢欺瞒陛下,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臣只是担忧若是有何差错……”
“那日清晨,六殿下行至西城胡同巷,恰逢那疯子也到了此处,坊间经常有传言道:这疯子自烧了自己的亲族后,便见人就放火,大大小小事故已发生了好几起。知府派人寻了这疯子好几次,这疯子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每每总是能避开官府的缉拿。那日正是不巧,六殿下与那疯子共处一巷,疯子便放火烧死了六殿下。”
“竖子岂敢!”
董千妆忙道:“陛下息怒——”
她大喊一声后,小心翼翼瞧了下上位的人后,才继续说了下去:“这些日子以来,臣等一直派人缉拿这疯子……”
“董大人怕不是在说笑,您若真派人去缉拿了这疯子,凭京中禁卫军的实力,会连一纵火犯人都捉不到吗?怕不是董大人不敢抓吧?”董千妆话未尽,便有人冷哼了一声,董千妆转头看去,说话的是方淳,官达四品,此人见风使舵,倒是个墙头草,任风吹了两边倒,可也不敢真的偏向何方。说她是三皇女的人不对,说她是四皇女的人也不对。
董千妆当即冷下了脸,不知道这方淳现在开口是受了何意,她惯来不是这种乐于当出头鸟之人,怕是不知此事与四皇女有所牵连,只当这是她董千妆失责……真是愚昧。
“方大人此话是何意?”
方淳不以为意,又道:“我是何意,董大人心知肚明。”
董千妆气急:“你——”
一人刚退,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今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是不知此事与四皇女有关,还是她董千妆便如此招恨,一见着了她失责,便个个都赶着往上踩上一脚。
董千妆怒极反笑:“不知董大人口中的牵连甚广是何意?”
“如今那疯子活生生将六殿下烧死,不知她该是何人才能让董大人如此不敢作为。”
“下官原以为董大人刚正不阿,非是常人所能收买,可如今看来,非是董大人不屈,只是收买董大人的,分量不足罢了。”
说到这,董千妆才确定,这分明是冲着她来的,“赵大人是说本官被那疯子给收买了不成?”
董千妆挤出两滴泪,哀呼道:“陛下,臣冤枉。”
“坊间皆传,这疯子是四殿下的人,是四殿下命这疯子烧死了六殿下,如此污水,臣怎能让它泼到四殿下身上去。”
此话一出,董千妆便听到殿中有人倒吸了口凉气,她暗自瞧去,堂上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好似真被吓着了。董千妆心中冷笑一声,接着又说:“四殿下平时行事虽是嚣张了些,可却从未害人性命,这般流言,分明是想要四殿下的命。”
朝堂之上素来瞬息万变,只是短短几句,风声又变了变,先前踩着董千妆的大臣纷纷改口,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被那煞星给惦记上了,惹来麻烦。
“陛下,四殿下一贯孝顺,又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陛下可要为四殿下做主啊。”
“陛下——”
皇帝沉下了脸,他看着底下的大臣那快要跃出的惧意,将目光落到了始终在一旁观望着的方姝身上,他道:“静瑶,你说。”
方姝抬手行了礼,轻声道:“儿臣前些日子确实养了这么一人。”
她也不欺骗,也没有故意隐瞒她与那个犯人的关系,直接将刀子递了出来,就看谁愿意握住这把刀了。
“大臣们若要说此人是儿臣所豢养的奴,倒也不是不可。”方姝顿了顿,她的眼扫过站在这朝堂上的人,最后落到了一直沉默站在人群之中的尚红雪身上。方姝低声笑了笑,她又道:“儿臣确实有让她行放火一事。”
此话一出,又是一番变化,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四皇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张栖正要往前一步,忽的见那尚红雪走了出来,她与方姝交换了一下眼神,退了回去。
尚红雪拱了拱手,她高呼一声:“陛下——”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三皇女方姒与四皇女方姝争得厉害,若不是近日四皇女使了些手段让三皇女退了出去,怕是今日这事,四皇女落不着什么好。
便是因为如此,才无人敢与四皇女争风头。
而现在尚红雪站了出来,这尚红雪是三皇女的人,想来是这三皇女心有不甘,怎么着也要狠狠咬上四皇女一口才肯罢休。
诸大臣想着,看向尚红雪的目光更热了几分,皇帝也有几分好奇,他看着尚红雪,只听那尚红雪道:“此事有蹊跷,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先前五殿下在猎场上被人暗害,如今又有贼人害了六殿下意图栽到四殿下身上,臣恐这两桩事许为一人所为。”
朝堂上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剩下尚红雪的声音,就连方姝也露出了些讶异的神色来,她皱起了眉。董千妆却站了出去,接下了尚红雪的话头:“尚大人说的在理。”
“这朝中三殿下因牵扯入了五殿下一案,若如今四殿下与六殿下一案有所牵连……怕不是有心人为之。”
“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还三殿下与四殿下一个清白。”
事情忽然便有了反转,原先板上钉钉的事情,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变数。三皇女一案恐有变化,下了朝,不少人靠近了尚红雪,纷纷拉拢关系。尚红雪一一应付了过去,等离了宫门,便见着了在外边还未离去的方姝。
见了她,尚红雪恭敬地行了礼,她道:“谢过四殿下。”
她说的再是诚恳不过,听着像真的在感谢着方姝,可这话却让她气恼了几分。
“殿下。”张栖喊着她。
方姝冷笑一声,张栖缩了缩脖子,带了几分惧意,“这尚红雪应是受了三皇女的指使,上次殿下借端远一事砍了她一臂,今次应是有所防备了。”
说到这,张栖的情绪已缓和了些,她看了下尚红雪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此事,怕是助了三皇女一力。”
方姝道:“此事本就非她所为,本宫也不指望着方姒会因此消失。”
张栖意外了下,她转头看向方姝,这位被评价性子不太好的皇女此时并未将太多的情绪外泄,她应是恼怒的,三皇女那方没有如她所愿咬上这钩,可现在她却不曾表露太多,张栖垂眸,只听她道:“只可惜这幕后人做的一把局,赔进去了两个皇女,却连一个方姒都扳不倒,真是没用。”
赔进去两个皇女,她却是这么冷漠态度,不知情的人恐怕以为死的不是她的亲妹,而是两个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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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早想了一夜,母亲那话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四皇女虽艹着一个恶毒的炮灰人设,可这个人设并不是不带脑子的,上次端远一事,她带着点后人看前人的优越心理想要给这个炮灰皇女上上一课,却反被这个皇女给上了一课。
四皇女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不管命人烧死六皇女的是不是她,她都不可能让人轻易算计。
事有蹊跷。
天刚亮,殷早便匆匆下了床,一路寻至母亲院中,正让人通禀,却被自己那便宜父亲告知母亲天未亮便出了府,现下怕是已经入了宫。
殷早一怔,与父亲告了别,带上远杏出了府。
她虽许久不曾出府,之前每每看到府门,便心生惧意,四皇女留下的阴影太盛,让她觉得恐惧。
而今前段时间一直残留在心底的记忆此时竟被抛在了脑后,殷早没有细想,她匆匆赶去三皇女府,府外依旧有人守着,殷早递上了帖子,希望求见三皇女。
那侍卫并不理人,殷早气恼,看着天又亮了几分,殷早又道:“是四殿下派我来的,若是误了四殿下的事情,你可知——”
她威胁人的话还没说完,那侍卫就变了脸。殷早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四皇女方姝这个名号,是多么有用。
那侍卫先前还对她不搭不理的,一听见了方姝的名,便赶紧冲她赔礼道歉,领了帖子便入了府。
殷早愕然。
也不知那帖子经过了多少人手,又走了多少路,待到那侍卫出来时,殷早在外边已经等到了天彻底亮起。
而此时,宫中已上朝。
旁人不得入内,殷早虽递了帖子被允许入内,可她带来的人却不允许进去。
殷早跟随着侍卫入了内,一路走去,她也顾不得这皇女府的风景,侍卫走得快,她因着急跟得也快,不久便到了三皇女面前。
三皇女正在亭中煮茶,瞧着背影殷早只觉得有几分的飘然逸尘,三皇女虽被禁于府中,可看这架势,倒没有半分怨天尤人的模样。
殷早想了许多,三皇女被禁,应是什么样的,可那些个模样在现在见了三皇女之后,全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现在,三皇女应是这样的,不以为意,似仙非仙。
这份缥缈出尘的气质是四皇女无法比拟的。
“拜见三殿下。”殷早到了方姒面前,她恭恭敬敬行了礼。
方姒笑着问:“谨安今日怎么有空?”
殷早摇摇头,苦笑一声:“一直都想来见殿下,只是……”
“倒是我忘了,谨安想见也无法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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