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在这颗蔚蓝的星球上第一次睁开双眼起,沃伦在这里学到的第一条规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亲爱的,我这就去接你,你还能睡30分钟,好不好?”电话的另一端是一名女性,她虽然语调和缓但语速飞快,显然是个干练的性子。
沃伦把头拱进被子里,支支吾吾了一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一会儿见!”
“等等!”沃伦猛地把头拔了出来,打来电话的女人却早就笑着挂断了电话。
“……见鬼。”他一点儿也不记得对方说过些什么了。
沃伦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房间,正午的阳光直直地洒在半开放的空间里,整个室内空旷而明亮。不过别误会,沃伦可并不是一觉睡到这个时候,他只是习惯了在非工作日的时间里,按时早起晨练然后再回来继续补眠而已。
打着哈欠,男人慢悠悠地从床垫滑落到地上,他赤脚踩过柔软的长毛地毯直奔冰箱走去。睡意被人搅扰殆尽,知道自己总是逃不过对方的请求,他觉得还不如索性早点起来打理好自己,免得某位母性爆棚的女性将自己从头到脚摆弄一遍。
收拾齐整,又随便给自己找了点吃的,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沃伦——亲爱的!”高亢到有些刺耳的嗓音从楼下传了上来,能在市区做出这种事来的人选,除了那位扰人清梦的可敬女性不作他想。
沃伦将身子探出窗口,随便打了个手势,便拎起外套下了楼——这一次,他难得记得好好确认了一下钥匙的位置。
“睡得好吗,亲爱的?”一头利落短发的黑人女性从车窗处跟沃伦笑着打了个招呼。
“赫莉,”他咕哝了一句,一矮身钻进了警车,“又有什么棘手的案子?”
“是不是必须有案子发生我才能来看你?”赫莉撅了噘嘴,这动作让她看上去带上了些与年龄不符的俏皮,“我可是你姐姐,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明明是你每次有案子要审讯才会来找我。”沃伦毫不示弱地予以反击,顺便熟门熟路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通行牌样的东西挂在了脖子上。
赫莉打转方向盘的功夫瞥了一眼那个晃荡在自己弟弟胸前的牌子,说道,“你居然一直留着这个,我以为你早就弄丢了。”
“外人参与审讯总是不太合规,而且我已经毕业很久了,再拿实习生的身份也说不过去,”或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沃伦在赫莉面前显得更加自在,话也多了不少,“你们警局每天龙蛇混杂的,这种编外顾问的身份虽然好像也不太成体统,但好歹也能堵一堵那些嘴巴。”
“你这么为我们着想我还真是感动,”赫莉的嘴角又向上弯了几个弧度,“哦,我顺路接一下亨利,你介意吗?”
“当然不。”
沃伦早前与赫莉口中的亨利·摩根其实是见过几面的,他第一次“参观”警局就受了对方不少照顾,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位学识意外渊博并且有些独特的法医,而且很有魅力——从那些女警们甚至证人看到他时微微放大的瞳孔就明白了。
“中午好。好久不见了,沃伦,亚伯很想念你。”
赫莉显然是打过招呼了的,他们绕了些远路,在一个街角接到了手里拿着半个三明治等在那里的亨利。
“亨利,”沃伦点点头,“他一定是想念我的棋艺了,想必他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赢过你了?”
亨利大笑起来,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早就听说你在斯塔克工业一路高升,如何?不轻松吧?”
他指了指沃伦发青的眼圈,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无数加班后的产物。
“……加班费很丰厚。”沃伦想了想,非常实在地回了一句。
“好了,寒暄就到此为止吧,我跟你简单说一下情况,”赫莉敛起嘴边的笑意,“我其实不想把你卷进这些事里,但……”
她咬了咬嘴唇,这说明突然把亨利从床上挖起来确实不是她的主意,亨利看她为难便率先接过了话头。
“这也是为了我和另一名警员的安全,局长才不得不让赫莉来求助你,因为我们没有证据,而且对方拒绝合作就算请那些测谎专家或者侧写师来也没什么作用——尤其对方的律师一直在暗示会以诱供罪起诉我们。”
“太温和了,亨利,他跟他的老板简直一丘之貉——他们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胁你跟乔的人身安全!”赫莉提了一档速度,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该死的特权阶级!”
沃伦眨眨眼,心里大概对事件的性质有了些概念,“所以你们希望我让这位嘴巴闭得像蚌壳一样的先生说出真相对吗?”
“这是最好的结果,”亨利诚恳地看向沃伦,眼里带上了些请求的意味,“为了一块地皮,这个开发商手里已经沾上太多无辜者的血了,当然,我们可以以其他罪名起诉他,但——”
“我明白了,他会开口的。”沃伦干脆地应了下来,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对这种罪犯的罪行和动机丝毫不感兴趣,也并不担心警方是否会误判,因为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不可能用语言欺骗他。只要几句话,真相就会大白,到时候警方怎么处理,就不关他的事了——抓错了人这种事,他们也是干过的。
赫莉把车停在了警局门口,这里只是NYPD的一处分局,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也已经能够造成交通拥挤了——纽约近些年犯罪率居高不下可不是说说而已。
“嗨,沃伦!”警局里还有几个认识沃伦的老人,他们一看见他就知道局长打着什么注意了,还是那句话,合不合规不好说,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都不会想放过那些草菅人命的混蛋。
局长罗克早就等在审讯室的门口,看到沃伦和他胸前的牌子,女人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很高兴你能来,沃伦,人就在里面,亨利和文德尔探长会陪同你一起审问他——全程录像,不用担心。”
沃伦颔首表示明白,他虽然看上去迷糊心里却很清楚,对方这根本就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尺度,免得落下什么不好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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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有人的意料,那位房地产商请来的精英律师第一时间质疑了沃伦身份的合规性,但在看到出自莱特曼博士的聘书和“顾问证”后,他勉强收起了自己的质疑,转而告诫自己的委托人什么都不要说。
沃伦对律师的行为不以为然,他甚至连多看一眼那位嫌疑人的心情都没有,一面安静地等文德尔把他该说的话说过一遍,一面坐在一边随意地翻看着之前的那些口供。这让那名律师又一次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因为众所周知的是,莱特曼博士正是以观察微表情辅助断案闻名的,但这位据说是其雇员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不肯把目光停留在房地产商的身上。
文德尔似模似样地问了几句重复的问题,在对方一语不发后调整了一下录像机的角度,便抬起头示意沃伦该他出手了。
接收到对方的信号,沃伦心不在焉地用手掩住了一个哈欠,以一种在对方看来绝对是无礼至极的态度问道,“所以,汤米·德罗格斯先生?”
对面高大的白人男子哼也不哼一声地斜睨着他,眼底是深深的不耐烦和轻视,但当他们四目相接的时候,沃伦那对褐色的瞳孔却骤然变得浅淡,德罗格斯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某种可怕的生物猛地攥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现在开始,请别——对我说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的亚裔男子沉声说道。
之后,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第一次亲眼目睹沃伦的本事,亨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间警局的人喜欢把沃伦称为“终极武器”,或许他是变种人或许他也跟自己一样在无意中受到了某个“神明的馈赠”,显而易见的是,这种超凡的能力绝不是普通人通过后天训练就能得到的。
“我要投诉你们擅自启用变种人!”律师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失去理智”的当事人突然爆棚的倾诉欲望,气急败坏地拍起了桌子。
“我不是变种人,”沃伦抬眼看向脸涨得通红的律师,“我可以提供我的基因报告。”
“那么你就是催眠了我的当事人!”律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们,无论德罗格斯先生说了什么这都不能当做呈堂证供!”
沃伦不解地皱起了眉,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在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件上与自己争执不休,这简直就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我虽然有心理学学位,但我并不会催眠,”他表现得很有耐心,并为对方的行为自己找个了解释,“没关系,你不能理解,是因为我是天才。”
“咳,”文德尔借着清嗓子忍住了自己的笑意,“我也要提醒您,既然德罗格斯先生开口了,您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妨碍审讯,至于我们是否违规——法庭自然会根据录像带做出正当的判断。”
律师的脸色变得铁青。
“继续,”沃伦镇定地转向了德罗格斯,“在你贿赂了竞选人之后,发生了什么。”
“法比恩告诉我劳尔要坏我的事,我在这项目上花了大价钱,当然不可能放过他,”德罗格斯竹筒倒豆子一样,沃伦问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我决定——”
“德罗格斯!”律师一把按住德罗格斯大声发出警告,他死死地掐住了男人的小臂,不过从亨利和文德尔的角度来看,对方此时恐怕恨不得自己掐住的是他的脖子。
“——让他们自相残杀。杰森,够了,我只是在配合调查,不要大呼小叫!”德罗格斯也是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但此时,脑子里把不能说谎作为最高准则的他将一腔怒火全都撒到了一而再再而三打断自己的律师身上。
杰森泄气地一扬手,示意自己彻底认输了,他捂着额头面朝外站到了窗边,不再试图做无用功。
有这么个“言灵”加持,审讯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就顺利结束了,经验丰富的沃伦精明地让德罗格斯把自己的累累罪证交待个一清二楚,等在外面的警员拿着这些珍贵的口供第一时间冲去现场采集证据,有了这些物证,就算德罗格斯当庭改口他们也不必担心——这丧心病狂的家伙手底下攒的人命案子竟不止这一桩,待那些尸骨被挖掘出来,任他请遍纽约的律师也没有任何翻案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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