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8章

    傅超萌两人赶到梧桐树前，只见梧桐树一片漆黑，树干上还烧着火，噼啪作响。

    药材铺空空如也，一丝丝阴气缠绕屋顶，仿佛预示着就在不久这里还聚集了无数鬼魂。

    不远处的一间破庙里，老鬼心有余悸地看着药材铺的剑光，对着楚蕴倾身一拜：“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老鬼见楚蕴身边跟着一个凡人小孩，虽然不知道两人关系，但出于谨慎起见，还是称呼其为“大人”。

    楚蕴牵着刘幸，看着他道：“现在能告诉我大苍城如今是谁主事了吗？”

    老鬼苦笑，缓缓道:“如今大苍城主事者，说来与大人也有些渊源。”

    “此人姓李，单名一个奕字，乃是前朝大将军李奕。”说到这里，老鬼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楚蕴，有些尴尬地道，“便是百年前带兵攻破大楚城的人。”

    那一刹那，刘幸感觉到捏着自己的那只大手突然用力了起来，后来似乎是察觉到弄疼他了，这才松开了手，只听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低沉地道：“怎么会是他？”

    那老鬼先是叹了口气，这才道：“前朝皇帝忌惮他，使了个名头把他满门抄斩，他气不过化为厉鬼，把老皇帝给掐死了。”

    楚蕴：“…………”

    不知为何，本来满腔的愤懑之情，忽然间就没了。

    老鬼见他面目有些松动，紧跟着道：“大人若是想找他，我今晚便将他找来，只是不知道大人在何处落足？”

    “我如今住在镇国将军府，你们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只是不要打扰了将军府里的其他人。”

    老鬼连连称是。

    “还有……”楚蕴话刚出口，犹豫了一会儿又低声道，“算了。”

    刘幸抬头去看他，小奶猫也从胸口钻了出来，舔了舔他的脖子。

    楚蕴微微一笑，摸了下小奶猫的头，转身走了。

    离开破庙之后，楚蕴带着刘幸朝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走过石拱桥的时候，目光突然一斜，看向河中船上。

    那是一艘渔船，老翁在船头划桨，船中间有一个棚子，从桥上看不见棚子里面是个什么场景。

    从破庙出来的时候，楚蕴隐隐约约就觉得有人在跟踪他，此时更是觉得那一道灼人的视线正是从河面上而来，然而河面上只有这一艘船。

    楚蕴从来不是个留后患的人，他蹬起一脚，踏在扶手上，纵身跳了下去，两手平行，像一只鸟儿般划了下去，正好落在船头上。

    老翁被他吓了一跳，连桨也忘记划了，瑟瑟缩缩地站在一边，看着楚蕴撩起帘子又放了下来。

    “这位公子……”老翁鼓起勇气，话还没说完，楚蕴一蹬船板，跃上了桥上，冲着老翁挥挥手，带着刘幸走了。

    奇怪……那人明明就在河上，怎么会不在船里？

    待楚蕴离开，老翁将头上的帽子摘了，白衣如雪，长发垂腰，正是沈清行。

    他深深地看向楚蕴离开的方向，将船划至岸边，一个老翁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东边茅屋里走了过来，看到沈清行站在岸边还问了声好：“公子好啊！”

    沈清行默然不语，老翁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案子叹息这人长得实在是好，便几步跳到船上，长竹一抵岸边，小船便如离了弦的箭一样划入河中。

    楚蕴带着刘幸回了将军府，刘幸拿着三个糖人儿兴冲冲地回了房，楚蕴把小奶猫从胸口抱了出来，找府中下人要了点桂花糕，带着小奶猫坐在桌子旁，给它喂食。

    在街上的时候，楚蕴就发现这小家伙一直盯着旁边的烤鱼摊子，目不转睛地，就差溜下去偷偷地叼一个了。

    楚蕴把桂花糕掰成小块，小奶猫先是用鼻子闻了闻，然后小口小口地开始吃，胡子上还沾了一点碎末。

    看着小家伙吃得香，楚蕴也跟着开心起来。

    忽然，他眼神一顿，余光瞥向门外，下一瞬间，他人就出现在门外，胸前抵着一个人，一手横在对方胸前，右手五指成爪，掌心冒出丝丝黑气，只待对方有所动作，便立刻将对方击毙。

    “大……大侠饶命！”对方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被抵在廊柱上，昂着头立刻求饶，一点骨气也没有。

    楚蕴一顿，只见对方是个老道士，头发花白，长须飘飘，一身青白相间的衣袍，手持长幡，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先生手下留情——”老管家远远地看见，连忙虎虎生风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人，正是刘苏和刘幸。

    老管家见楚蕴松了手，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楚蕴解释道，“这位是淑华真人，是来……”

    他颇有些不知该如何启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来捉鬼的。”

    老管家在将军府待了也差不多有一辈子了，还从未见过什么鬼怪，今日这老道自大门口经过的时候，硬是嚷嚷着府中有鬼祟作乱，正好被夫人瞧见，左右觉得也不防事，便让他进来看看。谁知一不留神，竟然让这老道偷偷溜到先生的屋里了，先生是什么人！这……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老道士被楚蕴放开，还有闲暇之心整了整衣裳，听到这句话立刻变了脸色，小心地抬头看了眼楚蕴的神色，急忙道：“老道路过将军府，见门口玩耍的小公子身上有丝丝阴气，因此大胆猜测，府中有鬼怪作乱……特来看上一看，谁知逛遍了府上，也未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来……小公子身上的阴气应是在外面沾染上的。”

    “既然这样，”老管家笑容满面，嘴里的话却毫不客气，“还请淑华真人在府上有过便饭再走吧。”

    话里话外都是赶人的意思，老道却哈哈一笑：“正好老道也有些饿了，不如和这位——”

    老管家见楚蕴没有答话的意思，便道：“这位是楚先生。”

    老道眼珠子咕噜一转，哈哈笑着补充道：“和这位楚先生一起用个便饭？”

    这老道来得实在是莫名其妙，若是任他就这么走了，倒是个隐患，是以当老管家目露征询看过来时候，楚蕴便矜持地点了点头。

    老管家吩咐下人去准备午饭，楚蕴回头进了屋，老道士眼珠子一直在刘幸和楚蕴的身上乱转，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一会儿，楚蕴抱着一只雪白色的小奶猫走了出来，对众人道：“走吧。”

    小奶猫依偎在楚蕴手上，睁着大大的眼珠子看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在老道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老道的头皮都炸了起来，连忙朝刘苏的身后躲去。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众人想装作看不见都没办法，刘苏看他吓成那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摸摸鼻子，贴心地做了一回护花使者。

    只不过这是朵皱了吧唧的老菊花。

    刘幸紧跟着师父身后，目光在老道躲躲闪闪的身影和师父怀里的小猫身上转了一圈，恍然大悟。

    他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问老道：“爷爷，你怕猫啊？”

    老道尴尬地不行，心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好巧不巧的，竟然撞见猫了！

    他正待回话，又听到那小公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真诚地对他道：“小猫那么可爱，你怎么会怕猫呢？”

    老道刚张开的嘴巴立刻合上，暗骂刚才想要认真回答的自己实在是个傻逼！

    好不容易到了客厅，老道见楚蕴坐了下来，立刻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下人们流水似的上菜，老道一直用他那道长幡遮住脸，只看着自己面前那一亩三分地。

    一顿饭吃得无比憋闷，待吃完了之后，老道一抹嘴，再也不复方才死皮赖脸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想脚底抹油。

    待对方离开，楚蕴把怀里的小猫交给刘幸，悄然跟了上去。

    只见那老道径直走进一家客栈，乐呵呵地与那店小二打了招呼，便走进了一间房。

    蕴也不藏头露尾，显了身形后，敲门走了进去。

    那老道坐在房中，手中的长幡平放在桌上，倒了两杯新茶，还袅袅地冒着雾气，见楚蕴来了，笑眯眯地道：“楚先生请坐。”

    楚蕴看了他一眼，也不坐下，开门见山地道：“你将我引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道诧异道：“明明是楚先生跟踪老道，怎么反倒说是老道引先生来呢？”

    楚蕴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老道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抹脸，不小心把脸上的胡子弄掉了一半，又慢慢地粘了上去，笑着道：“相逢即是有缘，老道一见楚先生便心生欢喜，想跟楚先生做个朋友。”

    “修仙之人竟然会与我这个鬼做朋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楚蕴的神识笼罩了整间客栈，悠然道。

    老道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坦然，有些诧异。

    楚蕴抱胸看着他：“在将军府你就已经察觉到了，不是吗？”

    老道摸摸鼻子，道：“确实如此。”

    “不过楚先生尽管放心，若我有别的心思，怎么会引先生来到这样一个小客栈呢？”老道摸了摸胡子，道，“虽然说出来有些不信，我确实想与先生做朋友。”

    他说着拿出一截檀木，道：“这是我多年前得来的檀木，它上面留有仙气，能够很好地帮你收敛气息。也算是我的见面礼吧。”

    楚怀蕴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既已知我是鬼，难道就不怕我伤天害地，不想着收了我，还要送这遮掩气息的东西与我？”

    淑华摇头晃脑地道：“此言差矣，你虽为鬼，身上的黑色却极为稀薄，几乎与常人无异，若我猜得不错，你应当还未曾害过一人，而且你救了将军府小公子一事，我也已知晓。既然你心存善念，我为何要收了你？”

    楚怀蕴哈哈大笑：“我曾经杀人无数，你竟说我从未害过人？”

    淑华认真道：“那都是你生前的事。”

    楚怀蕴敛目，道：“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说完打开房门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