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话说太多了。

    广控森己无视了两个成年人复杂的目光,拧开矿泉水水瓶的瓶盖,仰头一灌就是半瓶水。

    既然查到了职业英雄「午夜」的身份,自然也查得到她雄英教职工的身份,若非想在未来高中老师面前留个好印象,广控森己根本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管他谁是谁,解决完爱子就走。

    他也不认为自己随口一说毁灭了一个城市的事情是错的——毕竟,老师嘛,总得了解学生,对吧?

    而且就算他不说,入学之后的资料也肯定会放到他们办公桌上去的。

    一旁的香山睡观察他半晌,除了黑山羊似乎是个面瘫、身体锻炼得很好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还要加上一个教养良好。她暗暗想道,先前被相泽消太惹毛了,却始终没有表现出要动手的意向,而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对方的意图并自己压着情绪飞快地冷静了下来,镇定自若得像根本没被激怒过一样。

    以及——

    她再次瞥向在手机上打字、恍然不觉自己的表情究竟柔和到了什么地步的白发少年。

    和恋人关系极好,且愿意为对方效劳。

    这么麻烦的事情仅仅因为恋人一句话就揽下了,他对恋人的有求必应程度可见一斑。

    想到这一点后,香山睡不禁感到了几分嫉妒——岂可修,被誉为“十八禁英雄”的我都没有男朋友呢!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听话又能打的男朋友——

    在白发少年表情恢复平静、收起手机之后,相泽消太突然问道:“你的家里人知道你做这些吗?”

    听上去像是高高在上的质问,但男人的表情却并不严肃,似乎就是突然想到、随口一问罢了。

    广控森己一愣,过了一会,才拖着声音,慢慢地说:“没有……反正,在我高中毕业之前就会结束,不会让他们知道的。”他说完,就将头撇到一边,“别问了。”

    从外表上看,他的状态实在是不太好。

    低垂的红眸被朦胧的情绪掩盖着,皮肤苍白,几乎要与他的白发同色。明明有着一副强健的体格,却奇异的给人一种单薄虚弱的感觉——或许正是如此吧。

    一个让人觉得矛盾重重的少年。

    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拥有着能毁灭城市的力量。

    “黑山羊君,你……”本来想问他的家庭情况,但看到这一幕,香山睡嘴里的话就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你嘴唇太白了,中午吃饭了吗?”

    广控森己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很白吗?”他碰了碰嘴唇,“我看起来状态很差?”

    “是啊,吃饱了才好干活,既然你留了东西在堂姐身上,那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

    香山睡点点头,刚张口想叫出租车司机找家餐馆停车,就见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翻盖小镜子和一支口红。

    黑色的管壁上没有商标,只在反光时看得出几分暗金色的繁杂花纹,细腻美丽地缠绕在管壁上。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旋出膏体,力道适中地压在自己的唇上——那是相当纯正的银朱色,既不过分张扬,也不过分暗沉,将传统色的温柔和内敛展现得淋漓尽致,连带着唇上涂抹了这样颜色的少年似乎都褪去了一身的冷漠,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起来。

    明明还是那张厌世脸,再看过去却觉得他好像变得友好了……?

    “这是加持了个性的口红。”

    只轻轻地用口红在唇上压了几下、正在用指腹推开色块的广控森己说,眼睛仍然盯着镜子。

    被他熟练的动作惊到的香山睡:“……”

    她这是遇上了传说中的精致男孩???

    “我很喜欢这个颜色,”广控森己抿抿唇,满意地看到自己的嘴唇涂上口红后,整个人的精神气看上去变了个样,“不过效果有点多余了。”

    是的,哪怕是精致男孩也是男孩,喜欢涂口红不代表着喜欢弱气——使人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这就是加持在口红上、作用在在使用者身上的个性。

    “一位长辈告诉我:口红是女人的武器,但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男人。”广控森己还是盯着镜子,确认自己没有把颜色蹭出嘴唇的范围才满意地收起镜子。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少年微微垂下眸子,“虽然我们都没有用这个当武器的机会。”

    毕竟么,一个用灵能力砸人,一个用刀具砍人,口红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装饰色。

    然而广控森己愿意保证,如果与谢野小姐放下砍刀和电锯转而以口红作武器的话,他对这句话的认同感肯定会更强烈。

    他们在断断续续地聊天时,相泽消太看似撑着脸看向窗外,实则留了一耳朵听他们说的什么。

    啧,还以为是个肆意妄为的家伙……结果就只是一个被教错了常识的小鬼啊。

    ——

    这是住进医院的第二天。

    吉田慎太郎实在是放心不下妻子,便请了假,专心地陪在妻子身边。

    “我去买水果,别怕,”他耐心地哄着妻子,“我很快就回来,十分钟,好不好?”

    吉田绘里其实不是很想吃水果,但看到丈夫憔悴的脸,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拒绝他。

    丈夫走后,吉田绘里把枕头竖起来当垫背,捧着书,心神不宁地靠在床头。

    夕阳西下,从窗户看下去,早上热闹的医院也不剩多少人,变得格外地安静。只是吉田绘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文字上。

    她的个性是「感知」,察觉情绪的能力天生就比别人强,因此也能感受到,「那个」——开始着急了。

    无形的威胁感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身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感觉更是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某个不可视的存在尽收眼底一样,让她心焦得寝食难安。尽管身边的亲人一直在安慰她,吉田绘里也努力地放松精神,但越是想要放松,她的精神就越紧绷,总会不由自主地观察周围,满怀警惕地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可吉田绘里知道,在她满腔警惕时,爱子是绝不会现身的,这是一周来她摸索出来的“规律”。

    想比起时刻可能遭到反抗的清醒状态,爱子更喜欢挑着四下无人、她陷入睡眠时出现,又因为触碰不到她,便想尽办法地让她陷入恐惧和噩梦之中,折磨她的意志。

    想到这里,吉田绘里又是一阵恍惚。

    愈发浓重的不安感重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不知何时开始,世界变得寂静了。

    鸟鸣声、谈话声、嬉笑声在秒针划过十二时消失得干干净净,病房仍然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只是在她眼睛一睁开的那一瞬间,洁白的墙面轰然裂开,几根粗壮的藤蔓张牙舞爪地从石块崩落的空隙中挤进病房。

    它静住几秒,躯干上细细的枝条飞速地拉长生长,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上面便布满了新生的花苞。

    爱子穿着沾满血污的破旧裙子站在一边,表情狰狞而贪婪地盯着吉田绘里的腹部,透明的涎水滴滴答答地从嘴角边落下。

    食欲。

    ——对她腹中的孩子。

    吉田绘里瞪大双眼,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棍子似的,完全不理解爱子怎么会想吃掉她的孩子。

    难道不是想让鬼婴吃了她的孩子,然后代替他出生吗?!为什么突然就改变注意要自己吃了?!

    “呜……”吉田绘里的喉头溢出哀鸣,“不、不要……”

    “孩子……我的孩子……”

    有着女人外表的灵前进几步,铁青的面孔十分人性化地流露出了愉悦和愤怒的神情,还未等吉田绘里深思,它就突然朝着她遥遥伸长手臂,张大了嘴尖叫:“把孩子环给我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音色如利物刮擦玻璃的噪音般在乱七八糟得病房中回荡,吉田绘里痛苦地捂住耳朵,眼前不住地发黑,险些被生生刺激得厥过去。

    不可以!不可以晕!清醒点啊吉田绘里!!!

    她狠狠地咬破舌尖,口腔内迅速弥漫的铁锈味和火辣辣的刺痛令她清醒了几分。

    “不可能,你做梦!!”

    吉田绘里护着肚子,哪怕害怕得浑身发抖、手绵脚软,也硬生生地撑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抓住挂在胸前的牌子,泪水不住地往下落,自我鼓励般低声呢喃:“和之前一样,没事的,没事的,慎太郎和睡很快就回来了,拜托了……再撑一会……”

    藤蔓上的花苞突然迅速地膨胀长大,在爱子愉悦的注视下,黑色的花朵舒展开身体,与此同时,伏趴在花蕊中间的、通体黢黑的婴儿也睁开了的眼睛,它浑身覆着恶臭的粘液,复数的瞳仁挤在眼球上,每一只都是黑色的,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黑点更令人恶心之至。

    它们“出生”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吉田绘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同类。

    在意识到它们的意图之后,吉田绘里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很快地,刺耳的尖叫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便响了起来……

    ——

    灵能力者协会建在郊外,而吉田绘里在处于市中心的医院,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下午的下班高峰期,光是应付堵车就耗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往窗外望去,隐约可见的高耸建筑被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住了,广控森己瞳孔一缩,立刻指向了那个方向:“被缠住的那个人是不是在这个方向?”

    “是啊,堂姐她……”

    “现在下车!”

    来不及多说什么,好在两人都是在职的职业英雄,反应能力非常优秀,几乎在少年声音落下的瞬间就下了车,然后他们忽的身体一轻,三个人瞬间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医院!

    “爱子动手了,我留下的东西护不住她多久,你们一会下地就立刻把人带走!”广控森己言简意赅地说:“不能留在医院里,能走多远走多远,懂了吗?”

    “知道了。”相泽消太顿了顿,原本想再问一次他能不能解决,但看了眼少年漠然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麻烦你了。”

    广控森己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好在发现得及时、广控森己又当机立断地飞了过来,根据香山睡所指的窗口破窗而入时,正好险险赶上了木牌破碎的前一秒。

    “给我滚!”

    精纯的力量化作刀刃,将扑向吉田绘里的鬼婴从头颅往后刺穿、死死地钉在了后面的墙上,它肥胖的身躯不断地扭动着,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喊,却仍然纹丝不动地挂在墙上,黑红色的血液向四周喷溅,弥漫开一股发烂腐臭的味道。

    后面的两人被放到地上后,首先是被恶臭熏得脸色铁青,随后看到鬼婴的惨状后,表情更难看了几分。

    但眼瞎的场景实在危急,香山睡丢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冲到吉田绘里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她瞳孔一缩。

    “糟了!绘里姐要生了!”

    女人身下涌出的血水染红了病号服和大片洁白的床单,吉田绘里已经失去了意识,眉头因为挥之不去的痛感而紧皱着。

    广控森己正在和爱子对岐着,听到香山睡的喊声,他头也不回,一挥手,墙壁瞬间分崩离析,在他的操控下重组成了一条楼梯。

    “这里交给我,你们立刻走。”广控森己冷冷地说。

    感受过灵恐怖的威压后,香山睡和相泽消太便明白了这不是一场他们能插手的战斗,当即就应下了:“那你小心!”

    三人离开后,组成楼梯的墙又一寸寸的崩裂,重新组成了原先的墙壁。

    鬼婴的灵已经消散了,徒留一地恶臭的血液证明它存在过。而随着爱子构建的这个幻觉空间的消失,它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抹消得干干净净。

    病房恢复了原本的整洁,完全看不出刚刚混乱的样子。

    “她不在你的狩猎范围内。”

    广控森己直视她,语气平平,“为什么要杀她?”

    爱子怨毒的眼神在他身上久久徘徊,她感受得到,面前的人类比她强上太多,绝非是她能反抗的对象。

    若是她能反抗,现在也就不会被困在这里,连逃跑都做不到了。

    “……孩子,”她的喉管震动着,宛若野兽的耐心濒临崩溃的警告,“她、我的孩子……带走了……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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