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简在病房里呆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文清不敢大口呼吸,即使麻药渐渐过了,疼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还是得小心翼翼的说话,说的要好听,要中肯,认错的态度要真切,让裴简感受到他的真诚和畏惧。
直到裴简走了,文清才能卸下这些,做回他自己。
那七个月大的孩子,就差两个月可以健健康康的出来,一年后就可以叫他一声爸爸,三岁走路,六岁上学......
文清都已经替他规划好了一切。
可是,
就在今夜,全都破灭了。
他所触及的,是黑无边际的深渊。
刚才在裴简面前说的那几声对不起,都是敷衍裴简的,他唯一要说对不起的只有他的孩子,不止这一个,是三个。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午夜的病房内,男人在低声的呜咽,回荡在房间里的只有这几句话,饱含了他的无助和绝望。
文清一晚上都没睡,身体的疼痛远远不及心口的痛。
一晚上的时间,他想死想了四次,可是他没这么做,因为他还没那么贱,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第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子里,泛着彩光的玻璃很漂亮。
文清眼睛看向玻璃的时候,会感觉到不适。
文清一直将它认为成,是自己不配享受这种漂亮的色彩。
将眼睛闭上,感受无边无尽的黑暗时,那种眼睛刺痛的感觉才会消失,就这种感觉,会让他感受到一丝的舒适。
接触黑暗久了,习惯,会让你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就是文清找到的慰藉。
“叩叩叩。”门口的敲门声,打扰了他的宁静。
门外的人没经他的同意就将门打开,是医院的护士。
“文先生早。”护士长得很甜美可爱,推着一车的药水走到文清的病床边,拿出笔记录下文清的心跳血压,“血压血脂太低了,您得好好补补。”
护士贴心的话传入文清耳里,文清没有感到暖心,而是一如既往的心如死水。
他是个演员,又和裴简有着那样的关系,能吃的东西少的可怜,吃的最多的就是流食,保持肠子干净。
毕竟,裴简对他向来没有耐心。
他只能自爱一点,自己疼自己。
护士说了半天也没得到文清的一个字的回应,娇俏的脸蛋上有了丝厌倦之意,看文清的眼神也变了,匆匆记录完给文清插上吊针后利索的出了门。
“什么玩意嘛,不就是裴总的玩物,男的还想给男的生孩子,也不怕生个畸形出来。”
文清耳朵特别尖,尽管护士压低了声音在楼道里吐槽他,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文清脸上有了点不同的神情,吊着水的手紧揪着床单,不管倒流进输液管里的血有刺眼,无声地宣泄,是裴简教会他的。
等到自我修复好了,文清才松开手,让管子里的鲜血重新回到自己的体内,看着隐隐发红的输液管,文清用手触碰了几下,眼神淡而无味。
放在病桌上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声,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一条消息,上面写着:“文清,上头发话了,剧组你不用来了。”
文清盯着那条消息,直到屏幕上的光消散,他的脸上出现了慌张。
这是好不容易拿到的剧本,尽管只是个男五,但对文清来说,是个特别珍贵的机会,因为这部戏是娱乐圈最有影响力的导演——汤铭。
文清没有靠裴简,是凭自己的实力拿到的机会,眼下就要失去,他做不到冷静。
父亲坐牢了,母亲有痴呆症,两个弟弟又要上学,他如果不演戏的话,家里根本撑不下去。
文清迅速拨了回去,“骆哥,我......”
“骆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真的很喜欢汤导的戏,我现在很需要钱,我......”
在电话那头的骆哥说了一通话后,文清知道了自己被替换的原因,不再麻烦别人了,“我知道了,谢谢你骆哥。”
将电话挂了后,文清一刻也不停拨了电话给裴简。
能让汤铭这种大导演都怕的大人物,除了裴简,文清想不到任何人了。
这就是裴简对他的惩罚,文清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自嘲地笑了。
裴简不接,他就继续打,打到裴简烦不过他,接电话为止。
电话一拨通,文清压低了声线,放低了姿态,“裴总,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让剧组开除掉我,我求求你了,我以后一定听话,绝对不会再给您添堵,孩子的事,我......”
说到孩子的时候,文清鼻子一酸,忍不住地哽咽。
明明很委屈,却还要装出一副他是罪人,现在在知错就改的姿态求人。
就算是演技再好的演员,也做不到丧子之痛后的昧着良心说一些扎自己心窝子的话,文清哽咽了两分钟没有说话,那头的反应让他紧张了,“裴总,求您别挂,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了,我向您保证,等......等我好了之后,我去把子.......子宫拿掉,我以后,一定,一定听话,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求您......”
上一次打胎后,裴简把他雪藏了一年,这是一年来他第一次接到的戏,他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他不知道他跟裴简说了不能生的事后,裴简有没有和医生取证。
当然,有或没有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把子宫拿掉,裴简就可以再也不用担心他不听话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那个原本不该生长在男子身上的器官,让他成为社会排挤的那类人,就像护士说的,怪物畸形。
他可以假装不在意,但骗不了自己的心,他也很脆弱,只是他学会了自己安慰,舔舐伤口。
那个地方,已经杀了他三个孩子了。
或许真的不该再留在他体内了......
电话的那头许久才传来一句话,一句让文清痛苦的神情上,艰难挤出一丝笑的话。
“男七我可以的,谢谢裴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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