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上瘫坐了五六分钟,因为羞恼和委屈,这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他在后面用什么样的表情在看我我不知道,只是在心里不断为自己鼓气:站起来,你能行的,离开这个尴尬的房间,回自己的房间去,不过一具尸体而已,不要怕。
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把褪到腰际的裙子扯下来,头也不回地摇摇晃晃着走出他的房间。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我反手关上门,把他的气息隔绝在里面。
走廊里依旧漆黑一团,我想起了和乌丸拓也一起看的那两幅画,不知为什么,看的时候没有任何触动,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回想起来,却有种细思恐极的悚然感。
我的腿开始打颤,连跨过这条不到两米宽的走廊都难如登天,门那头的尸体,眦裂的眼球、长长吐出的弯曲的舌头,清晰地再现眼前,我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向身后安室的房门后退了一步。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这么要自尊,折身回去寻求他的保护,可是我只犹豫了半秒钟,就毅然决然抛弃了这个想法,一咬牙,跨过走廊旋开了我房间的门。
门里一切如旧,我死死靠在门板上,瞪着那具僵硬的尸体,她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尸斑,我真希望自己的视力不要这么好。
房间里有一股腥冷的气味,是尸体散发出来的吗?
我感到一阵恶心,压着喉咙干呕了好久,直到眼前出现飞舞的金星,才好不容易止住。
“为什么不救我!”耳边蓦然传来女人愤怒的哀嚎,我打了个激灵,触电般扭头四处看。
什么也没有,那尸体还直挺挺地躺着,两只手像鹰爪那样曲着,显示着死前的痛苦与挣扎。
“为什么不救我!”这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它不是任何人发出来的,而是回荡在我自己的脑袋里的。
“明明把讯息留给你了,你为什么不去破解?”它继续聒噪。
我捂着脑袋,大口大口使劲吸气,直到那声音不再出现。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笨,没能破解出她就给我的信息呢?
不,我根本就对它没那么重视,而且刚刚明明和安室在一起,只要把这事和他一说,以他的聪明,或许会破解出来,而我只顾着被他戏弄,还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是真的对我有什么感情,居然飘飘然了起来。
真是怂爆了。
我自嘲地干笑了几声,用手捋了捋揉乱的头发,重新站起来。
屋里的小桌上有个梳妆镜,我用手指在上面写下那两个数字:808在上,101在下。
什么意思呢?
我长久地盯着镜子,即便它清晰地映出后面床上的尸体。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前一秒还怕得要死,但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反而生出一种想替她追寻真相的勇气。
而且,我还憋着一股气。
可我似乎还是能力不足,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发现。
我揉揉眼睛,决定换个思路,从后往前推。现在她死了,这表明她之前是想向我们求救,留下的两个数字是求救的意思,或者暗示求救的内容。
求救……
808.……101……
镜子……镜子?!
我愕然地死盯着面前的镜子,终于明白这个讯息的含义了。
将808和101这两个数字做上下镜像,会得到两个SOS!
她之前果然在向我求救。
我把之前她和另外两个女生的对话内容回想了一遍,又联想起她的诡异举动,有点明白了……
她和她的两个同伴正在被人监视,所以她没办法直白地表达出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拼力一搏。
好在我机灵地领会了,并且及时擦去信息,因为在我之后另一个男生很快赶过来,他肯定是怕她不安分,留下求救信号。
也就是说这三个女生和那两个男生并非同伴关系,而是挟持与被挟持的关系。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同学该有的互动,马尾女上厕所时为什么不和女同伴打招呼,而是直接对着两个男生说。
我因为这个发现激动不已,但同时也悔恨不已,如果我能早点破解,她或许就不会死了……
等等……
她是为什么而被杀死的呢?假如那两个伪装成大学生的男人是诱拐犯,他干嘛要在别人的宅子里杀死诱拐对象,这不是让自己留下了更多的线索吗?
我盯着镜子,忽然灵光一闪。
两个SOS,能不能不是巧合,而是有两方人需要救助,除了她们,还有一方……
哪一方?应该不是我们仨,那么就只剩下田宫夫妇了。
一个明显的结论逐渐形成。
两个男人不只是劫持女大学生这么简单,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田宫夫妇,或者说是田宫夫妇富裕的资产,比如某个高价的赝品……
可为什么要杀人?
外面的雨声减弱了不少,估计明天一早可以离开了。我看了眼手机,此刻是凌晨一点半,我不知道除了我和安室之外的其他人是否还活着,但我很清楚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必须要找个称手的武器防身。
眼前只有一条当过一次凶器的铁链,虽然很好用的样子,但我无法使用,因为它是凶手的标识。
一般来说厨房里应该有斧子和锯条之类的工具吧,我决定再下楼一趟。
就算没有这些,拿一把菜刀也比空着手强。
走廊还是很安静,毛绒地毯吸走了我的脚步声,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来到大厅。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又落在落地窗上,不久前,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的,我看见了一个爬伏在上面的人形生物,现在那里空空如也,只有被雨水冲刷过的道道痕迹。
果然是错觉,我摇摇头,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里异乎寻常地冷,我没多想,以为是下雨的缘故,悄声走进,打开灯,调到最暗那一档,蹲在地上,在两个地柜里轻轻翻找。
这一找不要紧,我翻出了很多有点奇怪的东西。
比楼上的凶器还粗还长的同款锁链好几条,而且上面还有很多暗红色的仿佛已经深深渗入的污渍。
那是不断沾染又不断干涸掉的血。
天啊!为什么一对艺术家夫妇,家里会藏有这种东西?
总不会是在练习圣斗士的绝招“星云锁链”吧?
我把这些东西重新塞回去,到另一个柜中翻找。
然后我又被吓了一跳。
大大小小的斧子、电锯应有尽有,还有好几瓶王水和疏通厕所的化学药剂。
我打了个哆嗦,不只是被吓的,更主要的是有一股冷气从厨房另一道门缝里飘出来,直冲着我袭来。
和夫人泡茶时我没注意到厨房还有一道门,因为那时它紧闭着,还被箱子很好地遮盖住,此刻箱子被移开了,门又微微敞开了一条缝,寒冷的冻气从中溢出来,彰显着它的存在。
我站了起来,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拉开那道门。
门里是黑暗,冰冻般的黑暗。我在门口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开关,便借着手机手电的光,向里看去。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楼梯。
我沿着楼梯慢慢下移,每走一步心脏就狂跳一通。
大腿被安室捏过的地方隐隐作痛,那家伙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越往下走越冷,一股制冷剂的味道扑鼻而来,在快到尽头的时候,我看见了开关,伸手摁开,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是一个地下室,不,更像是地窖,很空荡,很潮湿,沿墙摆着五个冰柜,其中两个冰柜被打开了,冷气就是从那里面扩散出来的。
虽然感觉很不好,但我还是被好奇心驱使,慢慢移动到敞开的冰柜前,探身望去。
然后我呆住了。
冰柜里躺着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他们嘴角流着血,衣服完整,浑身覆盖着白色的冰霜,那个女人的眼睛还微微半张着,有气无力地看着我……
我鼓着勇气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她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头发上已经冻出了尖锐的冰棱。
我忍住巨大的恐惧,又打开了其他三个冰柜。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肉的臭味,铺天盖地,我被笼罩在其中,恶心得连呼吸都凝滞了。
其他三个冰柜里,是各种残肢断臂、内脏器官,有的泛着新鲜的色泽,有的已经糜烂发臭,其中的一个冰柜中央,在两条女人的小臂下,隐隐露出一张没有眼球的脸……
我没敢细看,拔腿就往上面跑。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杀人犯挟持人质事件了,这屋子本身就异常古怪,而且很可能潜藏着一个食人魔。
不是跟安室置气的时候了,我必须把这个发现告诉他,还有其他人,要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山庄……
门就在眼前,我伸手去推开门,但我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门把手,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张苍白的微笑的脸在门外迎接着我。
“哟,你都发现啦?”
他笑着说。
我没料到会是他。
他扬了扬唇角,伸手轻轻推了我一下,我向后踉跄了两步,他趁机踏了进来,将门重重地关上。
我听见门锁咬合的啪嗒声。
他耸了耸肩,向我逼近。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索性就一错到底吧。”他温和地微笑,就像他搭车时那样。
我被他一步步逼到了地窖里,他两手空空,我试着回忆残存的格斗技巧,趁他松懈的空档,一拳挥了过去。
他甚至都没有躲,任凭我的拳头挥到他瘦削的脸颊上。
随后发出负痛哀叫的,是我。
他的骨头坚硬如铁,我的手腕差点就脱臼。
他满不在乎地揉揉脸,又嘎嘣嘎嘣扭了扭脖子,转向我时,目光变得恐怖而寒冷:
“我比较喜欢顺从的女人,别逼我把你大卸八块塞到冰柜里。”
他的声音比冰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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