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弥勒说过,女郎蜘蛛的容貌美艳,是不可多得的艳丽尤物,方才高濯第一眼瞥见角落里的女人,瞬间就和脑海里女郎蜘蛛的形象来了个大重叠,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葬身蛛口了!
结果对方一开口,赫然是个男人。
并不是她忘记了杀生丸这个先例,而是两者的气质实在太过不同。
前者虽美,给人的感觉却过于冷肃凌厉,且行事作风冷酷无情,叫人难以忽略他身上的男子气息。
反观眼前这位……
身形单薄纤弱,气质慵懒淡雅,眼角眉梢也多添了几分阴柔之色,加之他身上穿着女子的和服,所处环境又太过幽暗,这才导致高濯并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他的性别。
短短时间内,高濯心头已是几个大起大落,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男扮女装,虽然连着两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但高濯完全不在乎,此刻满心都想的都是——不是女人就好啊!
她甚至恨不得当场冲上去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妖孽美男来个超级大熊抱!
而那只妖孽至始至终都在墙角以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着高濯,将她从头到尾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数欣赏了个遍,自然也没有忽略她此刻面上掩藏不住的喜悦。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此女兴奋的源泉,眉梢和唇角微扬,声音低澄清靡,似水如歌,带着三分蛊惑,七分柔和:“我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能让你这般开心?”
作为一个声控,这嗓音……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高濯只觉得心尖骨头一并都酥了,不由自主捶了锤胸口,叹道:“开心开心!大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吱声啊!”
妖孽“啊”了一声,颇有些无辜地瞅着她,“我不敢啊。”
“不敢?”高濯瞄一眼刀尖上的蛛尸,顿时就悟了,善解人意地对他道:“哦!你也怕蜘蛛啊?”
妖孽身子向后微倾,仿佛真的被蜘蛛这两个字吓到了一样,嘴上却悠然自若道:“还好。”
高濯只当他是不好意思。
毕竟一个大男人,怕蜘蛛像什么话?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怕蜘蛛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就怕的要死啊!而且还是那么大的蜘蛛,谁不怕我跟他姓好吗!不过你放心,那玩意儿已经被我送去成佛了!你瞧!”她像是怕人家不相信似的,手里举着野太刀就往前走了几步,给他看刀尖上串着的蜘蛛尸体,“看见没?刚刚还在动,现在已经不动了,真的死啦!”
高濯这个人,对弱势群体有着不自觉的保护意识。这倒不是在警校养成的,她从小就有这习惯。比如八岁时跟邻居家的小妹妹一起看咒怨,伽椰子爬出来的时候简直没把她吓得失禁,扭头一看,小孩子早尿了,于是立刻强迫自己无所畏惧瞪大双眼盯着屏幕上的鬼脸,安抚妹妹:“别怕啊!这种东西来一个姐姐打一个,来两个姐姐打一双!”结果看完恐怖片,楼梯不敢爬,电梯也不敢坐,躺在床上失眠三天。
可即便如此,这个习惯却是还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就听那角落里的妖孽淡淡地哦了一声,瞟了刀尖一眼,道:“不是这个。”
“啊?”高濯看看他,又看看刀尖上的蜘蛛尸体,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那是哪个?”
无声瞧她片刻,妖孽忽然错开视线,看向了她的身后。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身后有东西。
犹如后颈被人刺入了一根细小的针,高濯登时一阵头皮发麻,汗毛根根倒竖,寒意顺着脊背密密麻麻爬上天灵盖。她僵着身子,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死白,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脑袋。
身后五米开外,不知何时涨潮般冒出了无数双红凄凄阴恻恻的眼睛,隐伏在阴暗处对着她虎视眈眈,闪烁着骇人的刺目猩红。高濯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手一松,野太刀跟着落地,浑身力气都在那一刻消失殆尽,无意识地张了张嘴,灵魂仿佛都化成了一道青烟从口中飘了出去。
并不是那些眼睛有多可怕,而是……那些眼睛根本就是长在一颗颗蜘蛛头上!更令人悚然的是,蜘蛛头的下面竟然连着人类的身体,而原本该长着手脚的部位却长出了四条蜘蛛的须肢!
高濯脚底一软,踉跄地后退两步,不想那十几颗蜘蛛头也跟着往前爬了过来,嘴里发出古怪的吱吱声。高濯后知后觉地想起地上还有插着阴火符的刀,边退边弯腰去捡,其中一只蜘蛛头突然一声尖啸,径直朝她窜了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往后倒退的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里,顺带将那本就快要燃尽的一簇火焰给踩了个灭!
整个屋子霎时陷入一片魖黑。
那被她撞到的人似乎僵了一瞬,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掀开了。耳边旋即响起一声古怪的惨叫,高濯就地打了个滚,爬起来忙不迭又摸出一张符篆,“啪”地往左手心一拍,而后用力往旁边一甩!
符篆为血所催动,飞出后准确无误地附在蜘蛛头上,轰地就烧了起来,顷刻间,满室亮堂!那蜘蛛头原本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此刻竟生生被疼的活了过来,惨叫着四肢立起在室内一通乱奔乱撞。见此惨状,其余正鬼鬼祟祟往这边靠近的其他蜘蛛头齐齐停住,那颗着火的蜘蛛头没头苍蝇一样冲了过去,吓得他们立刻吱吱嘎嘎作鸟兽状四下散开,倒爬着返回了屋子的另一角,再无声响。
高濯便不再管那烧成火球的蜘蛛头,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转头朝身边的妖孽由衷道:“大哥,谢谢你啊!”
妖孽愣住,朝她微微侧目。
高濯挪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下,与他面对面:“谢谢谢谢,刚才真是好险!幸亏你反应快把我推开了,不然我可能又得穿了,救命恩人啊!哦对,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磕个头?”
听到“磕个头”,妖孽的眉梢微微□□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瞧了高濯半晌,忽然一勾唇:“你好像搞错了,我并没有救你的意思。”
高濯一听就乐了,心说这人还挺别扭,道:“那还是救了嘛!要不我现在能好好的吗?”
妖孽还是笑,似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语调却极冷淡:“把你推开,是因为你碰到我了。”
此人有洁癖?高濯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理解理解,那就多亏你不喜欢与人接触啦,总之因为你把我推开了,我才能免于一死嘛,一样一样!”
“……”嘴角笑容微滞,妖孽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高濯,仿佛从她嘴里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良久,他敛了笑,眼神渐黯,嗓音低沉的略有些暗哑:“好啊,那这条命,以后可是要还的。”
“嗨,那必须的啊!等我练就一身本领,将来给你拆刀挡剑哈!”高濯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并未多想,不假思索应下。
妖孽于是轻笑一声,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说一句话,移开了视线。
高濯依旧在他面前坐着,盯着那张俊美阴柔的脸蛋瞧了许久,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可能忍不住要犯罪了,咱要克制,“哎,你就是那个出月城的少主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妖孽抬眸,淡淡睨她一眼,并不搭腔。
见成功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回,高濯朝他嘿嘿一笑,指了指他的腰间:“我看到你的佩刀了,武士大叔说你们家的刀都是统一下发的,好认得很。”
“哦。这么说你是上山来找我的?”妖孽不答反问。
“是啊,不止是我,你们家的武士也来了一队哟!”
妖孽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神色颇为轻蔑:“我还以为,至少会多派几个人来找这个宝贝儿子。”
高濯道:“没毛病啊,原本想派一整条街的男人上山来着,后来遇到个云游法师,把这活儿给揽下了,顺便还拉了我一把,我说这位小哥,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呗,不然我随便喊了啊,美人哥哥?”
“……”妖孽沉默片刻,道:“……你身上的阴火符,是那个法师给的吗。”
高濯简直惊了个呆,心说卧槽这个人,这么希望被人家喊美人哥哥吗!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是啊美人哥哥。”
妖孽怀疑地瞧她两眼:“你身上并无法力。”
“诶?我脸上写着没法力了吗?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妖孽盯着她不做声。
桃花眼中水波缭绕,带着一丝无辜之色,简直能溺死人,高濯遭不住了,无奈道:“好吧,我确实没法力,不过法师说这种符篆不需要念诀,用我自己的血就能催动。”
妖孽微微挑眉:“闻所未闻。”
高濯摊手耸肩:“对吧?我一开始也不信啊!没想到弥勒小哥虽然不正经又好色,给的东西倒是很靠谱的!”
“……弥勒?”妖孽神色微动,“你说的弥勒……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高濯挠着下巴陷入回忆:“挺年轻,挺秀气,贼鸡儿好色……哦对了!”她忽然一拍大腿,语气激动:“我跟你讲啊美人哥哥!那厮见到陌生姑娘就让人家给他生孩子!你穿成这样可千万别让他看到,不然妥妥的让你给他生孩子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妖孽那双淡若琉璃的眼瞳里似有一道红光一闪而逝。
高濯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惊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不认识。”妖孽平静地看她一眼,道:“他们现在何处?”
“……”高濯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要怎么说?一大群人奉命上山来救这位少主,结果全都误入女郎蜘蛛的老巢了?这也太丢人了,叫人难以启齿啊!
她忐忑地拿眼睛四处乱瞟,含糊其词:“嗯……他们……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座木屋里……”目前生死不明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了,给人家留点希望吧。
妖孽听了,桃花瓣似的唇瓣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濯心下纳闷,怎么他这样子不像是生气,反倒还有点愉悦似的?
偷眼瞄他半晌,高濯道:“那啥,美人哥哥,你问了这么多,也让我问两句成不?”
妖孽似乎心情甚好,眼尾轻挑瞄她:“好。两句。”
高濯有些郁闷,心说我那是客气的说法好吗!
无奈,此人摆明了说一不二,她只好一切从简: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
“在你之前。”
……妈的废话:“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人活着吗?”
“有。”
高濯愣了一愣,追问:“我是说,除了那个回到城里的武士以外,还有别的人活着吗?”
妖孽认真地看着她,道:“两句了。”
“……”高濯给他讲道理:“美人哥哥,其实咱是从东土大唐那个地方来的,我们那边的算法跟这里不大一样,一加一等于二,也等于‘田’——”她伸手在地上画了几笔,“你看你看,‘田’有5画,两句就是五句的意思,你再让我问三句行不?”
“……”妖孽冷淡地看一眼地上的字,面无表情转过脸。
知道没戏了,高濯无法,只得叹了口气,无言静坐。
地上那只蜘蛛头四肢蜷缩,整个儿缩成一了团,身上火势也渐渐消下,高濯根本不敢看它被烧成了什么样,好在这东西并没有散发出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怪味。她在妖孽面前跟个和尚似的静坐了半柱香,就快要坐化的时候,一声“咕噜”十分合宜地从肚子里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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