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梓越是急着说话,嗝打的越发厉害。到最后每吸几口气便要打一个饱嗝。
他自暴自弃地往凳子上一坐,一双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国师。
月如银盘,光华泄地。四下里一丝杂音也无,只有国师止不住的轻笑。
他突然凑近,鬓边一缕发丝被轻风拂过郎梓脖颈,凉如夜色,激得郎梓小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殿下如此看着臣,莫非是在……索吻?”
温热的气息呼在面上,伴随着沙哑的低语,竟让郎梓一时怔忪。
待他反应过来,登时便恼得双颊赤红,却唯恐堕了气势,没有立时发作。
郎梓想了想,眯起双眼,冷笑道:“有本事你亲啊。”
亲了就给你治罪!
都是男人,他还能吃亏了不成。
国师似乎也没有想到郎梓竟会蹦出这样一句话,微微愣了愣。
又极快地勾了唇角:“殿下盛情相邀,臣却之不恭。”
那张脸缓缓凑近,近的郎梓眼中只剩下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和国师眉心殷红如血的印记。
就在郎梓即将落荒而逃的前一秒,国师陡然直了腰背。
他理了理散乱的袖口:“殿下逆气可好了?”
“呃?”
郎梓这才发现,自己打嗝似乎真的好了,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惊的。
他不由多看了国师两眼。
国师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盈盈发问:“难道殿下竟真是在索吻?”
问罢又挑了挑眉,“若是殿下不治臣的失礼,臣倒是可以……”
“……打住。”郎梓头痛,先前多出的一分青睐顷刻烟消云散。
他算是看明白了,国师定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否则也不至于自己一硬气就怂了,当即直白道:“爱卿缘何来此?”
国师闻言叹了口气,目露哀伤:“自是思念殿下。”
得,还是绕回去了。
郎梓强撑着面皮陪他演戏:“那爱卿也见过本殿下了,宵禁已下,这便离开罢。”
国师掩袖,动作语气比舞台上的花旦仍要凄婉数倍:“见是见过了,可惜相思更甚。”
“爱卿且待如何?”
“臣夜夜辗转,思念殿下难以入眠。莫不如殿下念臣一片痴心,将臣收入宫中日日相伴?臣定会尽心尽力服侍殿下,若能有幸为殿下诞下一儿半女,臣便知足了……”
“……”
郎梓撑不下去了。
他认输,比脸皮厚和戏精,世间恐怕无人能出国师其右。
“你在门外等着我到底想做什么,不说我喊人了。”
“唔。”国师角色转换的极快,眨眼便从个痴心错付的小女子变成了神棍,“臣夜观星象,见太微垣内星芒大作,似有道意盘桓,便斗胆猜测殿下许是偶得机缘开启了道根。臣乃坐镇国都的辅国修士,自问责无旁贷,便顾不得更深露重与宫中礼仪,星夜来此等候殿下,欲引殿下入我道门。”
郎梓只听懂了前半句。
他抬头,夜空明朗万里无云,时近中秋月大如盘,哪里能看到一颗星子。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人话。”
“臣来教殿下修道。”
郎梓低头思考了三秒钟,然后道:“好。”
他虽拿不准国师想做什么,也知道不可全然相信他,但能修道总归不是坏事。
唯有实力强大了,祸乱来时,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需要拜师吗?”郎梓问。
天元世界中,修士间传承授大道,只在师徒间进行,否则便算偷师,更有些大门派规矩繁多,甚至还限制了门下弟子私自收徒。
“自然要的。”国师点头。
郎梓心底微叹。
为了实力,拜师就拜师吧,只盼着他拜了师以后国师少坑他些。
给反派当徒弟不是件容易的事,郎梓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双眼一闭,便要跪下。
未及屈膝,耳边已听到膝盖触地的轻响。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郎梓:???
他豁然睁眼,但见青石板上,国师俯首在地,跪的结结实实。
从来没见过教人的给被教的当徒弟,郎梓惊的差点没咬着舌头:“你脑袋被门夹了?”
“殿下此言何意?”
郎梓深深吸了口气,颤巍巍道:“不是我拜师么?”
“哦,”国师理所当然道,“殿下身份尊贵,不可轻易跪拜,臣想了想,由臣拜师更为妥当些。”
这话听着有些道理,却经不得推敲。
郎梓来天元已有些时日了,自知天元内修道者高出凡人不止一等,莫说他还没有继任皇位,便是渝皇也没有尊贵到让修士跪拜的地步。
“殿下,臣不会欺瞒您,臣是心甘情愿拜您为师的。”见郎梓皱眉,国师似笑非笑道,“若殿下不信,臣可以发道誓。”
他说着便起了个道誓。
郎梓不曾亲眼看过修士发道誓的情形,但见漫天华光不知何处而来,凝为一缕直入国师眉心,内中玄妙之意,就连他这个才啃了入道果的都能感受到几分。
事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
国师拜师礼毕,袖子动了动,凭空拈了柄剑到手上。
此剑通透如琉璃玉,寒芒内敛,看着便是把好剑,可惜剑身末端的尖梢处不知因何故缺了一小块,缺口处色泽发黑,像是被腐蚀了般。
“待殿下入道,此剑便可修复。”注意到郎梓目光落在那处缺口,国师说道。
他看了剑最后一眼,便将它交到了郎梓手中。
郎梓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眼,似有怀念,又似有嫌恶。
但他的心思很快被手中宝剑转移了开去,这剑握在手中,竟毫无重量,仿佛他心念一动便可如臂驱使。
不等他细细感受,又听国师道:“此为落晖剑,勉强可作臣予殿下的拜师礼。”
落晖剑,倒是个不错的名字。郎梓心道。
他试着挽了个剑花,月下剑影森寒,刺挑轻盈,当真趁手极了。
国师并没有过问郎梓为何会使剑,见他爱不释手,微微笑了笑,又取出一只储物袋收了落晖剑挂在郎梓腰间。
“殿下尚未入道,若是伤了自己,臣定心疼不已,先用这柄罢。”
国师递来一柄木剑。
木剑雕刻精细,刀工也不俗,却是怎么看怎么像孩童的玩具。
郎梓:“……”
他不会开储物袋,没有发言权,只得叹气。
“大典耗神,殿下早些歇息罢,明日此时,臣再来教殿下如何入剑道。”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
郎梓只好对着空荡荡的凉亭点了点头,抱着他的小木剑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郎梓禁不住想,或许国师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糟糕?
临走时国师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脑中,他越是回想越是肯定,当时国师的语气,好似有那么点落寞。
莫名其妙收了反派当徒弟的事情着实让人兴奋,郎梓在就势抱大腿和继续提防里摇摆不定,直到月上中天才沉沉睡去。
梦中皆是剑影血光。
侍女们可不知道郎梓夜里经历了多大起落,第二日天不亮就来殿中催促他沐浴更衣了。
内官给郎梓穿戴礼服冠冕时,郎梓依旧昏昏欲睡,恍恍惚惚被齐兰塞了一嘴糕点,又被熏香熏得打了几个喷嚏,便在礼官的引领下上了车辇。
储君金车金漆玉辕,内里更是宽敞无比,四位侍女随同服侍也不见拥挤。
祭神车队由禁卫开道,又有百余宫人手持华盖、彩灯跟随,一众队伍浩浩汤汤,自皇宫沐霖门而出,将由都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行至祈雨观神殿。
刚出宫门,郎梓便听得喧哗之声排山倒海而来,隐约有不少溢美之词钻入耳中。
淮菊悄悄掀起车窗帘子看了一眼,回头道:“殿下,是百姓在祝祷您呢。”
湘竹也将脑袋伸了过去,透过缝隙望见不少祝祷布幡与祈福彩灯,啧啧称叹,“好多人,怕是整个义安的百姓都来了吧?”
“我看不止,密密麻麻的,得有半个大渝的人那么多了,诶呀,还有长角的,魔族都来人啦。”
她们甚少出宫,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围在车窗边叽叽喳喳,一时说这个花灯好看,一时说那个祝词写得好,一时又说这个异族人长得奇异。
郎梓也想凑过去看,被齐兰忙不迭地拽回了软座上。
“殿下莫急,拜神回来便能看了,依照规矩现下可不能露脸,怕要耽误了时辰。”
郎梓顿时垂头丧气。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连长角的魔族都看不到。
齐兰哭笑不得:“要不殿下先睡会?到神殿还得有半个时辰呢。”
她生怕淮菊湘竹勾郎梓艳羡,将她们也捉了回来,惹得两个小丫头憾声连连,直叹“齐兰姐姐太严苛”,嘴巴嘟得老高。
等郎梓小憩结束,车辇正巧行至祈雨观。
太阳这时才升起,郎梓下车时一眼便看见旭日镀在庙宇瓦檐上的层叠金光,当真恢弘的很。
到了这里,侍女们已不能跟随了,齐兰事无巨细地交待了领头礼官一些话,才退到了队列中。
观中道长早已倾巢而出,以最高的礼仪迎接这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在这样浓重的祭祀气氛中,郎梓却皱了皱眉。
系统:“系统升级完成,开启支线功能,宿主是否接受支线任务“云道友的请托”?可获得奖励:玉虚山出品的最新版《天元修真史》教材一本。”
郎梓:“你啥时候升级的?”
系统:“……你没发现我安静了好几天吗?”
它不说,郎梓还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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