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樱花花瓣。
仅凭这个，安米巴格拉西就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停滞的时间，唯有梦中和死前。”
带着古韵的声音。
那个自称一家实现愿望的店的店长，壹原侑子。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
安米巴格拉西发现自己的心情无比平静，在这个店长面前，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所有的慌张，所有的愤恨，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嫉恨，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她像是活了过来。
“你不曾死去。”壹原侑子像是听到了她的心音，“我们的相遇，也并非偶然。”
世间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安米巴格拉西想起第一次见到壹原侑子时候说的话，这个美丽到妖艳的女性给她的印象太多深刻，深刻到她所说的一言一语都难以忘怀。
只是……
“我记得你说，我来自异世。”
对于壹原侑子而言，安米巴格拉西来自异世。
那么对安米巴格拉西而言，壹原侑子也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你也许听说过，所谓的‘圣杯战争’。”
安米巴格拉西寥寥几句地解释清楚了圣杯战争这个仪式，她发现自己在这位壹原侑子面前真是难得的有耐心，绝非仅仅是对方精致的容颜：“你能替我实现的愿望，与这个又有何区别？至少，圣杯战争的代价我给得起。”
击败另外六组master和servant。
获得圣杯所需要的条件都摆在了明面上，比起“愿望与代价相等”那句虚无缥缈的说辞，自然是前者清楚。
她虽非吝啬的王者，但也不是什么慷慨的冤大头。
“……哦呀，我已经鲜少听见这般傲慢的挑衅了。”壹原侑子——这位次元的魔女露出了微笑。
假如这个笑容让她新收下的店员四月一日君寻看到了，一定会高呼“侑子小姐又在准备什么强制推销忽悠大法！”了吧。
“你可别把我的店和那个肮脏的伪物相提并论。”看到了安米巴格拉西好奇的神色，壹原侑子勾唇，伸开手来，“想要知道？要付出代价哦。”
“……”
安米巴格拉西在此刻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个奸|商的事实。
“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你有需要我实现的愿望，那就是缘。”
“我见过各式各样的愿望，你的愿望既贪婪又执着，祈愿越强，所需要背负的诅咒越大。”
这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手上停留了一只漂亮的黑色蝴蝶，壹原侑子看着安米巴格拉西，却又像是透过她在看着遥远的未来：“我们还会再见的，尚未死去的游灵。”
她说：“下一次见面，就是我来收取代价的时候。”
*
安米巴格拉西哈了口气。
她不得不揉了揉眼睛，以来驱散自己的睡意。
壹原侑子这个神棍絮絮叨叨地实在是太唬人了，梦中相遇可真不是什么浪漫的说法，如果她是打着令她在圣杯战争中精神不济以此不得不去找那位神棍实现愿望，那这个计策还真是该死的奏效。
现在的场面，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够应付面。
能让所有的英灵齐聚于此……这位Caster的小把戏居然能迎来这么大的阵容。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神罚天降的场景。
今夜，未远川被迷雾笼罩，迷雾中各式各样的海怪密密麻麻地令人作呕，安米巴格拉西原本以为打散间桐脏砚时那一地的虫子已经足够让她生出密集恐惧症了，可眼前的海魔显然也当仁不让。
Caster站在湖水的中央，摊开的魔术书闪亮着，越来越多的海魔顺应他的召唤而来，这个眼睛往外凸、丑得人神共愤的恶灵像是失心疯一样地大喊：“贞德哟——！请就此欣赏这场由杀戮和堕落组成的，献给神明的宴席吧！”
安米巴格拉西瞥了一眼身旁气得发抖的阿尔托莉雅，这位再度被认错的亚瑟王怒吼着呵斥道：“Caster！你到底想搞什么把戏！向神明献上祭品？！”
——别开玩笑了！
这样的把戏，就连性格最恶劣的神明（伊斯塔尔:？？？）都会感到羞辱！！
“我将再度救世！吾等的美学才是向神明效忠献媚！亵渎与礼赞皆为对神明的崇拜！！”
安米巴格拉西掏了掏耳朵：“后世的信仰原来这么辩证的么？是我跟不上时代了？”
亵渎与礼赞？
那岂不是完全不将神明看在眼里的傲慢么！
安米巴格拉西扭头：“吉尔伽美什，你是不是感到很有共鸣？”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你已经打算彻底舍弃勉强能用的脑子了么？居然将区区花匠与王相提并论。”
“本王原本以为，还是什么能勉强一睹的场面。”他几乎是嫌恶地盯着四处散落的杂块，“连害兽都称不上的杂碎，居然胆敢污染本王的双眼。”
他甚至连打开王之财宝的性质都没有。
“安米巴格拉西。”他毫不客气地指使道，“若你连区区杂碎都深感棘手，又有何脸面来向本王挑战？”
“……”安米巴格拉西念了三遍“吉尔伽美什是个傻逼”后别过头，直接无视了吉尔伽美什，转而向Saber和Rider，“暂时结盟如何？”
“安米巴格……”
“闭嘴吧吉尔伽美什。不想动手的人没资格开口。”安米巴格拉西“嘁”了一声，“说什么不愿动手，你怕不是除了EA之外别无他法罢了。”
她看出了他眯起了眼，趁着他说出“本王的EA可不是区区杂碎都有资格一窥”的中二病之前，抢先道：“说起来，你的master呢？”
安米巴格拉西的身后站着间桐雁夜。
爱丽斯菲尔与阿尔托莉雅并肩而站。
就连伊斯坎达尔的master韦伯·维尔维特都坐在他的战车上。
唯有吉尔伽美什，孤零零独自一人。
这句话终于让吉尔伽美什不说话了。
昨天下午吉尔伽美什才知道远坂时臣的“本质”，深感自己仁慈的吉尔伽美什立刻给自己不要命的臣下准备了一个戏码，但是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奏效。
场面终于变得条理清晰起来。
爱丽斯菲尔和韦伯·维尔维特支开了结界，以防止普通人的卷入。
Saber拥有湖中仙女的加护，Rider有战车作为坐骑，安米巴格拉西本来就以水元素见长，间桐雁夜也是同样的情况。
Caster的叫嚣还在继续。
“啊啊贞德，为什么就连对于神明的献礼你也要阻止呢？我只是像先前的您一样，继续高举救世的旗帜啊！”
神TM救世。
安米巴格拉西觉得她也许脾气越来越差了，听着这一长串的噪音污染她简直恨不得一刀搞定来泄愤。
可偏偏这些海魔恢复能力贼强，复原的速度远比他们攻击的速度快，这一整片水域都是它们得以恢复的魔力来源。
“安米巴格拉西王。”间桐雁夜喘着气，这片水域早就被污染了，他走在这里面只感到阵阵的毛骨悚然，“Caster这么继续召唤下去，那就完了。”
同样操控虫子的间桐雁夜再了解不过了。
以自身作为养分，来滋养这些令人作呕的生物。
无法控制便会被反噬，一旦反噬就会失控。
“啊啊啊龙之介啊！！这次神明、神明将你也夺走了么！”
Caster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手上的光芒更甚！
“吉尔伽美什！”安米巴格拉西猛然回头，“你的天之锁！！”
如果Caster自愿被海魔融合，那就真的完了！！！
“安米巴格拉西！！你是把本王的宽容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了么！！！”
不过是这等的恶灵，竟然敢让他动用天之锁！！！！
安米巴格拉西气红了脸，就连喘息声都加大了起来。
她看着Caster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直接反手转身甩了吉尔伽美什一个耳光。
耳光响亮得一时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间桐雁夜看着气得胸膛起伏的安米巴格拉西，又看着眼神冰冷的吉尔伽美什，只是按住了自己手背上的令咒。
如果有必要，他必然不会让王落入下风！
“我以为你总该学点教训。”安米巴格拉西盯着吉尔伽美什，显然她已经气极，“那个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
她知道吉尔伽美什是一个怎样的人。
虽然总是端着架子傲慢，但是王都是如此。
虽然看不起人类也看不起神明，但总归存在善意。
吉尔伽美什摸了一下被打红的左脸，笑了一下：“当然。”
为王者，一诺千金。
“这里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乌鲁克。”他像是在发笑，嘲笑她的出尔反尔，“不是你说，你的国家不是什么都能够替代的么？”
他盯着她看，语气慢慢悠悠：“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像是臭虫一样遍布大地。”
他摊开双手，像是在做一场演讲：“我们的时代，上至王与贵族，下至奴隶，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各司其职，没有本事的人早就死掉了。
“这个时代的人类需要神罚，需要一场物竞天择的淘汰。”
他不仅仅是认为Caster不配他使用天之锁。
“确实。这样的神罚异常丑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在发亮，“本王是人类的保护者，但绝非溺爱。能安然度过这场暴风骤雨的洗礼，才是有价值的人类。”
……这个逻辑安米巴格拉西勉强能够理解。
吉尔伽美什的善很有趣，因为他是建立在自己所认为的“善”之上。
安米巴格拉西转过头，看着身后若有所思的Rider，张目结舌的Saber，以及一脸警惕的间桐雁夜。
还好她亲爱的御主没听这家伙瞎哔哔。
“那我也无话可说。”
她最多算是吉尔伽美什的王姐，可不是他老妈子。
要是他是她的儿子，她一定把这三观歪得不行的家伙吊起来胖揍。
“……你打算为这个时代的人类献身么？”吉尔伽美什的声音非常奇妙，他像是惊讶又像是不屑，“你就这么想获得扭曲的满足感？”
“你早已死去。”
“就像当年你不能在石板上留下只言片语，如今也绝不会有多少人知晓你的‘伟大’。”
“你也知道你早就死去了，‘人类的保护者’？这个时代的人类，可不需要你这样指手画脚的王。”安米巴格拉西拽起了间桐雁夜，没有回头，“你知道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为何物？”
“我认为我是人类，而你不认为自己是神也不认为自己是人。”
天天喊着别人杂种，吉尔伽美什才是最标准意义上的“混血”。
“对这样的我来说——”
她拉着间桐雁夜向前走去。
傲然的身影一如当年。
“——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类，我都愿意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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