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先走啦。”宴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起身时笑眯眯地和身旁的队友们道别。
“嗯。”这是长梦。
“去吧去吧～”这是落叶。
“慢走G队。”这是韩瑾。
“别忘了明天啊。”这是微笑。
“赶紧滚！明天你要是敢以任何理由迟到或者缺席——我头给你拧下来！”
……这是星河。
夕阳的余晖斜洒在窗棂，再顺着窗延伸到楼梯上。基地的别墅上爬满的绿藤微微摇曳，被光线在地上勾勒出轻灵的投影。
宴安溜溜达达地走下一楼，走姿被兴奋的大狗多比蹭得歪来拐去。
他走进大厅，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扭过脑袋扬声道：“陈姨，饭好了吗？”
“好了哇！马上给你端来！”厨房里远远传来应答声，然后就有脚步由远及近，套着围裙的陈姨端着两盘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姨将碗筷放在宴安面前。或许是宴安长得显小的缘故，每每见到他，这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妇女就笑得一脸慈祥。
她一边摆筷一边温声叫宴安起来：“去洗手。”
又问：“要走了哇？”
“嗯。”宴安笑嘻嘻地将多比凑过来的大肥脸推开，乖乖地依言去洗漱间洗手。
宴安应该是唯一一个不住基地的电竞职业战队选手。
倒不是因为他是老板，所以特殊。
电竞战队内部其实管理形式有点类似于学校。集中住宿、饮食，非休息日不能随意外出，男成员基地不能住女性，包括战队成员女朋友，来访也要提前申请。
Amnot因为是私人战队，一些财团战队管理还会更严。
宴安自己不住基地的原因很简单。
战队成立之初，他便在众人面前语气平常地直接坦白告诉了这些队友，也就是一线队的全体成员：“有件事事先申明一下：我是gay。所以我平常不会住在基地里，大家都方便。”
在着众人或震惊或复杂的视线中，宴安无奈地耸耸肩，补充了一句：“当然，放心，我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兴趣。”
他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队伍，招揽的自然是宴安选出来的人品技术都过关，彼此之间也处的来的人。
所以对于队长的突然出柜，成员们虽然挺震惊，但也都表示能理解和会保密。
因而宴安平常是住自己家，每天开车到基地打卡训练赛，训练赛完了又开车回家。但在临近比赛的时候，他也会回基地住几天，算是做“考前适应”。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多比，宴安就载着自家的小王八开着他的老爷车回家去了。
夏末的黄昏是真的热，晒了一天的路面烘得像蒸笼，拼命往外吐着火气。
宴安停好车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先去湖边晃一圈，找那些个老爷爷老太太们打招呼，表示报告自己回来了。
他出现在湖堤上的瞬间就受到了这些老人家们的热烈欢迎。一堆堆手持蒲扇太极剑的婶子叔叔老爷老奶们全都过来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这个说他瘦了，那个说他虽然瘦但是看着好像气血还行。
一直到天空完全黑透了，亮堂堂的白月高悬在湖面上空，宴安才得以从他们的热情中脱身出来。
宴安一向遵循着中老年生活习惯，晚九点睡早六点起，更何况明天还有比赛。
于是一回到家，他便洗个澡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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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晨曦才刚破一线云层，秦无修昨晚特意设置的的尖叫鸡版闹钟的嚎叫就以刺破人大脑皮层的恐怖音量粗暴地将他从梦中拽醒。
仅存的一丝理智在秦先生即将砸碎他的手机的前一秒成功阻止了他。
他花了五分钟，在闹钟三连中勉强把眼睛睁开十分之一宽……费劲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六点半。
人脑吧，是个神奇的东西。人醒着它在运转，人睡着也在运转。而半睡半醒时，它转得最慢。
秦无修慢腾腾地寻思了一会儿。
……？谁他妈设的闹钟这个点，失了智吧。
……屏幕上这个人好好看……
……真好看啊……
……笑怎么这么好看、他是谁啊……
……宴安啊。
……宴……安？！
秦无修的眼睛忽然间从十分之一睁到全开，整个人通电似的“嗖”地从床上蹦起来。
——今！天！要！去！和！宴安！见！面！啊！！！！
秦先生身手敏捷地将自己一米九的身体从床头滚到床尾又滚回来，然后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自我冷静了一会儿，踏上拖鞋去洗漱。
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牙齿——刷得洁白无瑕。
穿什么呢？
秦先生坐在衣柜前陷入思考。
然后他掏出手机，输入：“男人穿什么最帅”，百度。
浏览一圈，得出结论：夹克，风衣，西装。
夏天……好像夹克风衣都不太合适。
那就衬衫西装。
秦无修从柜子里给自己精挑细选出了一套烟灰色的波士，对着镜子穿戴妥当，然后反复比对着效果搭配领带袖扣和手表。
然后是头发——对着镜子“嗡嗡嗡”吹了十来分钟的秦无修皱眉想了想，拿出手机看了看今日天气……微风。
那不行，有风就可能乱。
于是他又蹲下，从柜子最深处找出他从买来封都没开过的发蜡、定型喷雾，认真研读完说明书后，花了大半个小时给自己做了个发型。
嗯……再喷点香水。
终于，连最后的皮鞋也收拾妥当了的秦先生闪闪发亮地站在公寓门口时，一看时间，八点四十五。
上午场的赛事是在十点开始。
这次城市赛的赞助商是y市一家某品牌电子产品专卖场，于是场地是在店门口的露天广场搭台。
秦无修是在九点多钟到达的广场附近。
他一下车先是被扑面的热浪怼得一个皱眉，然后定睛一看——握草，这么多人！
这时候的广场及其附近真的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绝不夸张。
这些人大致分为两种，妹子，和体重平均二百左右的宅男群体。
身修体长、西装革履的精英俊男秦无修，站在这群T恤短裤的青春肥宅们中间……形象生动地展现了鹤立鸡群这个成语。
秦无修：“……”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分钟后。
烈日当空的露天广场边，神色冷漠的秦先生站在自己内敛中渗透着奢华的银灰色座驾旁，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到自己身上或直接或隐晦的视线，由衷地感到自己和这个世界好像格格不入……
宴安一行人是在九点半左右到场的。
当Amnot五位队员并一位分析师一位经纪人七人身着红黑队服出现在商场门口时，整个广场像是被瞬间点燃了一样尖叫起来——
“啊G队！！！”
“啊宴安！！！”
“啊狗子！！！”
“啊叶叶！！！”
“啊啊啊Amnot我爱你们啊！！！加油啊！！！”
比赛台在广场正中的台上，周围拉了明黄色的警戒线。
整个广场上的人们都在激动地高声呼喊着往前挤，好些还挥舞着应援道具。
除了秦无修。
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混乱阵仗的秦先生几乎是立刻就被狼狈地挤到了人群最外围。
被人连推带撞了好几下，秦无修也顾不上跟人计较，他的视线全凝在了那个人身上。
因为足足一米九＋的身高，全场几乎没有比他高的，因而秦无修虽然站在人群外围，却也能看得见点中间台子上的人。
宴安站在队友们中间。
这是秦无修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他的真人。
他听见身旁一位同样被挤出来的女生跳了半天，忽地呆呆地喃喃道：“我靠，狗子直播原来没开美颜的啊……”
金灿灿的艳阳下，宴安的皮肤白得像在发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俊秀干净的五官被自然光刻画得格外的……就是那种从环境中凸显、让人觉得好像周围一切都成了背景的特殊气场。
他身量高，长年运动的身材也好，腿长腰细地站在队友中间跟棵沙棘里的白杨似的，特吸睛。
被万众瞩目的宴安心里正烦的不行。
听力越灵敏的人越讨厌嘈杂的环境，更别说是在这个遍地都是尖叫的人的广场上。
而且十点钟的太阳已经颇烈了，人又多，站在露天的台子上直面日晒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走在宴安边上的落叶已经明确地从自家队长越来越冷的神色上读出了他直线下跌的心情指数。
于是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打算找个话头和宴安聊聊天。
“哎？”
秦无修在直直地看宴安，殊不知他自己在人群中的显眼程度一眼看去其实和台上的宴安差不多。
这会儿落叶就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做开场抛给了自家队长：“G队你看那个人！哈哈哈哈他这是走错片场了吧！”
宴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正在目光灼灼望着他的秦无修：“……”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隔着人流猝不及防地对上了。
“我的妈……”愣神中的秦无修听见身旁传来刚才的女声压在喉咙里哆哆嗦嗦的尖叫：“我的妈我的妈我的妈他在看我……啊啊啊我窒息我去世我的妈这双眼睛真的太漂亮了我窒息……！！！”
宴安的视线在秦无修身上停留了两三秒。
长得挺帅的，就是脑子看上去好像不太正常。他偏开头，在心里不经意地想。
大热天的西装三件，是个狠人。
落叶活泼地嘻嘻哈哈笑着，试图通过耍宝提升他的心情值：“这一身名牌的精英男样子出现在这里真的超违和啊哈哈，他不热吗我的天哎，长袖长裤加外套！太神太搞笑了，G队看他那茫然的表情——你说他有没可能是突然穿越过来的啊？”
“嘣”。
走在后面的微笑抬手毫不留情的一个脑崩敲在他头上，简短道：“闭嘴。”
落叶“嗷”地一声捂着头大怒，回头就要去踹他。
“安静点，要发言了。”星河偏头警告性地盯他一眼。
落叶立马安静如鸡。
作为战队管钱的，星河稳坐整个基地的爸爸位。
每支参赛队伍都要到台子中央的嘉宾席前进行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性质的发言，也是给新战队一个提升知名度的机会。
虽然Amnot肯定是不需要这点知名度的。
拖着长长话筒线的男主持人正在唾沫横飞激情发挥：
“阳光、赛场、激昂的青春！哇哦！现在进场的是我们大家再熟悉不过的——”
现场的群众十分配合地尖叫出声：“Amnot！！！”
宴安背着手，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影藏进微笑的背后，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装一个死。
星河特有的有点尖的声线从背后凉凉传来：“你敢躲一个试试。”
宴安：“……”
唉。
心里叹着气，脸上笑嘻嘻。
宴安扯了一下嘴角，随即精神饱满、笑容满面地上前一步，拿起了桌上的话筒。
“啊啊啊啊G队！！！！”
“啊宴安啊！！！！”
他拿着话筒还没张口，整个广场就再一次沸腾了。
“大家好我们是Amnot战队。”宴安清朗中带着点奶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一片鬼叫声中的广场上的响起 ，“很荣幸受邀参加这次比赛，希望所有队伍都能打出风采。谢谢。”
回到队伍中的宴安人还没站定就被星河掐了一下。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打的比赛叫神鹰希望之光杯你又特么给我忘了，赞助商要求把名字念出来念出来念出来做宣传！”
宴安：“……唉。”
人群中，热得浑身皮肤都红了一个色调的秦无修.正抿着唇擦汗，然后人高视野好的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星河对宴安下手的隐晦动作。
秦先生不爽地拧起眉：这黄毛干啥呢？
这次的赞助商还算有个人样，好歹给每个选手桌上都装了个电风扇。
不然宴安是真的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这个见鬼的台子上坐完整整两个小时。
城市赛这种级别的赛事，参赛的大多是一些当地草根队伍，甚至很多是临时组建的。比起Amnot这种正规的拿过世界冠军的队伍，差距是真的有些大。
所以其实宴安他们的任务就是，发挥“演技”。
输是不能也不可能输的，但是也不能赢的太轻松。
就是要演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夺冠，但是不容易”的感觉。
因为要给观众展示一场精彩的、有水平的比赛。
宴安：“……唉。”
他一边操纵着游戏角色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打，一边小声逼逼：“……让星河来打也行嘛。”
他旁边的落叶听了，偷偷回头贼兮兮地瞥了眼星河的位置，确认距离安全，才偏头低声回道：“是啊。明明是他收了钱，却要我们来卖笑坐台，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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