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等到客车进站,如何提着又湿又沉的背包狼狈地迈上去,如何在司机惊诧的目光中移动到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坐下,头抵在窗户上,浑身湿漉漉的像个刚还魂的水鬼。
老天爷还算照顾我,没有再下雨,风却依旧很冷,在候车的这一个多钟头中,我成了冷空气的靶子,来自东西南北的寒风毫不怜惜地穿透我,我感到身体逐渐发沉、发冷,抬手一摸,额头滚烫。
我发烧了。
就在我头重脚轻几乎快昏厥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班车犁开积水,哗啦哗啦地驶来了,疲惫的身体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我把包里的衣服都掏出来盖在身上,还是觉得冷,恨不得钻到座位底下蜷起身体以汇聚温度。
上次他发烧还是我照顾的他,现在我病倒了,他却把我孤零零地抛下,一想到这儿,我眼眶一热,眼泪流了出来。
我可真傻。
就着这悲伤的情绪,和发烧的催化,我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我睡着了,不,更确切地说,我是昏了过去。
即便在睡梦中,我也感受到身体又烫又冷,烫的是表皮,冷的是内里。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被一个硕大粗壮的蟒蛇缠住,蛇吐着血红的信子,一双放射着黄光的眼睛幽幽地盯住我。
我像个待宰的羔羊,吓得丧失了挣扎能力,只能直勾勾地与蛇头对视,明明怕得连指头都动弹不了,却无法移开目光。
我像任何一个被噩梦魇住了的人那样,含混不清地呻#吟起来,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喊了谁的名字,一个我无比信任的人,我要向他求助……
但是,不会有人救我的,只会有人嫌我碍事,把我像做错事的小狗那样轰出去……
安室……先生……
我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把头往窗户里头靠了靠……
窗户怎么一下子这么暖和,这么柔软了?
一定是做梦的缘故,我至少睡了一个钟头,也被那条仿佛在狞笑的巨蛇盯了一个多小时,已经神智不清了。
但是好舒服啊,热烘烘的,我往上又蹭了蹭,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一股男人的夹杂有须后水味道的气味。
就在这时,客车猛的一颠,把我彻底惊醒。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一个男人坚实而温暖的肩膀上,嘴唇擦着人家的皮肤,口水可能已经在人家的衣领上流成了一条河……
我急忙挪开脑袋,在还没睁开眼睛之前。
“真的非常抱歉……我睡的太死了……给您添麻烦……咦?”
我抬起眼睛,看见的却是安室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没睡醒吗?这里是梦中梦?我在第几层?
我凑近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揉揉眼睛再看,好像是真的……
因为莫名的不悦而紧绷着的嘴角,古铜色的皮肤,深深凹陷的锁骨……
可他不是去了东京吗,不可能在这车上啊。
我还想再使劲揉揉眼睛,他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我的脸皮,往一边扯了扯。
“疼——”我眼泪汪汪地哀叫起来。这么真实的触感,不会是做梦,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是你吗,贝尔摩德桑?”我谨慎地问。
“哪来的什么贝尔摩德,睡糊涂了?”他捏着我的腮帮子,“是我,安室透,还有你没有做梦,赶紧给我清醒过来。”
外面太阳已经冲破云层,灿烂的阳光的碎片铺洒在他的金发上,无比耀眼。
我的心头颤了一下。
“你……不是送那两个女孩去东京了吗?”我依旧懵懂,但脸颊被捏得生疼,忙伸手扒开他的手指。
“在途中遇见了专业救援队,托付给他们了。我是怕你在路上遇到意外,若是你缺胳膊少腿地回去,我会被某些眼尖的人怀疑,因此决定折回来看一眼。”
“噢……”我用不大清醒的脑袋把他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
“那么,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你在梦里会把那个名字叫得这么响吗?”他有些不乐意地斜眼看我,语气很不善,甚至带着点威胁。
哪个名字?我不解。
“你一直赤井、赤井的叫个不停,能跟我好好讲讲到底梦见了什么场面吗?我——真的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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